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我长相忆》辞何

6、六

　　我醒时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走出了房门，看见府中的侍女都往一个方向走，我也随着他们走，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啊。待我跟着他们到了一处院子前，我抬头看到上面写着“志诚阁”，原来这不是梦，时茗在江南的院子就叫“志诚阁”。

　　走进去后，我看到床上躺着时茗，一旁的太医向我行礼，我点头，然后问他们：“衡王怎样了？”

　　他们却纷纷摇头：“衡王殿下中的毒很奇特，我们从未见过，须尽快解毒才行”

　　听罢我让他们退下，独自坐在时茗床前，发现他瘦了许多。以前常听闻衡王励精图治，是个勤勉的人。现在想来，在暗潮汹涌的朝堂之上和尔虞我诈的深宫内，要生存下来很艰难。我的时茗啊，一定厌恶朝堂，不然在江南时怎会只爱读奇闻怪志，我想到清河曾给我说她表哥的喜好，我却未曾将其联系起来，都怪我太过迟钝。

　　忽然间有人来报说杜相在前堂要见我，我便去了前厅。到那儿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立于堂前，他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他的眉宇间和时茗很像，不愧是时茗的亲舅舅。杜相真名杜羽宵，是两朝元老老杜相最小的儿子，后来老杜相被国君抄家流放，他不堪受辱，便自尽而亡，杜家也落了个家破人亡，人们渐渐忘了杜家。七年前，杜羽宵横空出世，成了新科状元，人们都很震惊。杜羽宵当上丞相时不过二十七，但他的政绩确实了得，他推行新政，减轻傜赋，整顿朝纲，令人佩服。

　　他向我行了个礼，我便问他可曾见到吾吾，他说小泽也伤得很重，他便托吾吾去照顾他。我又问他我父亲呢？他回答道：“大将军是外臣，不能进来看你，他让我等你醒了给他报个信。”

　　他向我保证他会找天下的良医来医时茗叫我不要担心，临走时，他又让我千万保重。

　　送走杜相后，我去了浮奚巷找吾吾和小泽。小泽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但他很担心他的兄长，我说他兄长暂时无事，我们要做的是等大夫来。后来我又问杜泽为何那道士要抓他，他神色黯然，道：“我的性命原是一只魅用五百年的灵力救来的，所以我便有了他的灵力，半年前兄长去了江南，留我一人在国都，那道士盯上了我，企图夺我灵力便时不时要害我。那日嫂嫂救我正是因为那道士追杀我。”如此一来我便理清了所有，怪不得杜泽总是恢复的很快。世间之大，万物都有活的权利，为了生存没有错，但不择手段，心术不正就难以饶恕了。

　　因为我分不出功夫照看他们，便将小泽和吾吾送到母亲跟前照顾。当我到慕容府时却被告知父亲一早就被押入大牢，原因是杜相早写好了奏折弹劾父亲，所列罪名俱是颠倒是非，连寻常百姓都能看出来是诬陷，可堂堂国君令人心寒，一夕之间就将他的老臣关押起来。我一时很惊慌，直到见到母亲，她才告诉我这是杜相的苦心，原来父亲，杜相和时茗三人早已联盟，他们准备劝诫国君停止战争，向他呈递万民书，若国君仍执迷不悟，他们愿意死谏，这就是父亲给我说的“打算”。但如今杜相此举是为了保全父亲和时茗，只他一人去请命。父亲临行前统统告诉了母亲，让她不要伤心。

　　之后我去了杜府。当我到时，他家家丁告诉我杜相出门了，叫我稍等片刻。等了两个时辰，杜相才来，他来时身着一袭青衣，如同一个神仙。他见到我并不惊讶，请我上坐喝茶，我向他深深一拜，道：“这一拜，是代我母亲向您拜的。”他点头示意我坐下，说道：“看来你都知道了，只是你为何要代你母亲拜我？”

　　“女子立于世，一旦嫁人便要终身依附丈夫，我母亲亦然，一旦父亲出事，叫她怎么活于世间？”

　　他又说道：“你父亲曾对我说过他有一张免死金牌，可保你母亲性命。而衡王不会牵扯进来，你便也无碍。”

　　“杜相不懂，若一个人有了牵挂，便会希望那个人过得好，这是我父亲对我母亲的爱，但我母亲不同，若我父亲出了事，她必生死相依。你们或许称之为女子的烈性，但这是女子爱人的本能。”

　　杜相听罢，神色却凝重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向我开口道：“我想请你照顾一个人。”

　　“杜相但说无妨，我必竭我所能。”

　　“就是你的好友清河郡主。”

　　我便问他道：“杜相和清河认识？”

　　提起清河，他的神色温柔了许多，他说；“我和她是旧识，我爱慕她已久。此番我若不测，还请衡王妃多照顾一下清河，将来也请你尽你所能，给她挑一个好郎君。”

　　“若你真心爱她，何不想个两全之策，不让她难过。”

　　他站起来，朗声道：“自古以来，忠臣良将，文死谏，武死战。我的毕生所愿，就是成为像我父亲那样的人，不惧生死，为民请命。但这些年来反而耽误了清河，是我对不住她。如今死谏是最好的方法，若成功便能避免战事，若不成功，也能以我一人之躯唤醒半分国君的良知。”

　　世人都说杜相心思缜密，城府很深，但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追求光明，心怀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