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69、第 69 章

　　“老实点！”随着一声斥责，李文昊的头被重重地按在地上。这时只听景帝道：“放开他。”
　　李文昊感觉头上一轻，他抬起头来，十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好，景帝问：“是什么？”
　　李文昊激动道：“因为小人是徐海身边的小厮，陈相想把行刺的事栽赃到徐府山父子身上！”
　　景帝瞳孔一缩：“你还跟徐府的人有关系？”
　　李文昊断断续续道：“那天小人从宫里跑出去以后，在大街上被徐府的管家抓进徐府被迫成为下人，后来我被徐海看上，徐海让我做他的贴身小厮。陈忠仁一定是因为这个，才千方百计地骗我进宫的！”
　　听完李文昊的话，景帝醍醐灌顶，心里觉得不合理的地方瞬间都有了解释。他不禁带着一点赞叹的语气道：“一石二鸟，既可以除掉朕又能扳倒徐府山，陈相真是好深的心计。”
　　说完景帝低下头，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季晨和李文昊，不紧不慢道：“陈忠仁，徐府山，江蓉儿，这么多身份不凡地位尊贵的人都跟你们有关系，你们也很让朕大开眼界。”
　　李文昊神色微僵，连忙向景帝表明心迹：“陛下，小人和季晨还有其他人都是意外来到这里的，我们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绝对没有半点想要对陛下和大熹朝不利的想法，今日发生的事情实非我们所愿，请陛下明查！”
　　景帝对李文昊的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突然对禁军道：“给他松开绳子吧。”
　　禁军闻言解开了李文昊身上的绳子，李文昊活动了一下被绳子勒出一道红痕的手腕，连忙跪好：“多谢陛下。”
　　“你们都起来吧。”景帝又说。
　　李文昊和季晨互相看看对方，然后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景帝对李文昊道：“你说今日发生的事不是你们所愿，但是既然已经被卷了进来，你想离开就没这么容易了。朕问你，你一会是否愿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认陈忠仁的所作所为？”
　　周围禁军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李文昊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权力，他咬咬牙，重重地一点头：“小人愿意。”
　　景帝点点头，对李文昊的识相很满意，他对金门五卫道：“送宸妃回昭华宫，让人严加看管。让禁军去把外面那些人都带到长生殿，好戏就要开始了。”
　　金门五卫领命而去。在去长生殿之前，景帝在金门一卫的护卫下先去宗庙完成了祭祀，庄严神圣的新年祭典就这样虎头蛇尾地草草结束了。等景帝赶到长生殿的时候，陈太后和一众大臣们已经都在里面了，除了陈太后和陈忠仁以外，剩下的人包括徐府山徐海在内全都像是绵羊一般紧紧地靠在一起，脸上充满了惊疑不定和焦虑的神色。在长生殿两侧，禁军手持长枪，不苟言笑，空气中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几个月前，在那个中秋之夜，景帝曾经在这里联合徐府山试图通过指认陈忠仁是派人刺杀先帝的凶手来扳倒他，但是关键证据却在最后一刻被李文昊他们阴差阳错地给毁掉了，这让陈忠仁成功得以逃过一劫。今日的场景仿佛是那一日的重现，而这一次李文昊将作为证人出面指认陈忠仁，不知道陈忠仁还能否像上一次那么幸运，可以再一次全身而退？
　　景帝心里这样想着，迈步走进了长生殿。在看到景帝以后，大部分大臣包括徐府山和徐海在内都明显松了口气。然而与此相反的是，陈太后像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迅速被灰败替代，整个人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几岁，她的身子晃了晃，好像下一刻就会晕倒。
　　即便在这个时候，陈忠仁依旧是一副十分冷静的模样，仿佛陈太后如何都跟他无关。见状，景帝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老狐狸，他走到最前面，转过身看向大家，说：“刚才永芳斋内出了一点事情，让各位爱卿受惊了。”
　　当下就有一名大臣开口道：“陛下，臣等听说您在永芳斋里遇到了刺客，您的龙体没受伤吧？”
　　“朕没事，”景帝虽然在回答这个大臣的问题，但是他的眼睛却始终在盯着陈太后和陈忠仁两个人：“说来也巧，那名刺客来势汹汹，朕身边又刚好没人护卫，以至于朕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就要不行了，好在金门一卫在关键时刻及时赶到制服了刺客，朕如今才能站在你们的身边。”
　　众人注意到景帝的目光，一时间心里想什么的都有。那名问候的臣子连忙道：“陛下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自然有老天庇佑，遇事都能逢凶化吉。那名刺客竟敢行刺陛下，实在罪该万死，应该尽快将他处置了才行。”
　　景帝慢条斯理道：“刺客自然该死，但是如果只是处置他却不把在他幕后之人揪出来的话，朕恐怕以后都无法放心在宫里吃住了。你们说对不对，太后、陈相？”
　　随着景帝的话落地，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陈太后和陈忠仁，只见陈太后身体微颤，牙齿咯咯作响，苍白的脸上全是晶莹的汗珠。而陈忠仁则表现得十分镇定自若，听到景帝的话，他抬起眼皮：“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听不懂。”
　　景帝看着还在装傻的陈忠仁，心里轻嗤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太后借口宸妃品行不端，表面上是让众位大臣与她一同去永芳斋捉奸，实际上却在暗中故意放出消息引朕过去，她知道当时朕的身边只有两个暗卫，所以故意带着一堆太监假装要强闯永芳斋。朕当时真的让太后糊弄过去了，以为宸妃的确在永芳斋里，为了弄清楚里面的情况，同时维护皇家颜面，朕命令金门一卫和金门二卫在外面拦住你们，自己独自走了进去。没想到这正中了你和陈相的圈套，朕在永芳斋里没见到宸妃，却遇到了早在那里等着朕的刺客。”
　　自从得知景帝在永芳斋里遇到刺客以后，这群被陈太后强拉过去大臣们就有很多人起了疑心，此时听景帝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说，他们顿时恍然大悟，看向陈太后和陈忠仁的视线充满了震惊、厌恶和不敢相信。
　　江远洲忍不住走出人群，出声问道：“陈相，你和太后真的要刺杀陛下吗？”
　　陈忠仁的胡子抖了抖，沉默不语。见状，周围立刻响起窃窃私语。这声音让陈太后脑海中逐渐已经绷紧到极致的弦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只听她尖叫道：“一派胡言！哀家是听说宸妃和男人在永芳斋里私会才去捉奸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刺客的事情，这是栽赃陷害！哀家和陈相是无辜的！”
　　景帝冷笑着重复了一遍陈太后的话：“栽赃陷害？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栽赃陷害大熹朝的太后和丞相？敢问太后，你一直口口声声说宸妃在永芳斋里和男人私会，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陈太后一噎，心念急转，脱口而出道：“是、是有人看见告诉哀家的？”
　　景帝眼神犀利：“是谁？”
　　陈太后神色僵硬：“是哀家宫里的一个小宫女。”
　　景帝道：“可是朕走进永芳斋里以后发现宸妃并不在里面，太后如何解释？”
　　陈太后被景帝的话逼到绝境，只好梗着脖子道：“那就是那个宫女看错了，误把别人看成了宸妃。”
　　景帝道：“先不说那名宫女怎么会把别人看成宸妃，一件还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太后就迫不及待地叫这些大臣们陪你一起去永芳斋捉奸，甚至来不及等到新年祭典结束，更丝毫没有顾及此事如果传开会对皇室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不是为了把朕骗进进永芳斋是为了什么？”
　　陈太后面如死灰，却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见状，周围的议论声又大了一些。这时陈忠仁开口了：“陛下，太后今日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妥。”
　　听到陈忠仁说话，陈太后原本以为他会帮自己，眼睛中顿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谁知陈忠仁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的心沉入谷底，陈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父亲，脸上流露出伤心的神色。后者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而是话锋一转：“但是仅凭这个就说行刺的事与太后，甚至与臣有关，未免太牵强了一点。”
　　景帝就知道陈忠仁会垂死挣扎，他嘲讽一笑：“太后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是故意想引朕去永芳斋的吗？”
　　陈忠仁道：“太后行事虽然冲动，但也是情有可原。陛下您应该知道，自从那日御花园的事情发生以后，太后对宸妃就一直有所不满，所以当太后听到宫女说她看到宸妃与一名男子在永芳斋里私会以后，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抓住她的错处。宸妃深得陛下宠爱，太后担心陛下会相信宸妃而不信自己，所以才想拉着文武百官一起去做个见证。只是太后没想到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更没想到永芳斋里居然混进了刺客，这才导致之后的事情发生。太后在听说陛下险些遇刺以后悔恨万分自责不已，自愿接受惩罚，请陛下明鉴。”
　　陈忠仁虽然没有明说“御花园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陈忠仁不愧是一个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老狐狸，听了他的话以后，果然有好几个大臣脸上出现动摇的神色。景帝眼底再无笑意，声音渐冷：“好一个误会，好一个没想到，那永芳斋里的刺客呢？陈相怎么解释？”
　　陈忠仁站的腰背挺直：“回陛下，宫中防卫一直由金门十二卫负责，臣也不知道永芳斋为什么会出现刺客，更与那个刺客毫无关系。”
　　“是吗？”景帝拖长声音。陈忠仁的视线撞进景帝冰冷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眼皮突然狠狠一跳，感觉到有些不妙。只听景帝道：“可是有人能够证明你们和那个刺客有关系。”
　　此言一出，长生殿顿时炸开。陈太后慌里慌张地看向陈忠仁，陈忠仁嘴唇紧抿，不动声色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沉住气。
　　“来人，把人带上来。”
　　随着景帝一声令下，李文昊和黄脸太监一起被禁军从外面押了进来。和其他人的反应一样，徐海也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向门口，然而当他看清楚走进来的人是谁以后，徐海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连忙去看徐府山，只见徐府山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再也没有刚才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心理，大量冷汗从他们身上流了出来。
　　禁军将李文昊和五花大绑的黄脸太监带到陈忠仁身边，景帝问道：“陈相，这两个人你可认识？”
　　陈忠仁闻言朝李文昊和黄脸太监那边看了一眼，他无视李文昊充满怒视的目光，淡定地转过头来，表情毫无破绽：“回陛下，臣不认识他们。”
　　景帝指着黄脸太监道：“这个人，就是刚才在永芳斋拿着匕首想要刺杀朕的人。而他，”景帝指向李文昊：“能够证明这个黄脸太监就是太后安排在永芳斋的。”
　　随着景帝的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李文昊身上。只听景帝道：“你把你刚才在永芳斋里对朕说过的话在这里再跟大家说一遍。包括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和陈相是什么关系，陈相是怎么骗你进宫的。”
　　李文昊收回看向陈忠仁的视线，说道：“小人遵旨。”
　　景帝又道：“你转过身去，看着大家说。”
　　李文昊顿了顿，心里有些抗拒，但是犹豫再三，他还是慢慢地转了过去。果不其然，只见无数双充满了审视、怀疑和好奇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而徐氏父子的目光更是仿佛要杀人一般，拼命地向他使眼色，警告他不要乱说话。李文昊感觉如芒在背，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裳。
　　李文昊咽了一下口水，努力保证声音如常，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第一句话就在所有人心里掀起惊天巨浪：“我叫李文昊，是小徐相身边的一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