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51、第 51 章

　　兰芳说的没错，当侍卫们把昏迷的陈知贤送回到陈府时，陈府上下顿时乱成一团。陈伯慌忙让人把陈知贤抬到他的住处，然后立刻让人去通知了陈相。紧接着连忙请太医写下药方，命人赶紧抓药熬制。陈知贤昏过去以后就发起了高烧，现在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了胡话。陈知贤的奶妈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此时正坐在陈知贤床头一边照看他一边拿着手帕抹泪。丫鬟们进进出出，为陈知贤端药端水。只见梧桐苑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人，全都关注着屋里的情况，气氛压抑而沉重。
　　此时陈忠仁还不知道陈知贤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书房内对刚刚赶到的李文昊道：“你坐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已经叫人去请你的那两个朋友过来了，你马上就能看到她们。”
　　李文昊答应跟陈忠仁合作的第二天，陈忠仁就把李姗姗和张芸从监狱里带到陈府软禁了起来，并让人通知了李文昊。李文昊不放心，所以才找时间亲自过来看看，没想到到底还是出意外了。
　　“怎么只有两个？”李文昊立刻坐不住了，站起来盯着陈忠仁道：“不是应该三个人吗？”
　　陈忠仁道：“老夫按照你提供的名字去监狱里找人，只找到了李姗姗和张芸，胡明并没有跟她们在一起，那天他应该并没有被抓走。”
　　李文昊没想到胡明和李姗姗她们居然又分开了，心里顿时揪了起来：“那胡明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忠仁完全不在意胡明的死活，闻言露出一个不厚道的笑容：“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一会等李姗姗和张芸来了，你可以问问他们，也许她们知道你那个朋友的下落。”
　　听到陈忠仁的话，李文昊愤怒地把手握成拳头，心里无可奈何，他摸不清陈忠仁跟他说的是实话还是故意把胡明藏了起来，只好等一会见到李姗姗和张芸以后再说。
　　没过一会，陈府下人就带着李姗姗和张芸来了，李姗姗和张芸自从被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后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此时乍一见到李文昊，顿时又悲又喜，心里万般滋味都涌了上来，李姗姗的眼圈直接就红了，张芸更是语带哽咽：“师哥！”
　　李文昊赶紧迎了上去：“你们没事吧？”
　　李姗姗和张芸一齐摇头，李姗姗问道：“师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李文昊道：“我们现在在陈相府里，”说完李文昊退后一步，让李姗姗和张芸看到坐在主位的陈忠仁，向她们介绍道：“这位就是陈相，是他帮我把你们从牢狱里带出来的。”
　　陈忠仁站起来，冲李姗姗和张芸微微颔首：“两位姑娘这段时间住在陈府里可还习惯？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下人们说，他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
　　李姗姗早就看见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听李文昊介绍完他的身份以后，李姗姗面露惊讶，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转头悄声问道：“师哥，你上次不是说你已经拒绝陈相了吗，怎么又和他走到一起了？”
　　话音未落，张芸连忙拉了一下李姗姗，用眼神示意陈忠仁能听见，李姗姗自觉失言，心中懊悔，立刻闭上了嘴巴。
　　李文昊心里有所顾忌，含糊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向你们解释，你们知不知道胡明去哪里了？”
　　提到胡明，李姗姗脸上染上担忧之色，语气急切道：“师哥我正想跟你说，胡明好像没有跟我们一起被抓起来，我和张芸在牢狱里没有见到他。”
　　李文昊听了忍不住叹息道：“这可糟了，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张芸想了想道：“胡明会不会又重新开始在街上乞讨了？”
　　李文昊眼睛一亮：“张芸说的有道理，我回去以后就去街上找找他。”
　　话说到这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芸和李姗姗有一肚子话想问，李文昊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碍于陈忠仁在场，他们都感到很不方便。李文昊于是转身对陈忠仁道：“大人，能否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陈忠仁尚未开口，只听外面突然传来哭嚎声，紧接着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冲陈忠仁哭道：“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文昊三人均是一愣，陈忠仁脸色一沉，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没看到我这里还有客人吗？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只见小厮“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是陈伯让我来找老爷的，孙少爷出事了！”
　　陈忠仁一下子站了起来，急道：“贤儿怎么了？”
　　小厮抽抽噎噎道：“孙少爷、孙少爷他……”
　　“快说呀！”陈忠仁越发着急，正要继续逼问他，突然瞥见李文昊等人还在旁边，陈忠仁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一些，快步走到小厮面前，命令道：“你起来，出去跟我说。”
　　小厮站起来跟陈忠仁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李文昊三人面面相觑，都感觉此事似乎有些非同寻常，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她们谁都没有在意，反而感谢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让他们单独说一会话。
　　陈忠仁他们前脚刚走，李姗姗和张芸就立刻转向李文昊，声音急切地问道：“师哥，你今天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看着李姗姗和张芸期盼的眼神，李文昊感到十分揪心，他垂下目光道：“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们，还不能带你们出去。”
　　李姗姗听了失望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张芸想的更多，她问道：“我们是不是被陈相软禁了？”
　　李姗姗闻言看向张芸，还没有反应过来：“陈相为什么要软禁我们？”
　　李文昊道：“我上次拒绝陈相以后他一直没有死心，这次他用你们来威胁我，我只有答应了他的要求才能让你们从牢狱里出来。”
　　李姗姗没想到在民间声望很高的陈忠仁居然会用她们来威胁李文昊，不禁气道：“太过分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李文昊道：“还是上次我跟你们说的，他想让我帮他跟季晨搭上关系——”
　　李文昊话还没有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陈忠仁逆着光站在门外，只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尖锐：“今日的谈话到此为止，来人，送两位姑娘回去。”
　　话音未落，之前带李姗姗和张芸过来的人就走考进来强行要把她们带走，李姗姗和张芸急道：“哎，我们还没有说完呢！”
　　李文昊也连忙走到陈忠仁面前商量道：“大人，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还想和她们说几句话。”
　　陈忠仁冷冷道：“我说了，今日的谈话到此为止。”
　　李文昊一愣，仔细看向陈忠仁，这才发现陈忠仁脸色发青，双眼充满怒火，脸上表情因为悲痛而变得扭曲狰狞，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显得十分可怕。
　　李文昊和陈忠仁见过这么多次面，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吓得没敢说话，就在这个功夫李姗姗和张芸已经被带下去了。陈忠仁对李文昊道：“我今日还有事，不能再招待李公子，李公子先回去吧。”
　　李文昊闻言不敢逗留，连忙跟着下人离开书房，直到出了陈府，李文昊都在纳闷陈忠仁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生气。
　　这边李文昊刚一离开书房，陈忠仁就立刻朝陈知贤那里走去，他走的飞快，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当他赶到梧桐苑的时候，只见院子内外都站满了人，陈忠仁脸色一沉，立刻对出来迎接他的陈伯呵斥道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多人乱哄哄在这里让贤儿怎么养伤？还不快赶走他们！”
　　“是、是……”陈伯擦着汗，连忙走过去驱散众人。陈忠仁走进屋内，众人见他神色不善，不禁提心吊胆，纷纷低头向他请安。陈忠仁谁也没理，直奔床头，俯身看向陈知贤，手顺着他的腿摩挲一直到他的脸上，轻声唤道：“贤儿！贤儿！”
　　陈知贤毫无反应，安静得仿佛已经没有了气息，陈忠仁心中大痛，转身问陈伯：“大夫请了吗？大夫呢？”
　　陈伯连忙上前指向床头站着的一人道道：“老爷，这位是宫里的史太医，少爷的伤口就是他给包扎的。”
　　陈忠仁闻言看向面前这个身材短小的人，顾不上寒暄直接问道：“史太医，贤儿的身体可有大碍？”
　　史太医一边向陈相行礼一边道：“回右相，小陈大人身体并无大碍，他只是有些发烧，小人已经让他们按照小人写的药方熬药喂小陈大人喝下去了，之后只要让人悉心照顾，小陈大人最多两天就能够醒来。”
　　陈忠仁闻言悬了一路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他神色稍缓，立刻道：“有劳史太医费心，贤儿之后也全都拜托你了，希望在贤儿苏醒以前史太医都能够留在陈府照顾他，老夫一定会记住史太医对陈家的恩情，等贤儿醒了之后，老夫就立刻为史太医奉上大礼。”
　　“不敢，不敢，”史太医连忙道：“陛下让小人来正是为了能够帮助小陈大人尽快康复，右相如果不嫌小人医术不精，小人就在这里任凭差遣。”
　　听史太医提到景帝，陈忠仁心中的恨意立刻像一团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他差点就没忍住表现了出来，随即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嘴唇开始忍不住颤抖：“史太医，贤儿、贤儿的东西你从宫里带回来了吗？”
　　“老爷，东西在这里。”陈伯连忙奉上一个用布包，上面还有血迹。
　　陈忠仁连忙拿过布包打开，即便已经知道了噩耗，他仿佛还要亲眼看见才能死心。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后，陈忠仁终于遭到了致命打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灰败，整个人都仿佛都老了十岁。在这一刻，陈忠仁想到了很多，他想到在陈知贤出生时他是如何对陈知贤寄予厚望，陈知贤出生后他为了培养陈知贤是怎样投入心血，之后数十年他为了陈知贤和陈家的未来每一日是如何的筹谋打算。这一点一滴，都凝聚着他无数的血与泪，他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够让陈家走向繁盛，然而这些心血却在今日被毁于一旦：陈知贤成了废人，陈家也岌岌可危，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对他的无尽嘲讽。
　　陈忠仁身上的血慢慢冷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渐渐染上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就在这时，史太医突然道：“右相大人，小陈大人的……东西十分宝贵，您看完以后还是先收起来吧。”
　　陈忠仁闻言木然地抬头看向史太医，不抱希望地问道：“史太医，贤儿这个东西还能接上去吗？”
　　史太医道：“这个正是小人接下来要向右相禀报的，小人刚才在处理小陈大人的伤口时发现，小陈大人的东西虽然被切了下来，但是因为切口十分平整，所以如果处理及时，还是有接上去的可能的。”
　　史太医正说着，突然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差点忍不住就叫了出来，只见陈忠仁紧紧抓着史太医，刚才还充满绝望的眼睛现在亮得惊人，手背更是因为用力浮现出两条青筋：“求太医救救我的贤儿！”
　　史太医被陈忠仁抓得很疼，却不敢有丝毫抱怨，连忙将身子凑近陈忠仁道：“大人别急，小人并不会此术，但是小人知道有一个太医会，贵府的陈伯已经派人去接他了，不消一时半刻那个人就能赶过来。”
　　陈忠仁闻言立刻松开史太医看向陈伯问道：“你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陈伯回答道：“大约两刻钟以前，那位太医住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五、六里的路，要是走路需要半个多时辰，小的特意让他们带了马车去，这样快一点。”
　　陈忠仁听了不耐道：“太慢了，你现在立刻让人骑着马去接太医，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带过来。”
　　陈伯听了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道：“可是老爷，现在正值午后，街上行人正多，如果当街纵马，恐怕伤及百姓，到时候万一让左相他们知道了……”
　　陈忠仁怒吼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不管那匹马会不会伤到百姓，总之我要立刻见到那个太医，让他救我的贤儿！”
　　陈伯头一次见到陈忠仁这么生气，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答应，然后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