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回响》南藤有枝

3、第 3 章

　　俞晨曦推门进去会议室的时候，她一直以为会议室里只有林应一个人。

　　直到她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会议室里齐刷刷望过来的五双眼睛，她前面准备好要跟林应喜悦重逢的台词，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俞晨曦：“......”

　　这情况怎么有点不对？

　　她怎么记得之前记忆里，周晓晓电话里说过，当时怀疑的泄密者是林应。

　　所以林应肯定是主要怀疑对象，陈助应该会让她率先去接触那个首要的怀疑对象才对。

　　怎么会是一大群？

　　陈助也太过高估她的能力，她的脑袋现在还有点混乱，怎么能让她一下子面见这么多各怀鬼胎的人？

　　会议室里的五个人也是一愣，陆续露出微带惊恐的神情：“......”

　　空气仿佛已经凝结，场面一度寂静地犹如落针可闻，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如下课铃声刚响的学生班级，顿时嘈杂如菜市场。

　　“这个人不是南韵的俞晨曦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要审讯我们的......完了。”

　　“我的天哪！这不是南韵的鬼见愁吗？要死了要死了，这回要死了......”

　　“这冰山都来了，看来今天的晚饭注定要错过了......”
　　......

　　俞晨曦在门口站了几秒，强迫脑袋里的神经细胞恢复一点正常运行，她迅速端出冷肃从容的俞经理形象，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缓步走到会议室的主位上。

　　她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已经低下脑袋的林应，心脏止不住地狂跳了起来。

　　她将心里要跟林应说的内容咽下，摆出工作式的微笑：“大家下午好，我是南韵的俞晨曦，我想大家对我应该不算陌生，我就不继续介绍别的了。”

　　她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继续道：“我进来是因为什么事情，我想大家应该是知道的，客套的话我也不多说，就是找你们问几个问题，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就可以了。”

　　她很勉强地将几句开场白说完，然后又偷瞄一眼林应，接着迅速收回目光，继续端着平时高冷的气场。

　　见到许久未见的林应，她的心里一片柔软和心疼，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说出多么强硬的话。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想看向林应的方向，但她告诫自己，此时的场合不适合相认，而且她也不知道林应有没有认出她来。

　　她只好强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假装面无表情地翻动着几页手里的个人资料。

　　前面在总监办公室的时候，她只顾着看林应的信息，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资料，而且她也没想到会一下子面见这么多人，根本事先都没有准备。

　　她稍微瞄了几眼小组成员的信息，挑了个资历最老的人提问：“云主管，你对公司怀疑你们这个小组泄密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她今天估计是没有办法当着林应的面，逼着问出什么内容来，但是询问的过程还是要走的，总不能几句话都没有问，就这样落荒而逃。

　　这样给林应的印象也太差了，毕竟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懦弱。

　　云主管惶恐道：“领导，我是冤枉的啊，我都来公司好几年了，怎么会泄密呢？”

　　随后他感知到周围人的目光，察觉自己的话有漏洞，于是补充道：“我们小组更不可能泄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接项目了，我们之前也接过比这个更好的项目，也都好好的，我们不可能会泄密的......”

　　“那你们整个项目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俞晨曦又公事公办地问了一个问题，余光忍不住再次掠过不远处低着脑袋的林应，心脏又“咚咚咚”地加快了几拍。

　　云主管满眼无辜道：“没有啊，流程都是跟以前一样的，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都是冤枉的啊领导！”

　　“好。”俞晨曦态度模糊地应了一句，手上的资料翻过一页，“云主管旁边这位同事，你觉得你们这个项目过程，在什么环节比较可疑呢？”

　　俞晨曦心虚地将在座四人都问完，独剩林应留到最后。

　　她放下手里的资料，目光向前扫去，在场的五个人除了说话的云主管，其他人皆是低垂着眉眼，仿佛对她十分畏怯。

　　靠她位置较近的林应，只是在她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其他时间都是低着脑袋，仿佛生怕她会暴怒而起似的。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清了下嗓子，微微放柔声音道：“应......林应？”

　　“嗯？”林应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确认道，“您叫我是吗？您说。”

　　俞晨曦假装镇定地继续翻手里的资料，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声音有一点压制到极限的微微颤抖：“嗯，你，你是叫林应是吗？你是这次的主设计师吧，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能解释的之前都解释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应有些显而易见地忐忑难安，声音越来越小声，“但我没有泄密，我真的没有泄密，我是冤枉的。”

　　林应的声音依旧如八年前一般，声调温和轻软，印进俞晨曦的心里，让她的心跳又微快了一些。

　　是的！这个人就是林应！

　　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还好，她还活着！

　　俞晨曦恨不得软化所有声线，告诉她自己就是俞晨曦，但此刻周围还有四双围观的眼睛，她只能用工作式的语气继续道：“那，你的设计稿之前有没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看过呢？”

　　“没有的，我没有给别人看，我知道公司有保密协议的，我没有给别人看过！”林应微带惊慌地一边摇头一边解释着，很显然是已经误会了俞晨曦的意思。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说你给别人看，我是说......”俞晨曦试图解释她刚才的意思，但周围的人似乎已经察觉她的异常，纷纷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她轻咳了一声，只好将声音掰地严肃一些：“我不是说你给别人看，只是想问有没有什么与项目不相关的人看过。”

　　林应低下头去，沮丧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

　　看着林应这样的无助委屈，俞晨曦的脑海里又闪过之前记忆里林应最后的模样，心里一阵烦躁和心疼，她微皱了下眉头，实在没有心思再往下问。

　　她将资料又叠在一起，声调恢复冷肃：“行吧，我知道了，今天就先这样，你们都回去想想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想起来的可以发邮件给我，署名或者匿名都可以。”

　　她顿了顿，看向剩下的四个人，语调冷然：“这件事情公司会严查到底，知趣的尽快向公司自首，争取从轻处理。”

　　“另外，包庇罪与泄密罪同处，我想你们是知道的！”

　　俞晨曦后面这冷声的提醒远没有前面那几句话来的心惊，众人脸上小心翼翼地挂着不可置信，然后面面相觑。

　　“就这样？这么快就结束了？俞晨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来的是真的俞晨曦？就这样结束了？我刚才还以为我们马上就要被满清十大酷刑了......”

　　“这鬼见愁怎么有点不对劲？不管了，谢天谢地，现在不仅晚饭可以吃上，这出去要是想喝个下午茶，时间都没耽误。”
　　......

　　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纷纷站起准备脱离苦海的时候，又听到主位上的俞晨曦出声，语调里有些轻微的不自然：“应，林应，你......你等一下！”

　　大家皆是脚下一顿，随后仿佛有一堆饿狼追赶一般，脚步加快，一窝蜂地挤出了会议室。

　　林应：“......”

　　林应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想起同事之间传说的俞晨曦形象，心里也有点怯意：“俞经理，您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俞晨曦右手的大拇指指甲抵着食指的指腹之上来回刮蹭着，手心紧张地沁出薄汗，不敢上前：“那个，林应你......你......我们......”

　　面对林应，她实在太过紧张，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感觉比商务场上的谈判还要艰难。

　　她的脸颊憋地微微透红，好半刻才委婉地说出一句话来：“我们，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

　　她说完之后瞬间就后悔了，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天哪！她这是在说些什么？这个搭讪方式也太老土了吧？

　　林应以为俞晨曦会问出什么尖锐的问题，没想到只是这个，她偷偷松了口气，认真地想了一遍，摇了摇头：“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我之前只看过您的照片，您应该是没有见过我的。”

　　俞晨曦顿时有点尴尬，懊恼地好想撞墙。

　　她是不是问地太委婉了？所以林应没有认出她来？

　　要不？再直接一点？

　　“没有吗？可我总觉得姐姐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好像我们很多年前见过呢。”俞晨曦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了，眼底的期盼都小心翼翼地藏着。

　　林应又想一遍，郑重地摇头：“俞经理您应该是认错人了，我真的没有见过您。”

　　俞晨曦不甘心，扯着嘴角干巴巴又补充提醒：“那你记不记得，有个人......有个人叫小曦？”

　　“小西？”林应微蹙眉头想了片刻，迟疑地再次摇头，“好像没有认识叫小西的，是我们公司的吗？”

　　林应看见俞晨曦似乎被她的回答给噎住，不好意思地浅浅一笑：“俞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记忆力很差，以前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抱歉。”

　　俞晨曦十分沮丧，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

　　她以前的存在感这么低吗？怎么会？

　　她们一起吃过无数顿的饭，还同床共枕过一次，甚至还......没道理都已经把名字说出来了，林应还没有想起她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俞经理，您不会是说这个小西跟泄密事情有关吧？我真的没有认识一个叫小西的人，真的！”林应似乎对俞晨曦刚刚提起的名字产生什么误解，焦急地又解释了一句。

　　俞晨曦：“......”

　　她彻底地卡住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但还是想死马当作活马医，挣扎着解释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小曦跟公司泄密事情有关，小曦她是......她是......”

　　俞晨曦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应仿佛突然间恍然大悟，睁大眼睛道：“难道她是欧林森的人？”

　　“俞经理，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欧林森的专柜里，而且我真的也不认识一个叫小西的人，听都没有听说过。”

　　俞晨曦：“......”

　　她彻底败下阵来，哭丧着脸，朝惴惴不安的林应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算了，来日方长，现在没有认出自己来也好，毕竟自己跟林应当年还有一些误会没有解释清楚，还欠她的一个道歉也还没有说。

　　只要知道林应还在总公司就好，以后总有机会再提起的。

　　等林应出去之后，俞晨曦坐在主位上欲哭无泪，她伸手捂住了眼睛。

　　姐姐，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可小曦她也是冤枉的！

　　就算你没有认出她来，但也不能认为她是欧林森的人，她更不是什么泄密者呀！

　　因为小曦，她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