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然》蓝明希

23、相处

　　高宇杰从小男孩的嘴里了解到，这里是落雁村，他在路边晕倒，是他和爷爷把他背回来的，小男孩和爷爷一起生活，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却天性快乐。

　　小男孩的爷爷是个和蔼慈祥的长辈，询问了他一些信息，可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说是来找爷爷，不知道住处，也不知道是谁。

　　小男孩的爷爷愤愤然，说怎么有这么不负责的大人，把孩子一个人扔在这里，看高遇杰不说话，以为他是难过，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让他在这里安心住着，等身体好了，陪他一起去找爷爷。小小的遇宁也在旁边笑咪咪的附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高宇杰的喜欢。

　　其实他知道爷爷的住处，他记性一向很好，那个粗鲁的男人只指了一次，他就知道在那里了，但他潜意识里并不想去，他撒谎了，也不算，这么多年的演戏，他一直都在撒谎。不如说，这是他的日常。

　　高宇杰在这里住了下来，这里虽然交通不便，也没什么好吃的，但风景确实不错，每天清晨都能在鸟鸣和暖阳中醒来，高大的山脉连绵起伏，将小小的落雁村包裹起来，晨间的雾气腾腾，如轻纱般漂浮，让人仿佛置于仙境。能忘却世间一切烦恼。

　　的确，这里人烟稀少，不用与人过多打交道，高宇杰确实轻松了不少。除了每天要应付那个聒噪的像蝉鸣的小男孩。小遇宁知道高宇杰要住下来，每天都兴奋的睡不着觉，早早的就爬起来找高宇杰，隔壁村的二虎和王大都有哥哥，每天都跟他炫耀，现在他也有哥哥了，宇哥哥，嘿嘿。

　　想想就是一件让人觉得高兴的事，小遇宁摇头晃脑的，嘴里哼着不知名但悦耳的民歌，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的高宇杰的早餐，蹦蹦跳跳的从路的那头走来，高兴的像是过年一样。

　　今天干什么呢，前天去摘了桃子，昨天去掏鸟窝，今天去捉鱼吧！好久都没有吃鱼了。小遇宁打定了主意，像个小旋风一样飞快的蹦到高宇杰的门前，哐哐的敲门。

　　高宇杰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面无表情的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小男孩冲进来扑到他的身上，两条腿紧紧的夹在他的腰上，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宇哥哥，快搂着我，要掉了，要掉了！

　　高遇杰被巨大的冲击力弄的后退几步，差点没站稳，继续面无表情的搂着身上的小男孩，听着他的话，虽然没有回答，手却不自觉的加紧了力道。

　　小男孩还没有长大，软软糯糯的一团，抱在怀里很舒服，身上散发着来着大自然的某种草木的清香，听着他趴在耳边咯咯咯的笑声，一声声的叫着宇哥哥。心里的某处不自觉的悄然发生变化。

　　不知不觉中，时间一瞬而过，高宇杰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了，安逸缓慢的生活让他的神经得到了放松，虽然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已经不再是冷冰冰的让人觉得没有生气。小遇宁还是每天都来找他，带他漫山遍野的玩，偶尔撒撒娇还能在高宇杰这里留宿一晚，睡觉的时候像八爪鱼一样牢牢的扒拉在高宇杰的身上，夏天本就炎热，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高宇杰没有推开他。

　　醒来总是一身黏腻的汗渍，小遇宁安静乖巧的睡在他的身边，他应该起来干活了，但是小孩儿紧紧的依附着他，他想，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平静的生活总是不会延续的太长，这天清晨，阳光正从纱窗射进屋里，照在床上两个正在酣睡的孩子身上，本该是岁月静好的画面却被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给打破了。

　　高宇杰的神经很敏感，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转头看见小孩儿还乖巧的睡在他的身边，脸红红的，嘴巴微张打着小呼，一团软软糯糯。他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外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久，敲门声响了起来，高宇杰下了床，走到门边，回头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小遇宁，眉头微微紧蹙，从右边的墙上取下来一把割草的镰刀，紧紧的攥在手里。

　　门打开了，外面乌泱泱的站着七八个人，都是清一水儿的汉子，站在头排的是小遇宁的爷爷和另一个年纪有些偏大的老人家，正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高宇杰，高宇杰也在看着他。他没见过这个人，从眉眼上看，他大致已经猜到了，这人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爷爷。

　　这一刻，他的心里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第一时间出现在脑子里，居然是担心小遇宁。小遇宁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呀，毕竟他那么缠人。

　　这么想着，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小遇宁，小遇宁翻身的时候没有摸到人，一下子被吓醒了，愣愣的坐在床边呆滞的看着那一群人。事情很快就有了定夺，高宇杰的爷爷知道他有个什么孙子要来借住，虽然不想，也很烦，但是他父亲给了很可观的一笔抚养费，堵住了喜欢□□的老头儿的嘴。

　　一开始老头儿就在家里随便收拾间房，等着人来，这左等右等，都两个多星期过去了，他才觉得不对劲，带着人出来找找，老头儿找了好几天，觉得自己已经尽心了，那小畜生要是因为什么死在外面了，可赖不着自己。正想着就这么算了，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去赶集的王遇宁的爷爷，之后的局面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高宇杰要走了，他没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了，他收拾了没几样的行李，这期间，小遇宁就像个小尾巴一样，他走哪儿跟到哪儿，脸上还挂着两行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可怜兮兮的。他一边收拾，一年听着小遇宁带着哭腔坑坑巴巴说的话

　　宇哥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宇哥哥，你记得有空了，来找我玩呀！

　　宇哥哥，你怎么就要走了，我好不容易有个哥哥，我不想你走。

　　宇哥哥.......

　　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在耳边环绕，扰的他心绪不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像有什么堵着了，让他觉得烦躁。

　　外面接他的人已经在催了，他站在车前，迟迟没有上车，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竟然有点舍不得和淡淡的悲伤。他抬头看了落雁村山上的风景，很久，才转过身，对着王遇宁的爷爷，深深的鞠了一躬。被他抱在怀里的小遇宁，哭的声嘶力竭。王爷爷眼含泪花，许久，抬起手，轻轻的挥了挥，去吧，孩子。

　　车从王遇宁的家开了出去，在落雁村泥泞的小路上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小遇宁抱着爷爷的脖子，眼泪鼻滴在脸上横流，带着哭腔的嗓子，软软的问道：爷爷，我还能再见到宇哥哥吗？

　　爷爷看着高宇杰离开的那条路，一辈子见了那么多人，他清楚的知道，那孩子跟常人有些不同，终是叹了口气。

　　手在小遇宁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替他擦掉脸上止不住的泪水，轻笑的回到：有缘自会相见的。

　　人生何必常相见，遥以东风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