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6、第 6 章

　　两刻钟以前，御膳房外，三个人影偷偷摸摸跑了过来。
　　不同于张小迪的好运气，李姗姗和张芸、胡明并没有找到宫门，却在意外中来到了宫里做饭的地方。此时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忙碌，厨房外面并没有人，只见院子里停着几辆牛车，上面放着几个大木桶，每个都能装的下两个人，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李姗姗他们被宫里的侍卫追的正紧，见到这几个木桶，下意识地就想先钻进去躲一躲，然而李姗姗刚一靠近木桶打开盖子，就迅速后退捏住了鼻子，干呕一声，痛苦道：“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张芸和胡明凑近一闻，同样被从木桶内传出来的臭味熏得一阵反胃。然而不等他们离开这里，只听从他们跑过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姗姗他们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黑暗中远方无数火光正迅速朝他们这里靠近。
　　李姗姗浑身汗毛直竖，顿时顾不上恶心了，连忙掀开木桶盖子催促张芸和胡明进去：“快点，他们要过来了！”
　　胡明和张芸连忙各自爬进一个木桶里，进去以后胡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泔水桶，里面三分之二都盛满了泔水，胡明一进去，水位立刻又上升了许多，衣服顿时浸湿了一大片。臭味没了盖子遮挡，铺天盖地向他鼻子袭来，胡明差点就要窒息，可是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抓到，他只好努力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头离泔水远一点。
　　等胡明爬进木桶蹲好以后，李姗姗紧张地观察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以后对胡明说：“一会千万不要出声！”
　　胡明点了点头，李姗姗帮他盖上盖子，黑暗顿时笼罩在胡明身上。这时张芸在另一个桶里伸出头招呼李姗姗道：“姗姗，快进来，这里有地方。”
　　李姗姗点点头，飞快地爬进张芸的桶里，从里面推上盖子。她们这个桶里装的全都是一些腐烂的菜叶子以及鸡蛋壳之类的东西，情况比胡明好很多。李姗姗和张芸把菜叶子和鸡蛋壳盖在她们头上和身上，做了一个简单的伪装，然后便缩在一起，不动了。
　　与此同时，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整个地面似乎都在跟着震动。李姗姗和张芸小心翼翼地透过木桶缝隙看向外面，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正当她们在心里默默祈祷不会被发现的时候，从厨房里走出来两个粗壮杂役，在侍卫到来之前，先一步赶着牛车走了。
　　牛车嘎吱一声，慢慢地开始朝某个方向移动。李姗姗和张芸成功逃过一劫，先是感到喜出望外，随即又觉得不安起来，李姗姗小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张芸摇摇头，自然不知道答案。李姗姗于是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推开一点，想要伸头出去看个究竟，但是却被张芸眼疾手快地给按住了：“哎你别乱动，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李姗姗只好重新将盖子合上，老老实实地等待着牛车停下来。
　　牛车走了很长时间，久到李姗姗都忍不住放松了警惕，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它才突然狠狠地晃动一下，然后停了下来。李姗姗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到了？”
　　“嘘！”张芸立刻让李姗姗小点声，用眼神示意她外面有声音。
　　李姗姗连忙凑到木桶缝隙仔细听了起来，她先听到了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好像是在盘问：“什么人？干什么去？”
　　李姗姗和张芸以为她们遇到了侍卫，心立刻提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只听厨房杂役回答道：“御膳房的人，我们奉命出宫把这些泔水和垃圾送出去。”
　　那个威严声音的主人——也就是负责把守宫门的侍卫长闻言瞅了一眼牛车上的木桶，对杂役道：“你们回去吧，刚才我们收到通知，宫里出现了盗贼，陛下下令关闭宫门，在盗贼被抓住以前，谁也不准出宫。”
　　杂役并不知道天宝阁的事，听到侍卫长的话，他们顿时着急起来，连忙好声好气地恳求侍卫：“大人，请您通融一下，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如果今天不把这些东西运出去的话，就要在厨房里放一晚上，到时候厨房到处都是泔水味，我们两个会挨骂的。”
　　“那也不行，”侍卫长丝毫不为所动：“万一我让你们通过了，那几个贼趁机跑了怎么办？到时候这罪过可就落到我们几个人的身上了。”
　　杂役急了：“那几个贼又没有藏在桶里，怎么会趁机跑了呢？大人若是信不过我们，大可以亲自检查一下。”说完又放软了语气：“大人，求求您让我们过去吧，这次中秋宴，御膳房里还剩下许多吃的，大人要是感兴趣的话，小人明天可以带过来一些给大人尝尝。”
　　侍卫长听了有些心动，于是沉吟起来，没有立刻拒绝。
　　那两个杂役将侍卫的反应看在眼里，意识到有戏，于是连忙趁热打铁道：“对了，这次中秋宴酒也剩了一些，明天我们可以把酒和吃的一起拿过来，大人们下了差以后就可以尽情享用了。”
　　听到有酒，侍卫长的眼神顿时亮了，站在宫门附近的其他侍卫也转头纷纷看向这里。侍卫长轻咳一声：“你说的是真的？”
　　杂役信誓旦旦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御膳房每天都要从这个宫门通过好几回，我怎么敢骗大人您？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一定把东西带过来，大人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侍卫长又沉吟片刻，然后说：“那好吧，这次就魄力让你们过去，不过记住不能让别人知道。”说完命令其他人打开宫门。
　　杂役连忙保证：“一定一定，谢谢大人！”
　　说完，杂役拉着牛车就要朝宫门外走去。侍卫长突然拦住了他们：“等等。”
　　杂役们一愣：“大人，您还有什么事？”
　　侍卫长走到牛车旁边，说道：“我虽然同意让你们通过，但按照规定还是得检查一下。”
　　杂役连忙点头，顺手掀开了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大人，您随便看！”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又酸又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侍卫长脸色一变，猛地后退一大步，捂住了鼻子：“什么味？”
　　杂役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大人，这就是普通泔水的味道啊，有什么不对吗？”
　　“快盖上快盖上！”
　　杂役连忙盖上盖子，问侍卫长：“大人，其他木桶还需要检查吗？”
　　侍卫长一脸晦气，没好气地挥挥手：“不用了，快走吧！”
　　杂役连忙弯腰谢过，拉着牛车离开了宫门。
　　木桶内，李姗姗和张芸均是一身冷汗，直到牛车已经走了很远以后，她们才彻底地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张芸小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姗姗想了想，同样小声回答道：“我们先从桶里离开再说。”
　　张芸问：“这要怎么做？”
　　李姗姗没有回答，显然还有想到办法。就在这时，牛车停了下来，外面又响起了说话声。这两个杂役中的一个对另一个说：“我去倒泔水了，你赶紧把这些菜处理掉吧。”
　　另一个人答应一声，然后两个人便分别拉着一个牛车往不同的方向走去。见状，李姗姗和张芸的眼睛顿时睁大了：胡明在另外一辆牛车上！
　　戌时三刻，长生殿内中秋晚宴气氛正浓，宴会前期的暗潮流动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今酒过三巡，所有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熏熏然的醉意，所有的算计和矛盾都被隐藏在了一片虚假的和气之中，就连陈忠仁和徐府山也是一样。在这些人当中，只有景帝一人高高在上，头脑始终保持着惊人的清醒，看向群臣的目光中充满了森然的冷意。
　　与此同时，宫内和宫外的搜查仍然在继续进行着。李文昊他们被冲散的地方——御花园前后一共来了三波侍卫，最后一次，两个侍卫首领碰到了一起，他们停下脚步——
　　“怎么样，人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天太黑了，他们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找到。”
　　“宫里宫外都搜过了？”
　　“嗯，大家正在找。”
　　“增派人手，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晚要是找不到那几个小贼，你我还有其他人就都别想活了！”
　　“好，我这就通知下去！”
　　“哒哒哒……”随着说话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御花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四周只能听见池塘里青蛙的叫声和虫鸣。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起，季晨从假山后面伸出头，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慢慢地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只见她的脸上、身上到处都蹭到了很多灰，但是她的表情却并丝毫不见慌乱。
　　刚才他们的队伍在被侍卫冲散的时候，其实季晨并未跑远，她就一直藏在假山附近，利用这里的地形优势和侍卫兜圈子，逃避他们的追捕。经过几轮的搜寻，侍卫们认为人已经跑了，于是便都离开了这里，转而去了其他地方。季晨暂时安全，这才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
　　刚才那两名侍卫的对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被季晨听进了耳朵里，知道其他人都还没有被抓到，季晨松了口气，决定去找其他人。可是刚才慌乱之中，大家跑得太过分散，一时间想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季晨记得她在躲起来之前隐约看见李文昊似乎往北面跑去了，于是便决定先找到李文昊，等找到李文昊以后再和他一起去找其他人。
　　此时季晨并不知道的是，张小迪、李姗姗、张芸和胡明早都已经跑到了宫外，现在真正还待在宫里的其实就只有她和李文昊两个人。在决定好方向以后，季晨便裹紧身上的外套，毫不犹豫地朝北方的方向走去。
　　御花园位于整个皇宫的西北方，出了御花园再往北走，就是皇宫最偏僻的几个地方之一，总共也看不到几个亮着灯有人在的屋子。季晨认为李文昊不可能在这里面，于是便把这些地方全都绕开了。就这样，她一直往前走，然后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从外观看，这里和季晨看到的其他宫殿并无二异，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显得格外的阴森，整个宫殿都隐藏在深沉的黑暗中，仿佛连月光都照不进去。
　　季晨从这里经过以后继续往前走，然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堵高高的围墙——她已经走到头了，这座阴森诡异的宫殿就是皇宫西北角的最后一个建筑。
　　季晨于是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她盯着宫殿上面“落霞宫”三个大字，心想：难道师哥躲进了这里？
　　犹豫片刻，季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非常荒凉的院子，院子非常大，里面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和一口水井。大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枯死了，树叶落了一地也没人打扫，上面积了一层的灰。
　　紧接着，季晨看到对面的正殿，借着手电筒的光，季晨看到正殿上面的牌匾上写着思过阁三个字。她不禁一怔，心里暗自想到：这里怎么好像冷宫一样？
　　只见思过阁的大门和窗户全都紧闭着，上面的纸破的破，脏的脏，房檐下、廊柱上到处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一样。
　　这应该是一座已经废弃很久了的宫殿。季晨拿着手机站在门外，默默地得出了这个结论。她推开思过阁大门，灰尘簌簌而下，季晨走进去，小声道：“师哥？”
　　没有人回答季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在这个和外表一样破旧的宫殿里回荡。然而这时季晨却突然注意到，正对大门的桌子上居然放着一盘馒头。
　　季晨十分惊讶，她走过去拿起馒头掰开一看，发现这馒头虽然是凉的，但还是软的，显然并没有坏，居然还能吃。
　　这里怎么会有馒头？是谁拿过来的？季晨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问题，难道这里有人？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季晨顿时悚然一惊，面露警惕，立刻拿起开着手电筒的手机转身看向周围，生怕有人此时此刻正在黑暗中悄悄潜伏着靠近自己。然而她屏息等待了一会，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季晨忍不住又想：难道自己想错了，这里没有人？
　　季晨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但是她的大脑却忍不住被更强烈的想法占据了。毕竟从进入山洞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从发现凉馒头开始，季晨的食欲就被勾了起来，她原本之前一直没有感觉，现在却突然之间感觉非常的饿，饿得她连站都站不稳了，力气正飞快地从她身体里流失，季晨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应该是犯了低血糖。
　　季晨盯着手里的馒头犹豫片刻，还是慢慢地吃了起来，她先是吃了一口，等了一会，发现似乎没什么问题，于是便把这一整个馒头都吃了下去。吃完以后，季晨感觉嘴里很干，她看到桌子上有茶水，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不料这茶水里有一股浓浓的霉味，季晨喝了差点吐出来。她强忍着反胃，还是把这杯茶水都喝光了。
　　吃饱喝足以后，季晨恢复了精神，她本来应该离开这里，但是季晨却被那几个馒头勾起了好奇心，她于是决定去查看一下其他地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思过阁里有好几个隔间，季晨从右到左挨个找过去。一边找一边小声地喊道：“师哥？”
　　找到一半，周围依旧静悄悄的，似乎真的没有人在。季晨见状不由放松了警惕，她继续往里走，在走到最深的一个里间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那是强烈的尿骚味和粪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季晨没有防备，被熏得干呕一声，连忙捂住鼻子，将手机发出的光对准里面，想要找到味道的来源。随着手电筒光线所到处，季晨慢慢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只见这仿佛是一个卧室，在她面前不远处是一张床，看上去十分陈旧，帷幔破破烂烂，床板也塌了一半，在床边有两个倒在地上的凳子，凳子腿上挂满了蛛网，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几件破衣服，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了。季晨拿着手机把这些东西挨着都扫了一遍，然后十分自然地将手机对准了一边的墙角，就在这时，季晨突然看到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正蹲在墙角处，季晨头皮发麻，连忙手机想要转身跑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季晨只觉眼前一黑，那个黑影突然毫无预兆地怪叫一声，朝季晨扑了过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