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有个小傻子》黎耳

12、我是坏孩子

　　席复呆立在窗前，怔忡地瞧着晋长厥身后的女子，反复呢喃：
　　“买回来的？买回来的？买的，她是胖胖买的。”

　　他转身，失了魂般坐回床上，执拗的、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晋长厥说的话，不禁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胖胖没有把他卖掉，可是却买了另一个被卖掉的人回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胖胖要买那个人？为什么胖胖要瞒着自己，不让自己知道？

　　“最近他每日都跟我生闷气，我实在哄不过来。”

　　脑海里蓦然闪过这句话，席复哀愁的双眼立时水光粼粼，他大概想明白了，胖胖是嫌他烦了。

　　他抱着膝盖蜷缩进墙角，拿衣袖使劲蹭眼睛，他曾听小豆子说，大人都喜欢听话的小孩，不喜欢哭闹的孩子。
　　他最近总是哭闹，变得格外烦人，胖胖肯定是不喜欢他，嫌他烦闹，所以找了个更乖的小玩伴。
　　想至此处，席复心痛难耐，豆大的眼泪不间断地往下落。

　　哒、哒、哒……

　　有人上楼，席复猛地抬起头，估量大抵是晋长厥回来了，他赶忙躺进被子里，面朝墙壁假寐。

　　少时，晋长厥推门进屋，瞧见安稳躺在床上看似睡了的人，自觉地放轻手脚走过去，宽衣解带上了床。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搂过人，可手刚碰到席复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他手重，夜里睡觉不踏实，万一压到席复的肚子那可不行。左右权衡了一番，他索性双手环胸，翻了个身背朝席复入睡。

　　烛火稀薄，耳边鼾声渐稳。

　　席复睁开湿漉的眼，黯然神伤——他的胖胖，不愿抱他了。

　　隔日一早，一夜未睡的席复等晋长厥出门，跟着也爬起来，他穿着单薄的睡袍尾随其后，一路跟进厨房。
　　他躲在门外，透过狭细的窗户缝往里窥视，晋长厥正立在案板前，手拿菜刀，有模有样地收拾一条鲜活鱼。

　　大约过了一刻钟，鱼块剁好，打厨房后门进来一人，正是昨夜晋长厥带回来的姑娘。

　　姑娘提着菜篮子，羞答答同晋长厥问过安，转身取下墙上的围裙递过去：
　　“晋公子，系条围衣吧，免得弄脏衣服。”

　　晋长厥切着葱花，大咧咧道：“用不着，脏了就洗。”
　　姑娘亦不强求，扭头坐到灶前生火烧锅。偶尔看一看晋长厥，估量他需不需要帮忙。

　　再正常不过的交际落入席复眼中，莫名多了点暧昧的气息。

　　他不满姑娘总是盯着晋长厥看，他觉得姑娘的眼神不纯善。
　　他也不满晋长厥进厨房，往日他从未见过晋长厥下厨，就连他想玩过家家，晋长厥都从不当做饭的那一个。
　　心思想岔了，席复笃信，今日晋长厥起那么早，定是为了和姑娘玩过家家。

　　……

　　锅里鱼汤熬好，晋长厥拿勺尝了两三口，似乎觉得味道不对。姑娘看他的架势就知他不常下厨，主动提议：
　　“晋公子，需要我替你试一试吗？”

　　晋长厥取了只新勺给她，姑娘尝了一小勺汤底，取来甜米酒往汤里加了点，叫晋长厥再尝。

　　“嗯！好喝多了，谢了啊，还是你们姑娘家会做饭。”晋长厥随口一夸，喜滋滋地找碗将汤盛出来撒上葱花。

　　他昨夜听费萨说，孕期中的人心思敏感，做夫君的一言一行更要小心谨慎，莫叫他徒添忧虑。
　　所以今早他特意亲自下厨，为席复熬鱼汤，汤虽称不上美味，但“第一次为媳妇洗手做羹汤”的心思定能哄的席复高兴。

　　然而殊不知，此刻藏在门外的席复气得拳头紧攥，尤其在听到晋长厥夸赞那位姑娘时，想一走了之的心思都有了。但……他沉下心一琢磨，他不会骑马，认不得路，怎么跑？
　　再说他一走，不就意味着将晋长厥让给那姑娘了吗？

　　晋长厥端着汤往外走，席复紧忙溜进墙缝藏好，待足音远去才又出来。
　　他拧巴着衣角，在心底为自己摸摸打气，他不怕，不能怕，胖胖本就是他的，他要把他抢回来。

　　小豆子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会使坏的孩子自己找糖吃，他要做一回坏孩子！

　　他做贼心虚，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过来，方后背贴住门扉，磨磨蹭蹭地溜进厨房。姑娘在灶前忙碌，一时半会没看到人，直到席复吭声：
　　“咳咳——你好啊。”

　　姑娘抬头，睁大眼睛微微一愣，赧颜道：“公子好。”
　　她局促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仅穿了睡衣的席复。

　　席复也夹手夹脚地站着，问一句话，望一眼门口：“他和你玩游戏吗？”
　　姑娘不明：“公子，你问的是谁？”

　　席复紧张得直咽唾沫：“晋长厥。”
　　“晋公子吗？哦，我们不玩游戏。”

　　席复快速瞟视门外，又问：“他不是你的小玩伴吗？”
　　姑娘越发迷糊：“……不是。”

　　听到此处，席复犹如吃下两颗定心丸，他稍稍放松紧绷的四肢，动作自然地扶住肚子：
　　“你知道我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吗？他的。”

　　“哦。哈！宝宝？！”姑娘悚然，再度打量眼前的公子，公子靓丽非凡，貌若天仙，但再怎么好看也看得出是男子，怎会……

　　席复喜色飞上眉梢，言语间多出几分气势：“嗯，我和他有小宝宝了，就在这儿。”
　　他拍拍小肚子，理直气壮道：“所以，能请你，不要做他的小玩伴吗？”

　　“公子此话，我不太明白。”

　　席复挑明：“你不要抢走他，让他只做我一个人的小玩伴，好吗？”

　　姑娘又惊又恐，终于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她解释：“公子你误会了，我未曾对晋公子生过那种心思。”

　　情况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弄得席复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他眨眨眼，看看门口，忽然朝姑娘鞠了一躬，言辞诚恳到透着傻气：
　　“那就好，谢谢，谢谢你。”

　　说完，他在姑娘惊愕的目光中走向门口，未及跨出门槛，一道人影闪过眼前，堵住他的去路。

　　“胖胖。”席复小脸一白，怯缩缩地昂头望着晋长厥。

　　晋长厥上楼送汤没找到人，正疑惑时想起方才离开厨房，在门口隐约嗅到一缕熟悉的芳香。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找下来，还真找到了自家的小东西。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小东西偷跑出来竟是来宣誓主权？这可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让你静卧养身子，你倒好，到处跑。屁股长厚实了是吧？”
　　晋长厥捞过席复的腰将人困在怀中，手往下滑，拍了拍两片肉嘟嘟的屁桃蛋：“哟，还真长厚实了，欠收拾。”

　　不及席复做出反应，晋长厥屈膝抱起人，小心护着抱上楼。
　　席复一路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可心里早就闹开了锅。

　　他想他完蛋了，他当坏孩子被胖胖捉住了。怎么办？胖胖会不会打他？会不会更烦他？他想哭，又想到胖胖不喜他哭，遂包着满满一眶的眼泪，胆战心惊地被抱回房，放到床上。

　　晋长厥拽来被子裹住人，又用手包住席复的手，嗔怪道：“看看你，手都凉了，又想生病吃药是吧？”

　　席复咬着下嘴唇，手掌哆哆嗦嗦地任由晋长厥捂着，不打自招：“胖胖，我，我，是坏孩子。”

　　晋长厥觉着好笑：“怎么了？你怎么又成坏孩子了？”

　　“我刚才干了坏事，我想把那个人赶走，我很坏，是个坏家伙。”

　　刚才席复在厨房里说的话，晋长厥听了后半段，他蹭蹭席复的脸，否道：
　　“不是，席复儿不是坏孩子。是胖胖坏，忘了自己是席复一个人的小玩伴，做了件惹人误会的事，让席复担心了。”

　　席复收了泪花，期许地看着晋长厥：“你不觉得我坏，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晋长厥到今天才发现，他总是低估席复的懂事程度，以为他什么事都不懂，可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把席复的手塞进被窝，转而脱去他的鞋，捂住一双脚：
　　“那姑娘在集市上被卖做祭祀品，我见她可怜，才买下来救她一命。我昨日已跟她和费萨商量过，让她跟随使团回沙敕，在宫里谋个宫女的差事。”

　　席复一知半解，总之看晋长厥的反应，应该不是给自己买了个新玩伴。他松下一口气，忽而脸红：
　　“我，错怪胖胖了。对不起。”

　　“无碍。”晋长厥俯下身，轻啄席复的肚子，稀罕道：
　　“我今天很高兴，因为我发现席复儿会吃醋了，也发现席复儿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我和你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
　　席复颌首，被晋长厥火热的目光看得脸红。

　　晋长厥拉拉席复的裤脚，目色沉了沉：“只是席复儿，你能告诉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总是觉得我会不爱你吗？”

　　觉得他会找新玩伴，觉得他嫌自己烦，那么的没有安全感？到底是他哪里没做好？

　　本还高高兴兴的席复陡然变得落寂，他支吾道：“你小时候，扔过我一次，也是嫌我烦，讨厌我。”

　　晋长厥心往谷底坠，他没料到还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最强烈的念头，如果能回到过去，他定要暴揍一顿当时的混球自己！

　　他坐上|床，抱起席复放到腿上，语重心长：“席复儿，我为我小时候做过的混账事向你道歉，但你听我好好跟你说，我们把这个心结解开。”

　　席复靠住晋长厥肩头，低声回应：“嗯。你说。”

　　“小时候我之所以不喜欢你，是因为那时候的我觉得你抢走了别人对我的爱。我的父母、嬢嬢、玩伴，他们都更喜欢你。我生你的气，所以才干出了那种糊涂事。”

　　晋长厥低头，正好对上席复热烈的目光。他忍不住打了个岔，亲了一下席复的嘴角，继续说：
　　“可是等长大以后，我的想法改变了。我不恨你，不讨厌你，也不嫌弃你。相反，我想时时刻刻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可以拿走别人对我的所有爱，我不在乎，谁的爱我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

　　他指头拂过席复的下巴，轻轻捏住：“听到了吗？我只要你爱我。”

　　席复眼睛一闪一闪的，全然慌了神，等他理解明白，木头似的捣了下头。

　　晋长厥眸底深情漫漶：“席复儿，你不该担心我爱不爱你。应该是我担心你爱不爱我？我们之间是我没有了你的爱就不行，懂吗？”

　　席复再捣捣头，热泪盈眶。

　　说了这么多，光说不做效果欠佳，于是晋长厥搂紧人，强势地按住席复的脑袋堵上他的唇。
　　粗沉的呼吸混合水音 ，屋内氛围热到了顶点。坐着吻到席复的身子软得撑不住，晋长厥便放平人，变着花样徐徐进击。席复推搡求饶，喊了一百遍“我相信胖胖你爱我”，以此纾解晋长厥猛烈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