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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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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恣唯在看萨菲珥的《四方神》,里面那三太子是个面瘫。他对前来认亲的莲花小妖道:“本座确曾生作凡胎,也曾有肉身父母、两位兄长。但那已是前世之事,我那一星尘缘早就灭了。”
她觉得这话是说给那莲花妖,却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她又想起《哪吒传》的结尾写到:哪吒以荷藕为身后没了真正的魂魄,就像个精致木偶。她也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梦里的那位是不是也像个木偶,思来想去,心情又复杂起来。
李恣唯心血来潮,编辑了条朋友圈:“做清明梦会不会伤身体?最近连续两天梦到同一个小孩儿,剧情连贯,我还怀疑他有自由意志。你们说要怎么判断我是”
她写了一半觉得既愚蠢又狗屁不通,于是全给删了。
她早早上了床,连吞两颗褪黑素,瞠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想:之前没事下什么副本?好多想问他的都没机会说。说来也怪,李恣唯总觉得自己一但把那段剧情走完,会跟他就此别过。
她在天马行空中眼皮渐沉,身体渐轻,蓦然睁眼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颗歪脖树上。
此处又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山峦,草木蒙茸,绿竹扶疏,也不知道这宜宾市内哪来的这么多山。
没办法开混响,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哪吒?”
微风过境,无人应答。
她加大了音量:“哪吒!”
迎着山风的野花灼烁粲然,除此之外半个人形也无。
李恣唯恼了,她气沉丹田,也不管顶着现在这幅皮囊喊出这句会不会特别羞耻:“三坛海会大神!苍乾仙尊求见!!”
哪吒踏着风火轮来了。他已褪去之前一身狼狈,衣冠齐楚,红绫翩然,眼中光运如常。
三坛海会大神耳清目明,先前叫的那两声他早在南天门听到了,只是没从中寻到半点灵气,便充耳不闻。直到对方报出名号才起身前来,当下却见那歪脖树上盘腿坐了个怪人。此人杏眼圆脸,红发卷曲如海藻,那一身上下古怪至极。这是哪路妖怪顶替那苍乾仙尊名号?哪吒提起火尖枪就要对她发难,却转念一想:此人身上并无妖气。我眼见即实,怎会看错?待我问来再做打算。
不等哪吒开口,李恣唯抢答道:“李哪吒,别看了。我本来就长这样。”
哪吒自半空降下,与她四目相对。他见此人确为肉|体凡胎,既无仙气也未通半分灵脉,疑道:“你已位列仙班,不在轮回之中,一日不见怎的这般模样?”
李恣唯招手示意他坐过来,眯眼对他说:“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但希望你说话客气点。”
哪吒飘在她对面,原地不动。他更加认定苍乾仙尊乃西天佛国之人,觉得这佛门中人或许是跟自己这边有文化差异,想是遭遇了某种变数。况且一介凡人又能耐他何?此刻便没多想,对她道:“既是苍乾仙尊,岂有不应之理。唤我何事?”
李恣唯对他说:“我叫李恣唯。”半晌,她补充道:“这是我真名。你应该不认识简体字,但你知道发音就行了。”
哪吒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便沉默不语。
李恣唯说:“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有很多话想说,所以也懒得管你听不听得懂。”
哪吒面色淡然地跟她寒暄:“可是要回西天佛土?”
“……”李恣唯觉得没法跟他解释。她说:“我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跟你多说两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就算在这儿待上半个时辰在上面也等于站在原地没动,所以没必要急着回去。”
哪吒阖了下眸子,觉得此人甚是不讲道理。
李恣唯说:“总之我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人。我们那儿有很多你的民间传说,每个故事里的你都不一样。”
哪吒沉默地听着。
她说:“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很多话想问你。比如你生日真是农历九月初九?你会不会说宜宾方言?你们当了神仙之后是不是真就没了良心,忘尽前尘?”李恣唯在树上坐得有些累了,她换了个姿势,用手掌撑起下巴,“还有就是你的童年是不是特别孤独。”
哪吒心下一颤。他看着李恣唯开口道:“本座已是莲花化身,将那骨肉还予父母之时便已斩断尘缘。既已列位仙班,前世种种皆化朝露。”
李恣唯笑了:“还用比喻句呢?你还挺文艺。”她逐渐敛了笑容,“我就经常想吧,我是搁这做梦呢?还是我穿了呢?在我那个世界里有太多你的传说了,你的身世、作风、性情,每个版本都不尽相同。你说,我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李恣唯没想着哪吒会回答她这句。但哪吒却自觉她口中的“那个世界”指的是西天,不加思索便答:“百姓乃肉眼凡胎,哪里分得清什么真假?”
李恣唯看着哪吒静静立在对面,长枪在手,红绫时刻傍身,仿佛这辈子都在枕戈待旦,只有上辈子才算得上为自己活过。她说:“我也是肉眼凡胎。我真不是什么仙尊,就一普通社畜,跟所有陈塘百姓一样,替资本家打工过活的。”
她扶着树冠站了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嫩叶,日光晃得她眯眼:“我觉得你没良心。”
哪吒刚才听她说了一堆鸟语,有些晕头转向,此刻不想与她争辩,闭口不言。
李恣唯说:“我本来想把苍乾仙尊的铃铛留给你做个纪念,可惜我现在不是什么仙尊,也变化不出任何一个物件。”她在心里估量了一下自己哪吒的位置,将身体微微前倾。
哪吒诧异道:“你要做甚?”
李恣唯又笑:“我寻思这反正是最后一次,你姐姐我就喜欢耍无赖。”说罢便纵身一跳,往前方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