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尚》巫山稚

5、林子杭的小孩

　　下了飞机出了机场，林子杭派来的司机将胡源一个人留在了机场出口，也不管胡源是否吃惊和无措，司机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为我把车门打开看着我上车后，司机也迅速上了车，发动车子离开了机场。我问他胡源不带走吗？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林总会处理”就没了后续。
　　我被送到了林子杭手里的一栋小别墅。司机将我送到这个环境清幽的小区后，留下一句“林先生在里面等着您”就离开了，我顺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走到了别墅门前，站在门口看着这栋我和林子杭的别墅。这栋别墅现在的模样比六年前经我手打理的看着顺眼很多，总让我生出一种一切都没变的错觉，可为什么会让我感到强烈的不安呢？我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我的视线落在已经搭在门把手的手上，有些看不透自己到底在感伤什么。就在我回过神，手上用了点力将门推开的同时，屋内也有一道重力把我往外推冲出去一小段距离，我险些被推倒在地。然而不等我站稳，我的大腿便被抱住了。我低下头，随着视线下移，看见的却是个小孩子。
　　我想我应该是惊愣住了，动作都显得分外僵硬，任小孩软软的手紧抱住我也没作出反应。还没来得及让我去细看小孩的长相，屋内就传来了林子杭的声音。他在叫着一个名字，不是我的名字，我听得不太真切，抱着我的小家伙却加重了抱我腿的力度。我下意识摸了摸小孩的头，试图安抚他略显紧张的情绪，孩子却随即抬起头冲我甜甜一笑。
　　这是林子杭的孩子，今年已经五岁大了，他笑起来时有一个和林子杭一模一样的酒窝，很可爱。
　　身着家常服的林子杭没了西装带来的严肃感，看着有些久违的柔和，他见到我的刹那表情有些呆愣，却只是一瞬，表情恢复后随即就叫我进了屋。
　　林子杭让我进屋坐下后，他的小孩就一直缠着我。尽管他是我前男友的儿子，是林子杭的儿子，但这小孩嘴甜还乖巧，加之我本就喜欢长得比较耐看的孩子，对这小孩自然也就生不出讨厌来。这让我想起曾经温婼对林子杭说过，若是当时我没有栽在林子杭这儿，成婚生子后定是个喜欢孩子的好爸爸。
　　屋内的家具仍然是几年前我选的那些，林子杭应该也是很少来这儿，所以这些家具尽管过了很多年了，看着都还是很新。
　　林子杭看了眼坐在他对面长沙发上的我和他儿子，手指敲击着曾经我最喜欢的那个软沙发的扶手，不太看得出情绪。
　　“让我来这儿，是需要我做些什么？”我从兜里摸出小外甥给我的糖，递给多次想要爬到我腿上的小孩，又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视线始终落在他脸上，话却是对林子杭说的，“有什么事就明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在市里待着，你说的一年的时间。”林子杭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我，语气有些冷硬：“就住在这儿，仅此而已。”
　　我抽出被小孩儿拿在手中把玩的手，对上林子杭的视线，吞下了还没说出口的“我不住这儿，我随便在外面找个地方也不愿待在这儿”，看着林子杭笑了笑：“好啊，听林先生的。”
　　林子杭听完我的话后，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将能砸的能甩的全掀翻在地上。我虽是有些怔愣但也没太大的反应，但刚收了我的糖安静下来的小孩却明显被吓到了。五岁大的小孩被吓着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往我边上又挪了挪，白嫩嫩的小手拉了拉我放在沙发上的手，小声唤我：“好看叔叔，我怕，别赶我走。”
　　我可没敢给小孩儿回复，只是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视线还在盯着不停在发脾气的林子杭。他听到小孩的声音后静了静，随后再次开口，这次，话显然是对他儿子说的。“林见温，自己从沙发上下来。待会儿司机会来接你回去，你自己好好看着办，再惹出点什么事，我可没精力给你收拾烂摊子。”林子杭的声音和态度都很冷硬，小孩却并没有流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态表情或情绪，他依旧很乖很安静地拉着我的手，只是不再开口说话。
　　我在听到小孩的名字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林见温？这个名字真的让我产生出是林子杭神经出了问题而不是我出了问题的错觉。
　　我出神这会儿，林子杭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他伸手拽住林见温的衣服后领往上提了提，见小孩握着我的手，眯了眯眼：“你要是不想松开，我马上送你去你母亲那儿，以后就别想再到这儿来了，更别想着还能见到他，我说到做到。”
　　小孩儿果然下一秒就松开了我的手，他留下一句“帅叔叔等着我来找你玩”就被带走了，小孩第一次见到我就对我有那么大的好感，是真让我相信了一见生情这个说法。
　　感慨完后，我不得不去面对和林子杭的独处。气氛很是尴尬，我和林子杭的关系也很尴尬，只能用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合来形容。
　　我看着被林子杭打碎了的杯子碎片划破的沙发，沉默着没说话。脑海里回放的全是我离开市中心的那天，最后一件碰过的物件就是这个沙发——我和林子杭在一起时他喜欢在这个沙发上和我欢爱，我和他去买家具时他凑到我耳朵边上说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现在想起这些场景，我却只能像暮年老人回忆过去般一点一点拼凑，留给我的只剩下了揪心的和我本以为早已消失的痛感。
　　“我和你已经回不去了，你要是觉得当年是你对不起我，现在想着来赎罪的话，就离我远一点，让我熬过这一年就好了。”我很淡定冷静地与林子杭谈判，也不想继续待在这种尴尬的环境里。
　　“阿尚。”林子杭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唤了我的名字，以前最让我喜欢的声音唤出了只有他才被允许叫出口的名字，我承认，当我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时，我是真的很想哭，也很难过。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好像每次我和他闹别扭了或是怎样了，我唯一学不会的就是在他叫我“阿尚”之后，依旧对他保持冷淡很坚硬，可他也不能因此而让我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还一心守在原地等他回来吧？
　　“别再叫我阿尚了。”我能明显感受到我的声音很不好听，很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可这些话是必须要说的，“孩子很可爱，只是我忘了给他准备见面礼了，也恐怕是来不及了，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叔叔。”
　　林子杭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没接话，我便自顾自地接着道：“很遗憾没能亲自见证你的婚礼，这句‘郎才女貌，白头偕老’也只能现在补给你了。我会按约在这儿待满一年，林先生不用担心我会毁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守信用的，你走吧。”虽然不知道这个约定是因什么而起，有什么作用，但总归是林子杭想要的。
　　林子杭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注视我很长时间，最后将别墅的钥匙放在茶几上就走了。我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毯上，我就像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呼吸急促，心脏绞痛，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将头埋进臂弯里开始无声的抽噎。我完全没料到，亲口对林子杭说出这样的话，竟然真的会让我那么难受。但我又庆幸当初走得爽快，没给自己留下太多时间让林子杭给我一个解释，不然就得以难堪收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