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马马灯

7、第七章

　　李恣唯早就来了。她做了个法，混在这堆天兵天将里看刚才那段她在现实中一直没有找到文字记载的直播，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插手叫停。
　　她一边在心里夸赞自己的想象力，竟能把梦做得这么惟妙惟肖，以至于服化道都如此很精良，一边运功试图给哪吒疗伤。
　　晏晏从没说过她会治愈系法术，她捣鼓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哪吒在凤背上与李恣唯盘腿对坐，那杆长枪斜躺在他臂弯，混天绫缠在枪身，烈焰舞风。他心道：没曾想却是被她所救，真是不打不相识。他思忖片刻，抬眼正色道：“我于南天门这数百年间未曾听闻苍乾仙尊名号。莫非仙尊乃西天佛国尊者？”
　　他这么一问，李恣唯顿时想起自己其实是个私企的普通社畜。她突然就泄了气，托腮萎靡道：“你听我名号像印度人吗？明明你自己早期才是毗沙门的亲儿子……算了算了，你懂个屁。我无门无派，散修。”
　　哪吒冷眼看她：“我早知你并非闻太师门下弟子。”
　　李恣唯说：“对。……我其实是个社畜。”
　　哪吒眼下心系陈塘关，权当她说的那些鸟语是天竺的方言。
　　火凤停在陈塘关上空，两人见一张泛着荧光的蓝色大网已将陈塘关罩住，正徐徐向内收缩。城内百姓熙熙攘攘聚到正街，对突生的异象指指点点。这正是敖广刚才吐出的避水珠。
　　哪吒见敖广这是要把陈塘百姓置于死地，登上风火轮就要飞身下鸟，李恣唯这回可是从后面把他肩膀给结结实实按住了：“你等会儿！”她语重心长道：“你这莲花化身本来就只剩了两魂一魄。刚才要是用你那三头六臂硬闯老闻的电网，你会自损一魂。”
　　哪吒闻言道：“本座自有判断。”
　　李恣唯用力把他薅了回来，她翻了个白眼：“那你也知道你现在下去硬刚也会丢失一魂一魄？”她顿了一下补充：“还会搭上你的九龙神火罩。”
　　眼看闻太师那老头就要追上，陈塘百姓危在旦夕，哪吒转头蹙眉看他，言语之中带了愠色：“那便如何？我岂会看这千万百姓于眼底遭殃！”
　　李恣唯盯着哪吒煞白的眉心，示意他看自己表演。她朝陈塘关挥袖，手掌一翻，那颗避水珠不知何时已被收在掌中。
　　她朝哪吒莞尔一笑：“瞧。你晏晏姐给我叠的这么多buff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恣唯想：得，又被自己给装到了。
　　哪吒见陈塘关上空的大网逐渐隐入八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
　　他转身对李恣唯抱拳，面色如常，眼中光运流转：“哪吒代陈塘百姓谢过。而后如有所需，至南天门唤我名号便是。”

　　李恣唯让火凤落在一处青翠山峦，手指藏在袖中把玩那颗避水珠。她望着这满山瑶草与屈曲苍柏，对哪吒开口：“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有个所需。”
　　哪吒私事已了，急着回南天门。但恩人有愿却不得不听，当下便对她抬手道：“仙尊但说无妨。”
　　哪吒没穿战甲，他这一身布衣已被闻太师那天雷劈得边角破损，前襟也尽是血迹，但发型却丝毫不乱，腰背也依旧笔挺。李恣唯见他一副身负重伤却事不关己的做派，即兴道：“你们神仙眼见即实。那你为什么看不出我真身？”说着就伸手去捉哪吒的面颊。
　　哪吒一愣，半阖着眼睛偏头躲过，他手腕轻转，将那火尖枪的杆子把李恣唯的手给挡了。他抬眸道：“真身指的可是自身法相？哪吒不明此意。”
　　李恣收回了手，唯叹了口气，朝他挥了挥袖子：“……算了。如果我下次还有机会再来，叫你名字的时候请一定要出现。”
　　哪吒答：“这有何难。”随后一个抱拳：“苍乾仙尊，哪吒有要事在身，此番先行别过，来日再会。”
　　李恣唯对他点点头，哪吒便登上风火轮往南去了。她看着他披挂着红绫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这小孩儿。
　　李恣唯掐算着时间，握紧了避水珠。天旋地转，她在闹钟响起之前睁了眼。
　　李恣唯昏昏沉沉注视着透出窗帘的稀薄光线，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右手给拽出棉被。
　　她缓缓摊开掌心，手中空空荡荡，早已没了避水珠的冰润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