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7、第 7 章

　　那件衣服就掉在距离屏风一步之远的地方，李文昊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他下意识地用手扒着屏风伸头看了一眼外面，只见李公公和小太监已经走到了屋子中间，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手里没有拿任何照明的东西，屋子里的光线现在还很昏暗。于是李文昊在那一瞬间冒了一个险，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屏风外弯腰伸手捡回了衣服。
　　这一幕并没有被刚进来的那两个人发现，因为他们两个当中的一个此时正在苦苦地向另外一人求饶：“李公公，这个月的份子钱我已经交给您了，我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求求您放我一马吧！”
　　李文昊刚刚重新躲回到屏风后面，闻言一顿，心里快速思索：李公公？太监？
　　这时，只听李文昊刚才曾经听过的那个尖细嗓音道：“小魏子，你别想糊弄我，你们每个月有二两银子，除了你以外，大家都会交出来一两五厘，就只有你不会做人，每次只交一两，剩下的全都让你自己藏起来了，就这样你敢说你没有钱？”
　　小魏子顿时语塞：“李公公我——”
　　李公公不耐烦道：“好了，还不快点把灯点上，这屋子里黑漆漆的，难道你是想害我绊倒吗？”
　　小魏子没有办法，只好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拿起火折子点燃桌子上放着的蜡烛，周围瞬间明亮起来。不等小魏子把蜡烛插到烛台上，李公公直接从小魏子手里抢过蜡烛，快步朝小魏子他们住的通铺走去。
　　小魏子急道：“公公别！”
　　李文昊听到小魏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注意到在屏风的连接处有一道缝隙，便把眼睛贴在上面，正好将外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李公公冲到小魏子通铺面前以后，立刻伸手将上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和枕头全都抖落到了地上，又把上面铺的褥子也拽了下来，蹲下仔细翻找一番，发现什么都没有以后，又转身拔腿朝墙角处的箱子，很快就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掏了出来，挨个翻找。
　　小魏子跟在李公公后面一边捡被他扔到地上的东西，一边不停求饶：“李公公，我真的没有钱了，求求您别再找了。”
　　李公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闻言怒道：“不可能！我今天就不信我找不出来了，说，你到底把钱放到哪了……”这时李公公的目光正好转到屏风上，心里突然一动：“……是不是在屏风后面？”说着就要朝屏风走去。
　　“公公！”小魏子大喊一声，想拦下李公公却没有拦住。
　　眼看着李公公的身影越来越近，李文昊浑身汗毛直竖，忍不住后退两步，血压瞬间飙升。
　　就在这时，李公公的袖子不小心扫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件衣服，衣服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
　　李公公停下脚步，疑惑低头：“嗯？”
　　小魏子顺着李公公目光看过去，霎那间脸上血色尽失。
　　李公公捡起衣服，从里面找出一个沉甸甸的红色布包，打开一看，顿时出喜色，扭头得意洋洋地冲小魏子扬了扬：“小魏子，你不是说你没有钱了吗？那这些是什么？”
　　从李公公发现那个红布包开始，小魏子就好像已经傻了一样，身子僵在原地，听到李公公的话，他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李公公见小魏子不说话也没有跟他计较，嘿嘿一笑，把蜡烛放回桌子上，低头开始去数布包里面装着的银子和铜板的数量。
　　随着哗啦哗啦的数钱声响起，小魏子的眼圈顿时红了，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很快，钱数完了，李公公露出满意的神色，他重新包好布包，把它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走到小魏子身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夸奖道：“行啊，小魏子，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攒出这么多钱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些钱就当你孝敬公公我的了，以后你跟着我好好干，好处不会少你的，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啊。”
　　说完，李公公走到门口，就要离开这里。
　　见状，小魏子身子猛地一震，终于反应过来，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从后面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李公公的腿。
　　李公公被他吓了一跳，回头厉声道：“你干什么？”
　　小魏子嘴唇抖动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发出如蚊子一般的声音，哀求道：“李公公，这个钱你不能拿走……”
　　“什么？”李公公眉毛一竖，用力想要踢开小魏子，没有成功，只好压下火气跟他讲道理：“我说你会不会做人，这钱本来就应该是你主动拿出来孝敬我的，我现在拿走有什么不行？”
　　小魏子闻言把李公公的腿抱得更紧了，哭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对，公公如果想要的话从这个月开始我每个月都会交给您一两五厘，只是这些钱是我准备拿给我奶奶看病用的，她病的很严重，就等着我十天后可以出宫带她去看大夫，求公公可怜可怜我，把钱还给我吧！”
　　李公公脸上闪过一抹煞气，狠狠一脚踹开小魏子，骂道：“滚开！啰啰嗦嗦的烦死了，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废话，小心我翻脸无情！”
　　小魏子仿佛没有听见李公公的威胁一样，见求情不行，他又立刻开始拼命磕头，每一个头都用力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公公我没有骗您，这笔钱真的是我奶奶的救命钱，如果没有它的话我奶奶会死的，求求您把它还给我吧！”
　　小魏子的苦苦哀求并没有让李公公回心转意，反而彻底惹恼了李公公，只听李公公怒道：“你奶奶就算死了也是她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钱我今天要定了，你要是再敢拦我，别怪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小魏子闻言猛地直起身子，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像是把要说的话都忘了。
　　李公公见小魏子呆呆地跪在地上不再吵闹，以为他是害怕了，于是十分满意，哼着小曲朝门外走去。殊不知，他的那句“你奶奶死了也是她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深深刺激到了小魏子，小魏子气得浑身发抖，看向李公公的眼睛一片赤红。偏偏这时，得意忘形的李公公摸了摸胸口的硬块，仿佛生怕刺激不够小魏子似的，竟自言自语道：“嘿，这些钱可够我赌上好几天的了。”
　　屏风内，目睹了全程的李文昊听到李公公的这句话，双手忍不住紧紧握成拳头，眼中充满了对李公公怒火。然而下一刻，他突然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只见小魏子的理智彻底被李公公的最后一句话给击垮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拿起桌子上的烛台狠狠地朝李公公的后脑勺打去！
　　“砰”地一声重响，李公公身子一颤，慢慢转过身看向因为愤怒和仇恨而变得面目扭曲的小魏子，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小魏子又照着他的头狠狠地打了第二下、第三下。
　　顷刻间，血流如注，李公公抽搐了一下，闭上眼睛直直地向后倒去。
　　小魏子握着烛台不停地喘着粗气，直到李公公重重地摔到地上，他才一个激灵头脑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恐惧瞬间吞没了他，小魏子仿佛触电般立刻扔掉了烛台，望着地上满头是血一动不动的李公公，哆哆嗦嗦地蹲下，轻轻推了推他，颤声道：“公公？”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小魏子伸手摸向李公公的鼻息，顿时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开始剧烈发抖：“死了，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该怎么办，奶奶……”
　　想到奶奶，小魏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爬到李公公身上从他怀里翻出红布包，紧紧地攥在手里。做完这一切后，小魏子再次陷入了慌乱，抓着自己的头发六神无主道：“怎么办，我居然杀人了，我该怎么办？”
　　李文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血迹，胃里感到一阵恶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胆小的小魏子居然会把李公公杀掉，而且过程是这样的血腥，李文昊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很明显，小魏子的胆子已经在他杀李公公的时候全都用完了，现在面对李公公的尸体，他完全不知所措，只会不停地念叨“怎么办”。
　　李文昊见状心里不禁开始感到有些着急：万一小魏子一直待在屋子里，他该怎么出去？
　　就在这时，李文昊猛地将头扭向屋外。只听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有很多人正在迅速朝这里靠近！
　　几乎就在同时，小魏子也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他停下无意义的念叨，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露出恐惧万分的表情。仅仅过了一瞬，小魏子心里求生的本能就压过了其他想法，他的视线在屋子里飞快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屋子里唯一的屏风上，他把红布包丢到一边，弯下腰用力架起李公公的尸体，直奔屏风而去，打算把尸体藏在屏风后面。
　　这一下，李文昊避无可避，直接和小魏子打了个照面。小魏子看见他，大吃一惊，吓得眼睛都直了，颤声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