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少年时[元白]》叁单舟

2、贰

　　我想尽力掩饰的身份，被他以不容反驳的方式断定了，我吃了个瘪，此时心中已有些许不快。

　　那小子憨憨一笑，礼貌性与我对视了片刻，在我看来，更像是哂笑，他接着转而继续盯着贡院东墙，没察觉到我面上滑过的不快。

　　这话放我口中说出来有些自夸之嫌，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明经大多是些旧策陈义，不过是下死功夫费脑子默陈罢了，高宗以后才增设进士这类诗赋科，所以才有七年前孟东野及第时风光无限，写下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名篇。

　　再结合方才店小二戏言的“金婿”，每年张榜之时热火朝天，除了有商士前来榜下捉婿之外，还有不少出身贫微的读书人借及第来攀枝高门。

　　我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面庞，以同性的角度来看，也还过得去，确实有可能以色示人之嫌。

　　明明是初次见面，居然就称上了“兄台”，真是谄媚至极！还说自己叫做威名，估计是随口胡诌来的，真是离谱！考完书判拔萃科就能立即绶官，年纪不大，却净想着些蝇营狗苟的捷径！

　　“功名之事不过像根草罢了，过于意图求之反而不一定是好事。”

　　我没反驳，但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酸溜溜的味儿估计方圆十里都能闻到，我何时变成这么个尖酸刻薄的人了，仿佛先前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自己不也是为了这么个所谓功名忙忙碌碌吗？

　　我观察着威名的反应，他只怔怔看着楼下礼部的人带来黄纸，拨开众人簇拥走到东墙前，在一阵阵惊呼中贴上所谓“金榜”。

　　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中，就如同我不用挤入人群，也知道，此次的榜，必定有我白乐天一席一样。

　　“草也不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这首《赋得古原草送别》是我头一次自江南入京时带的诗，当时想着找个名士看看诗文，若是有幸也能因此得到引荐，彼时顾况顾老先生任著作佐郎，还是愣头青的我便带诗文去拜谒。

　　因为我的名中“居易”二字，还被先生揶揄了几句，说是长安米贵，要想在此生活下去可非易事。

　　所谓打个巴掌也要给个枣儿，先生对于这诗的褒奖，也使得我初次尝到小有名气的滋味。

　　年少时总是自视甚高，而后再随父亲辗转到襄阳，身后有条无形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毕竟逢人就被夸赞一番，我当时觉得前途一片大好，哪能顾得上管后面究竟还有多少苦日子要过。

　　话不知倒腾了几回合，我又辗转回去接最开始的话茬，生怕他念这句诗是有意为之，让如今还在考学的我颜面何存。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街，道：“朱雀大街确实是宽，这么多看榜的人，也不过占去了小半地方，丝毫不影响周围车马行进。”

　　“是啊，既能盛得下应榜士子，也能盛得下你我的鸿鹄之志，你说是吗，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