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之外》绘鱼

46、第 46 章

　　青市齐家老宅。
　　齐家从上世纪齐老太爷当家时开始，就一直延续着很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习惯，无论是传承几百年的山水园林老宅还是讲究的衣食住行、严格的家风，都让拜访齐家的外人叹为观止。
　　但这代的独子齐承洲则是齐家的异类。
　　他不管家中长辈的三令五申，初中到大学一直是住校，除了假日绝不回家。等大学毕业他更不顾齐父让他继承家业的安排，毅然决然进部队。
　　齐父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因伤退役，认为终于可以把家业交给他了，他又非得自己去创业。气的齐父心气不顺，突发疾病进医院待了一个月。
　　齐承洲对齐家就没什么归属感，对家里的各种规矩也是毫不在意，每次回家吃顿饭就走，气氛不错就跟父亲和爷爷交流几句。
　　但大多数时候气氛不怎么样。
　　不过齐家两个男人对刺头儿子（孙子）真的无可奈何，一是他们确实对孩子心生有愧；二是，没齐家的助力，齐承洲自己的事业却也如火如荼。
　　长辈对优秀的晚辈总是会有偏爱和更多的包容，认为个性一点也没什么。
　　虽然齐承洲相较于规矩的齐家人着实有些离经叛道。
　　这天，离经叛道的齐承洲难得没有在放假的时间回家，齐父和齐老爷子高兴得从中午吃完饭就让厨房张罗席面，家中忙碌热闹得像是过了年。
　　车刚停稳，齐承洲就通过车窗看到管家李叔那笑得灿烂、皱成一团的脸。
　　他熄火走下车，手上只拿了个车钥匙和档案袋，李叔都要走过来帮忙。
　　“李叔，不用麻烦。”齐承洲拒绝了他的好意，然后快步踏入齐家大门。
　　此时才刚过四点，不是吃晚饭的时间，齐承洲沿着弯弯绕绕的回廊，直接去家中的茶室。
　　茶室，是齐家的会客室，也是小书房，齐父和齐老爷子在家中的一大部分时间都是齐聚茶室泡茶品茗、下棋作画、谈经论道。总之，来这里总能找到他们二人。
　　李叔早已绕小路先去茶室通禀了两位。两位长辈一人执一子，看似下棋，其实心早不在这棋盘上了，只是起着范儿等齐承洲过来呢。
　　到底是健步如飞的年轻人，李叔还在喘气的工夫，齐承洲就到了茶室门口。
　　在家中，有些礼齐承洲还是要做的，他按照家中的规矩给二位长辈行了个晚辈礼，然后称呼道：“父亲，爷爷。”
　　齐父还摆着架子，没吭声，齐老爷子则没儿子那么大的气性，挤出个笑脸冲孙子招招手。
　　“承洲回来了啊，快坐快坐！”
　　齐承洲站直身体，坐在了侧面的红木圈椅，李叔赶紧从佣人手上端了杯茶过去。
　　齐老爷子等齐承洲抿了口茶水，才又笑眯眯开口说道：“今晚在家住吧，房间都收拾好了。”
　　齐承洲放下茶杯，摇摇头：“不了，公司有些忙，我等会就走。”
　　齐老爷子笑意淡了淡，一直没吭声的齐父不高兴了，他把指间的玉石黑子重重放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把家当成什么了？！想起来了就过来转一转！”
　　面对父亲的怒火，齐承洲眉头皱都没皱，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的档案袋，边说道：“家中什么人都有，当然不缺我一个。”
　　这下齐老爷子都笑不下去了，他皱皱眉不悦道：“承洲，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把档案袋里的一沓资料拿出来，齐承洲递给两位长辈，然后说：“我说的对或错，自有证明。”
　　齐父冷哼一声，接过资料，分了一部分给父亲，然后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这是什么？”
　　齐承洲先看了眼在屏风旁候着的李叔，对方了然，屏退了门口的一众佣人，然后自己轻轻带上了门离开。
　　待屋中只剩三人，他才说：“十五年前的事你们当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低头看资料的两人翻页的手指一顿，齐父更是隐隐变了副表情，齐老爷子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赶忙扫过手中的文件，眉头紧锁。
　　齐承洲对于父亲的反应已经有过设想，此时他的样子不由得让冷笑，他回答爷爷的问题，说：“爷爷，十五年前绑架我的罪犯不是简单的觊觎我们家的钱财，我以前一直有过猜想，也没放弃过调查，现在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是什么？”齐老爷子的视力已经不太好了，他懒得再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和图片，想直接听到孙子的结论。
　　“幕后主使是王琴。”
　　齐老爷子大吃一惊，他赶忙看儿子一眼，然后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盯着孙子：“什么？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证据都在你们手中，”齐承洲看向齐父，“父亲，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吧？”
　　“你！你！”齐老爷子拿手指着低头的儿子，不可置信。
　　他高声大呼：“李行，李行！”
　　李叔快速打开门，察觉道这一屋子不太平的氛围，询问老爷子：“老爷，有什么吩咐。”
　　“王琴，王琴在哪里？！把她给我带过来，”齐老爷子急声说，“别惊动任何人。”
　　李叔应了声，没看任何人，快速退了出去。
　　齐老爷子喝了口茶顺顺气，他从儿子的态度中已经察觉，事情可能真像孙子所说。
　　十五年前齐承洲被绑架一事弄得家里一团乱麻，前儿媳妇身体不好，经此一事后没坚持多久就去了，可谓是齐家最不堪回首的一年。
　　本以为孙子成功获救健康长大，几位绑架犯被抓住判了刑，儿子也重新娶了个贤内助，事情就过去了。
　　结果现在，孙子竟然告诉他绑架一事另有元凶，而且这个元凶还是自己现在的儿媳！
　　齐老爷子自诩身健不输青年，此时也有些头晕眼花，气喘不上来了。
　　齐父闭了闭眼睛，自知儿子查出来的证据千真万确，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盯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叹了口气，说：“如果我说，我起初并不知道此事，在我娶了王琴之后才知晓真相的，你信吗？”
　　“我信？”齐承洲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信又有何用？你对母亲和我造成的伤痛就能一笔勾销了？”
　　“还有，”他接着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来复仇的，你们怎么处理王琴我并不关心，她在齐家是去是留我不在乎。但如果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对她做什么你们也无从干涉。”
　　说完这句话，齐承洲起身离开，齐父和齐老爷子没有挽留他。

　　一跨出齐家大门的门槛，齐承洲就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他坐上车，立即给余彦打了个电话。
　　“事情办好了，等我出国你就可以给罗以彤办离职。”

　　纪羽一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身为正纪传媒如今的掌舵人，她每天的行程非常密集，不是在各种会议、商务聚会上，就是在去参加这些活动的出差路上，以至于都很难在青市正纪传媒的大楼里发现她的身影。
　　季念谣和周楚等在病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身穿西装、一脸精致妆容的纪羽。虽然衣服来不及换，妆来不及脱，纪羽仍是在车上换掉了高跟鞋，穿着一双休闲平底鞋快步走了过来。
　　她与周楚点头致意，然后问季念谣：“骆元丰都知道了？”
　　季念谣点头：“我把能说的都说了。”
　　什么不能说就只有她和纪羽清楚了，显然两人之前就该给骆元丰透露些什么做过讨论。
　　纪羽“嗯”了一声，然后让周楚给她开门。
　　季念谣没有跟着进去，接下来这段谈话是只属于纪羽和骆元丰两人的。
　　病房门完全透明，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于是季念谣跟着周楚去这楼尽头的露台走走。
　　两人在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罐咖啡，边喝咖啡边吹风。
　　周楚说：“听说你和周奕航马上要出国拍节目？”
　　季念谣愣了一下，笑道：“我可记得周医生说过工作区域不聊私事的。”
　　“这里不算。”周楚挑了一下眉毛。
　　怪不得两人走到这里。
　　季念谣点头道：“是的，要去A国拍三个月。我还以为周老师不会和家里人聊工作上的事呢。”
　　周楚听到这个，就乐了：“他倒是想聊，但家里没人愿意听这个，我们家长辈至今觉得他不务正业。也就偶尔我和他说几句。”
　　季念谣笑了一下：“看来我和周老师差不多，我也没什么人可以聊的。”
　　周楚知道一些她的事，很是同情她的遭遇，闻言拍拍她的肩道：“你可以和我说说，我对你们明星还是很好奇的。出国后你可以跟周奕航多聊聊天，你别看他端着架子不苟言笑像大前辈，他其实话可多了，烦都能烦死人！”
　　季念谣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实在想象不出周奕航那话痨的样子。
　　周楚见她不信，还特意举了几个周奕航还在上学时的事例增加可信度，趁机嘲笑弟弟。
　　“反正他从小就这个样子，但入了娱乐圈之后压抑了本性，行业里没什么可值得深交的人，家里人又不支持他，所以只好戴了层面具。”
　　季念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行啦，”周楚看了眼手表，“时间快到了，还得让那位先生做登记。”
　　两人慢慢悠悠往回走，在病房门口敲敲门暗示时间到了。
　　没多久，红着眼睛的纪羽和神情萎靡的骆元丰就出来了。
　　骆元丰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跟着周楚去了她的办公室。
　　登记的流程很繁琐，但因为骆元丰全程配合，准备的资料也齐全，所以速度很快。十分钟后，周楚就和骆元丰走出办公室。
　　她道：“手续办好了，骆先生如果想来看望姚小姐，请至少提前三天打电话预约，来时带好身份证就没问题了。你要注意，每周每个病房只能申请一次探访，每次半小时。”
　　骆元丰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每周一次的探访机会意味着要和纪羽和季念谣提前打好招呼，免得她们相见女儿/姐姐的机会被自己占去了，骆元丰正想开口问什么时间合适，就听纪羽说：
　　“这样吧，虽然我和安，念谣工作原因不能常来，但还是固定个时间，每周日下午怎么样？”
　　骆元丰自然是愿意的：“当然可以，就按纪伯母说的做，每周我来预约就好。”
　　周楚道：“这个你们自己商量就好。姚小姐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告知三位。”
　　季念谣说：“麻烦你了，周医生。”
　　“不客气，我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