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回响》南藤有枝

2、第 2 章

　　公司委派接送的车一到总公司的门口，俞晨曦就拉开车门，迫不及待地跨了出去。

　　她才抬脚迈出一步，她后面的袁总就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晨曦，你今天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我有点事情想......提前处理一下。”俞晨曦满脑子乱哄哄的，随便捡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内容说。

　　袁总微斥道：“着急归着急，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你还记得你是南韵的业务经理吗？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似的。”

　　南韵分公司的总经理是俞晨曦的伯乐，平时模样随和慈祥，两人的关系更像父女，故而俞晨曦对他颇为尊敬。

　　俞晨曦缓了缓紧张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些：“知道了，我只是......有点事情想上去找一下苏总，很快就好。”

　　她和总公司的设计总监私交不错这件事情，袁总早就知道，此时用来搪塞再适合不过。

　　林应不知道是不是就像她记忆里的那样，真的在韵丽的设计部，她一路上心情忐忑，甚至都不敢提前拨打电话咨询人事部，更不敢直接去问苏豫灵，生怕她期待的事情变成了一场空。

　　她现在只想赶紧上去，亲自看看林应是否安然地坐在总公司的办公室里。

　　察觉俞晨曦确实有急事，袁总这才松开拽着的手，口吻有些恨铁不成钢：“都到门口了，差那点时间吗？”

　　“你说你，本来不是跟我说你今天要去Z市的吗？昨晚还跟我信誓旦旦，说一定帮我把项目拿下来，今天这是抽的什么风，非得跟我来总公司，你又不是没来过......”

　　眼见袁总开启絮絮叨叨的模式，俞晨曦实在没有什么耐心继续等待下去。

　　她露出一个微带讨好的笑容，像女儿向父亲撒娇一般：“袁总，我的好袁总，我回去一定听您好好说，我这会真的有急事，您就让我先上去吧？行吗？”

　　袁总嘴里还没有说完的内容，被俞晨曦的话给堵住，他闷着一脸无可奈何，摆了摆手：“走吧走吧，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几句话都不愿意听我说。”

　　俞晨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一喜，赶紧乖顺道：“袁总，那我先上去了，我们晚一点见！”

　　她说完也不等袁总回答什么，就急步向写字楼里的电梯方向走去，走到拐角无人的地方，三步并两步地就冲到了电梯门口。

　　后面跟着小跑几步的周晓晓，早就看出了端倪：“学姐，你......你找苏总什么事情呀？这么着急。”

　　俞晨曦都差点忘记周晓晓还跟在她的后面，她一路上心如擂鼓，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被周晓晓一句话给问噎住了：“那个......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有点私事想要咨询苏总。”

　　周晓晓刚想开口继续问点什么，电梯门已经缓缓打开。

　　此时早就过了上班的高峰时间，员工们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奋力耕耘，电梯里空空如也。

　　她抬脚跟在仿佛急着去拿奖的俞晨曦后面，满脸不解。

　　俞晨曦素来做事从容沉稳，在商业场上杀伐果断，自从她上任业务经理，几乎没有见过她对什么人什么事有过这般急不可耐的模样。

　　俞晨曦放在身侧的手，大拇指的指甲正抵着食指的指腹之上来回刮蹭着，这是她紧张时习惯性会做的小动作，此时落在周晓晓的眼里，将她心里的困惑又盖上了一层。

　　21楼的韵丽设计部很快就在眼前展开。

　　让周晓晓愈加困惑的是，电梯门打开之后，俞晨曦的步伐反而没有刚进电梯之前那般迫切，她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下工作服的衣摆，缓步从前台员工惊讶的目光中，向设计部的大办公室走去。

　　俞晨曦绕着设计部的所有办公桌走了半圈，将在场的设计师面孔看地一个不落，除了几个空出来的工位，在场的人里，根本就没有林应的身影。

　　她的心情一落千丈，深度失落的同时也伴着一丝庆幸。

　　她庆幸那记忆里的一切真的只是梦，林应根本就不会经历那些艰难泥泞的事情，最后也不会在她的面前永远诀别。

　　还好，都只是梦。

　　她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将心里压抑一整天的阴郁都呼了出来。

　　正当俞晨曦转身准备上去22楼业务部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不知道谁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来，看见不远处的区域经理助理小陈一边朝她挥着手，一边几步朝她小跑过来：“俞经理！俞经理您等一下！您等我一下......”

　　俞晨曦只好在原地站定，等到小陈跑到她的面前，她才开口道：“陈助，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陈扶着旁边的工位，深喘了一口气，随后摆出尊敬的姿态：“俞经理，您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情要找您帮忙，嗯，是领导交代的。”

　　俞晨曦微挑了下眉头：“找我吗？”

　　小陈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微笑：“是的，就是您呢，俞经理。”

　　“我们苏总监办公室说吧。”小陈一边说着，一边朝苏豫灵的办公室方向，小弧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俞晨曦推门进去办公室的时候，设计总监苏豫灵还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埋头翻动着手里的一堆资料，旁边茶几上的茶水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示着小陈才刚刚离开不久。

　　苏豫灵听见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来，诧异道：“晨曦，你怎么过来了？”

　　俞晨曦微微一笑，以示礼貌：“嗯，我跟着袁总过来汇报这个季度的报告，袁总先上去了，我刚好有点事情想问你，在门口遇到陈助，所以就一起进来了。”

　　她说完就自顾自地挑了一处位置坐下来，等待小陈刚刚没说完的内容。

　　既然林应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她来设计部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带过，也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苏豫灵看到去而复返的小陈，便知道定是小陈有什么事情要与俞晨曦商量，故而没有开口寒暄，也没有问俞晨曦有什么事情想问自己，只等着小陈接下来的内容。

　　小陈则挑了一处距离俞晨曦较近的位置，坐下后，简明扼要道：“俞经理，我们这里刚好有件棘手的事情，梁总听说您这次要过来，交代我让您帮忙协助处理一下。”

　　苏豫灵眼底微微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晨曦见多识广，确实可以帮我们旁敲侧击看看。”

　　小陈附和着浅浅一笑，继续道：“俞经理，是这样的，我们设计部有个小组之前接了一个项目，样品才刚刚做出来，却发现已经有专柜在售卖跟我们样品类似的产品，相似度极高，您看一下，就是这几个。”

　　小陈一边说着一边将茶几上放着的文件夹翻开，拿出里面的几张设计稿以及照片，递给俞晨曦。

　　设计稿上面有几款款式新颖的春夏季鞋款，粗略一看，确实跟照片上的鞋子很是相似，但仔细辨认，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俞晨曦看着那几张设计稿，微微皱起眉头，她总觉得这个事情的出现，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可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又想不起来。

　　她的脑袋因为来的路上塞满了林应的事情而短路，到现在都没有接上。

　　小陈见俞晨曦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就接着补充道：“所以我们怀疑有人将我们公司的设计稿泄密了，现在正在着重调查怀疑的泄密者，这个是小组的成员资料......”

　　等等！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她记得之前梦里总公司好像是有经历过一个泄密风波，但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平息的，她并没有关注过。

　　因为那个时候她正跟周晓晓一起在Z市磨项目合同，合同签署以后，她们一直都在忙两家公司首次合作的事情，等她们忙完的时候，泄密风波好像已经过去了。

　　重要的是，她隐约记起，她梦里醒来之前，在酒店的地板上，周晓晓曾经打来电话说过，当时泄密事件怀疑的泄密者好像就是林应。

　　只是当时她心里揪疼着林应的离去，连着脑袋也昏昏沉沉，并没有听进去太多。

　　现在想来，如果梦里的那些记忆不是假的，泄密事件也正常发生了，那么林应呢？

　　她会不会也出现在这次的事件当中？

　　俞晨曦一把抢过小陈递给她的成员资料，将纸张迅速地一页一页翻起，翻到第四页的位置，她终于停下了翻动的手指。

　　愣怔须臾，她出乎意料地动作轻柔起来，将已经翻过去的三页纸张整齐叠好压在另外一只手下，目光却盯着第四张纸上的内容一瞬不瞬，仿佛已经出神。

　　她身后的周晓晓，也看到了第四张纸上的内容，微微睁大了眼睛，诧异地差点忍不住捂住嘴巴。

　　那上面有一张彩色证件照，证件照上是一个有着娃娃脸的女孩，女孩留着齐肩长发，看不出年龄，只微微翘着嘴角，眉眼微弯，像一个天真乖巧的高中生。

　　小陈被俞晨曦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又察觉她突兀动作里的轻微反常，不解道：“俞经理？那个，您......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小陈的声音成功地穿裂俞晨曦的静默，她的眼睛终于缓慢地眨了一下，活了过来，旋即假装自然道：“哦，没什么，我只是想赶紧了解一下这几个人的情况，好知道该怎么调查这件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小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一叠资料都拿起来递给俞晨曦，“俞经理，这里是这次事件的所有资料，您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先找苏总，她对这个事情比较了解。”

　　俞晨曦前面好不容易接上的脑神经，在见到林应照片的那一刻，再次彻底地崩断。

　　她假装了然地点了点头，实际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根本没听明白小陈的话：“行，我知道了，那你先去忙吧。”

　　周晓晓见小陈准备起身离开，她适时地走到办公室的门口，率先将玻璃门拉开，恭敬道：“陈助慢走，我们晚一会再见。”

　　小陈朝周晓晓点了下头：“好的周助，我们晚点见。”

　　俞晨曦接过那叠资料却没有翻开，只是将成员的个人资料叠在最上面，那张资料照片上林应的微笑，清晰地印进她的眼睛里。

　　林应果然如记忆里的那样，变成公司怀疑的泄密者，那么那些关于林应的记忆难道都是真的？

　　现在想来，记忆里的一切其实并不像是一场虚无的梦境，那时的自己会哭会痛，当时心尖揪痛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应该不会是假的。

　　那么她自己呢？她是如何突然之间拥有未来两年的记忆？

　　难道当时在酒店里，她真的已经死了？

　　所以当时她躺在酒店地板上许的愿望成真了？

　　现在真的回到了两年前？

　　俞晨曦再次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把，那道突如其来的疼痛犹如一管带有甜味的镇定剂，顺着血液走遍她的全身，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带给每一个嗷嗷待哺的细胞。

　　她抿了下嘴唇，不顾手臂上那道已经掐红的印记，极力压住心里翻涌而上的激动心情，差点喜极而泣。

　　感谢命运。

　　感谢这世间的所有。

　　虽然只提前了两年。

　　但只要林应还活着，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