8、Sonata form：奏鸣曲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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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第二天，宣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她走出寝室的那一刻起，“梅若白”三个字就没有从她的耳边离开过。从各个的同学的零星话语里，宣宁终于对梅若白这个传说中的“小提琴王子”有了超出电视屏幕的认识。
公认的天才，大赛的常客，再加上他足够养眼的外貌，梅若白曾经一度是小提琴演奏专业乃至整个清和音乐学院的金名片。频繁的出演和清和流量的帮助，让梅若白获得了许多和电视台接触的机会。《交响梦之队》更是从最初策划时就持续努力争取梅若白的出演。
在他之前，虽然不乏有乐手参与综艺演出，但是都不像《交响梦之队》这样持续时间久，封闭时间长。并且在看过综艺制作方给出的提案后，清和音乐学院的教授们都不认可这档以音乐做噱头，以竞争为内核的综艺节目。况且一个乐手被业界的认可程度并不与电视综艺相关，而是更多依赖于大赛奖项、考团成绩和现场演奏，以梅若白的实力，是足以为自己闯下一条演奏事业的康庄大道的，为了一个结果未知热度未知的电视综艺牺牲一年的时间，未必是一件有利于职业生涯发展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点，但是大家都不愿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音乐演奏是一项需要倾尽毕生为之努力的事业。漫长的职业发展道路，不乐观的职业接受度，不确定性的提升可能性，这些都是乐手们的阿喀琉斯之踵。这些困难击退了很多人，也有太多原本可能性无限的乐手们在年轻气盛时过度曝光，在获得了大量的流量支持后放弃了演奏事业，转而成为一个不尴不尬不温不火的娱乐明星。
几乎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梅若白走上这条路。
也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正在或即将走上的职业是一条“hard”模式到底的赛道。
梅若白刚刚踏进校门，就感觉到了同学们灼灼的目光。远处的两个女生在相互推搡，似乎是在商量谁先来问自己要签名。梅若白的嘴角勾了勾，主动走向她们，亲切地询问二人的名字后在她们的琴谱扉页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To 可欣，好好练琴。梅若白”
周围的同学见状也都纷纷驻足，从包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琴谱、笔记本、练习册请他签名。梅若白一一答应着，还弯腰和大家一起拍了张合影。
“天呐，他也太好了吧。”直到梅若白转身离开的时候，都还能听见来自背后的感叹声。
办完各种结束休学的手续后，梅若白径直走向琴房。不知道是不是离开学校太久了，以至于这次回来突然觉得之前那些看得无比习惯的建筑都变得高大了起来，草木花叶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香味，把学校里的空气都变得清甜。梅若白无端怀念起学校琴房那股淡淡的霉味来，之前三年，他近乎将自己的全部时间都投注到了这个几平方亩的空间里，琴房的气味对他来说，是避风港的安全信号，仿佛只要躲进去，就可以永远停留在象牙塔的纯粹里。
走上台阶，拉开隔音门，梅若白缓缓踱步在走廊上。可能是一年一度演奏能力水平考试即将到来的原因，几乎每间琴房都被各式各样的学生占满了。粗粗转了一圈，梅若白竟找不到一间空闲的房间。于是他又自琴房尽头踱步回来。在每间琴房的门上都有一个小方窗，透过它，梅若白可以看到在其中练习的同学们，他们或是在演奏，或是在琴谱上涂涂画画着什么。一道隔音门将梅若白和同学们将隔不隔地划清了界限，他只离开了学校一年，却像和这里再无交集似的。
这时，一曲熟悉的片段自一道没有关紧的琴房门缝里传出，溜进梅若白的耳朵里，迫使他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是肖邦的《幻想即兴曲》。梅若白自方窗里向内望去，正好看到顾恒生重重地敲击了一下琴键。
“嗡”，不和谐的声音随之传出。
顾恒生已经练习幻想即兴曲的结尾部分上百遍了，但仍然无法避免纰漏的出现。若干次的连续失误后，他只能通过敲击琴键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在他伸手想要把琴谱翻回第一页重新演奏的时候，顾恒生看到了站在琴房外，以略带戏谑的目光打量自己的梅若白。
“好久不见啊，钢琴家。”梅若白推开半掩着的门，开口道。
顾恒生只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重新把谱架上的琴谱翻回第一页。
梅若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臂倚着门框说道：“怎么，刚成了肖赛预备役就忘了老搭档了吗？”
顾恒生头也不抬，拿起放在钢琴边的手帕擦拭着琴键上灰尘。
“不敢，怎么敢跟大明星称老同学。”他说道。
梅若白丝毫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反而把目光粘在了顾恒生手里的那块黄白格纹的手帕上。
“唉真是好奇过去一年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们钢琴家一直随身携带的宝贝手帕都换了一块了。”
顾恒生擦琴键的手一滞。
“不过我喜欢这块，比之前那块灰不拉叽的好看。”梅若白的语气带了点调侃。
顾恒生依旧没看他。他把手帕放回原处后拿起铅笔在刚刚弹错的地方画了个标记，边画边说道：“我好像没请你进来吧，麻烦你……”
“不过你怎么品味长进了，琴风还是没长进啊。”梅若白没等他说完，“怎么还是机器人弹琴的画风啊。”说着，他像是故意讨打似的，向顾恒生的方向伸了伸头。
顾恒生不露痕迹地把铅笔放下。
都不用抬头看他，这个男人脸上标志性的戏谑笑容就出现在了顾恒生脑海里。
“我的进步当然没有我们大明星一夜成名的速度快”顾恒生说着抬头看向梅若白，“不过这些都是切实有感的，不像某些人，可能风一吹就散了吧。”
梅若白故意夸张地挑了挑眉。“嚯，我们顾大钢琴家都能开口讽刺人了，这个世道真是变了啊。”他支撑起一直倚靠在门框上的身体，“那没办法喽，只能先短暂地让你望望我的项背喽。”梅若白边说着边向琴房外走去。
隔音门没了阻挡，便借着弹簧的力量自动合上了门。
“咚”的一声。
顾恒生轻笑了一声，“还没变啊，”他暗暗想到，随后就抬手在琴键上摁出了《幻想即兴曲》美妙缠绵的音符。
这边，梅若白刚刚走出琴房就收到了微信的信息提示。
“学长，我在咖啡厅二楼等你。”发信人是“清和秦臻”。
梅若白这才想起几天前的约定。确定要返校后，他就收到了这位小学妹的信息，邀请他加入清和音乐学院的学生交响乐团。相比较学校的名气，这个新成立的小乐团还未打出自己的招牌，尚且停留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子上。
梅若白来到咖啡厅的时候，秦臻已经等在这里很久了。自从和他约好面谈时间后，秦臻就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里。
“学长您好，我是联系您的秦臻。”她站起来说道。
“你好你好，不用叫我您，我也只大了你一届。”梅若白说道。
二人落座后，秦臻将之前准备好的乐团介绍册推到了梅若白面前。
“这是我们乐团的一些基本情况。”秦臻说，“我们刚刚成立一年，目前还没有获得过什么荣誉，所以也希望学长可以加入，帮助我们乐团一把。”
“可是我也在学校也只能呆一年，一年过后你有什么计划吗？”梅若白边翻看手册边问道。
“这也是我们乐团的问题。目前乐团的成员还是以高年级的学生为主，这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宣传没有办法触及到刚刚入学的学弟学妹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名气不大，而且学生活动没有酬金，即便做了大型宣传也没什么竞争力。”秦臻说道。“所以我们非常希望学长可以加入我们，这对我们乐团的意义很大。”
“那么，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梅若白说道。
秦臻不慌不忙地说：“我们乐团正在洽谈一个公益性质的交响乐进乡村活动，已经基本敲定了演出时间。恕我直言，学长目前的风评并没有很好，这次活动想必会对学长的演艺事业有所帮助。”
闻言，梅若白终于从宣传册上移开目光，看向面前的秦臻。
“之前杨叶教授来乐团指导的时候，我们也曾向他介绍这场活动。”秦臻补充道，“我们有信心把这场活动办好，如果学长还想继续音乐演奏事业，想必这也会是一段能够写到简历里的经历。”
梅若白挑了挑眉，合上了宣传册，
“就这些？”
“看来学妹对我的了解还很少啊。”他说。
秦臻并不慌张，而是重新打开梅若白面前的宣传册。“我当然相信以学长的经历和实力，必然是对乐团心存热爱的。这也是我们当初邀请您的初心，希望能和有更多专业选手一起演奏经典作品。”她说。
“我们也明白以学长目前的知名度，并不屑于关注我们这样的学生乐团，但是既然今天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讨论学长加入的可能性，想必还是建立在双方都有意愿的基础上。”秦臻不卑不亢地说道。
“猜测学长的想法并不难，”她说，“也请学长原谅我的直接。”
梅若白打量着面前的女孩。秦臻今天穿了休闲西装，化了淡妆，柔顺的长发高高扎起，发尾垂在脑后，显得格外干练。
“如果有幸能够得到学长的加入，我们也希望乐团内的氛围能够延续目前的状态。”秦臻仍然在继续着。“我们不像正式的乐团那样席位分明，虽然因为大家的上课时间不同，我们常常是声部单独排练，但是目前来说，乐团内部还是很融洽和团结的，我们也希望可以一直以这样的关系和状态完成演出。”
“当然。”梅若白笑道，“在学妹眼里，我是如此牛鬼蛇神吗？”
闻言，秦臻也笑了。
先兵后礼嘛，她既希望梅若白可以为乐团带来人气，又是真怕梅若白带着明星的架子来乐团，把排练搅成一团乱麻。
梅若白翻动着面前的乐团宣传册，眼睛停留在了乐团名单那一页。顾恒生三个字直直地跳入他的眼睛。
“没看出来，这小子竟然还有这种闲心。”他暗暗想到。
“顾恒生学长是我们的钢琴首席，但是他来排练的次数比较少，而且通常是演奏钢琴协奏曲。”像是猜透了梅若白的心思似的，秦臻说道。
梅若白点了点头。
可以理解，忙着准备肖赛的练琴狂魔是不太可能把时间都分给乐团排练的。虽然他一直觉得顾恒生一天到晚呆在琴房里练琴实在是过于无聊死板，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刻苦努力。
不过他梅若白是不想走这条路了。
他的视线从下方向上滑，一直划到了和自己联系更紧密的弦乐组。
“任筱是我们目前的小提琴首席，她和我同级。邀请学长的事情已经事先与弦乐组的同学们沟通过，大家都很欢迎和期待你的加入。”秦臻再次补充道。
梅若白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心事被频繁戳破后的尴尬了。他抬眼冲秦臻笑了笑，正要把宣传册关上，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略为熟悉的名字。
“宣宁？”
秦臻听到梅若白念出宣宁的名字也吃了一惊。好家伙，梅若白也知道宣宁吗？
“这位是宁教授的……”
“女儿。”秦臻回答道。她也没想到宣宁的“名气”竟然这么大，这个小孩确实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啊。
“嗯……有趣啊。”梅若白说道，“我还看过她当时在梅纽因的演奏。”
秦臻突然因为梅若白的这句话紧张了起来。如果这位“小提琴王子”现在说出一些对宣宁不利的话来，她也许很难克制自己保持冷静。
不过现实好像和她预料的完全相反。
“她在二提有点屈才了啊。”
“如果克服恐惧的话，肯定是一个很优秀的独奏家。”
梅若白说。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Sonata form：奏鸣曲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