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光同暖》慕浅年

8、8.谈谈心

　　“啊？”还在看戏的同学们赶紧扭头坐回去，一个个立马低头认真，只有被点名的宋渝条件反射看向邵晨跃。

　　他俩是和顾乘舟关系最好的了，邵晨跃是有真成绩，倒是宋渝中考成绩稀碎，全凭他爸一栋楼才进来的。

　　但现在为什么只叫他呀？而且这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扭头就已经打起来了。

　　宋渝满头雾水地跟出去，走廊上的叶思言开门见山，“我想问一下，顾乘舟同学会去哪里？”

　　哈？宋渝更愣了，“学、学姐你......”

　　叶思言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同学，你也知道陪读家长的责任，如果我找不到他，如果老师过来或者他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交代？”

　　在其位谋其事一直是叶思言的行事准则，更何况这还都是学生，她既然坐在这儿就要负责。

　　她也是中学时代过来的，现在出不去校门，而学生之间总有些自己的秘密基地也是很正常的。

　　“宋渝，你也不想被老师发现吧？那就告诉我，我去看看你的顾哥，这件事情总要解决的，你说呢？”

　　她眼底的真诚太动人，亮晶晶的眸子看得宋渝连那句“顾哥脾气不好”都说不出口，而且他看得出来，叶思言和从前那些人都不同。

　　最不同的是这双眼睛、这张脸上都没有他们最常见的轻慢无视，而宋渝不可避免地犹豫了。

　　“学、学姐，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张、咳咳！告诉张老师吗？”

　　“你不希望我说？”

　　“我......”宋渝烦躁地挠了挠头，破罐破摔地甩甩头，“老张本来就不喜欢我和顾哥，如果知道顾哥在班里打架，肯定要叫家、”

　　脱口而出的话猛地顿住，在叶思言微微瞪大的目光中，宋渝闭嘴，扔下一句：“可能在小操场。”转身进教室。

　　叶思言愣在原地，直直的目光盯着已经回到座位抓耳挠腮，好像还有些懊恼的宋渝，心底好奇更重。

　　“嘿！”大腿被拍了一巴掌，把脸埋在手里的宋渝第一反应就是先看门外，走廊上轻风吹过，已经没了人影。

　　他这才低头，蹲在脚边的邵晨跃扬扬下巴，“她叫你干嘛呀？要不要去看看顾哥？”

　　“......不用！”宋渝一个白眼砸过去，也不知道是给邵晨跃的，还是给自己的，“滚回去自习。”

　　“顾乘舟发什么疯啊？他之前不是都睡过整个自习的，有时候还逃课呢，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啊？”

　　“听话？你才疯了吧？听话还会动手？”

　　“搞不懂学校怎么想的，这都开学两个月了，只有咱们班每周都要出个乱子，还都是因为他，烦不烦啊？”

　　“知足吧，至少人家又没对你们做什么，反倒是你们啊，天天背后嚼舌头，好意思吗？”

　　“你管得着吗......不过话又说回来，跟之前比起来，我觉得今天还好，顾乘舟被叫停就停了。”

　　宋渝抬脚踹桌，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忍不住想捂起耳朵，紧跟着就是他的冷声，“想死是不是？都TM给老子闭嘴！”

　　“差不多行了啊。”邵晨跃也转头看了过来，“真有本事放学打一架，一个个大男人比女的还话多，好玩吗？”

　　眼见战火又要烧起来了，被委以重任的班长赶紧起身，“安静！”

　　瞪了两眼交头接耳的几人，班长拍桌，“再吵我就去叫老师过来了。”心思各异的众人目光你来我往，但面上都老老实实安静下来了。

　　另一边，叶思言果然在已经弃用的小操场找到人，远远看去的背影宽大厚实，是一种很有安全感的稳重，却又好像透着孤离。

　　这边的小操场在她高一那年学校扩建之后就很少用了，坑坑洼洼的橡胶跑道有些地方都脱了皮。

　　少年背对着来的方向坐在杂草丛生的草地上，面前是破旧的操场、生锈的栏杆，和围墙外广阔的安静。

　　顾乘舟垂着头，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两手交握，莫名笼罩周身的沉闷和几分钟前的暴躁判若两人。

　　犹疑、纠结、挣扎，她好像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浓烈的自我拉扯感，十五六岁的少年会有这么深的情绪吗？

　　定住的叶思言停了片刻终于抬脚，她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鞋底踩在落叶上的轻响不算小，可还是直到掌心轻拍肩膀，垂头的少年才猛地抬起。

　　墨玉似的瞳孔中落入一张含笑的面孔，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顾乘舟交握的指尖立马收紧，“你、”

　　“拿着。”叶思言冲他笑笑，把手上的一次性水杯递给神色莫名的少年，然后弯腰在他身边坐下。

　　顾乘舟这才注意到，她手上还拎了个透明的小塑料袋，一看就是从哪儿随便拿的。

　　他看过去，棉签碘伏、酒精红药水、大号创可贴应有尽有，还有正被那双手捏着的小药盒，转眼递到面前。

　　“给你接的温水，医务室拿的胃药，先吃了，再给你手上的伤消毒。”

　　整个人都愣住的顾乘舟像个机器人似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一手温水一手药，他低头看着掌心，“你，怎么知道？”

　　“药是医务室拿的，至于你的胃，早就注意到你一直按着，刚才被我拉开的时候不是还皱眉？”

　　她开始还以为是生气，但后来余光扫到顾乘舟收回的手在胃那里顿了一瞬。

　　所以反正都是要过来的，她在医务室就顺便拿了药接了水，叶思言早几年偶尔胃疼的时候吃的都是这个，好在顾乘舟真在这里，没让她端着杯子到处找。

　　见他悬着手出神，叶思言莫名有些没脾气，叹着气摇了摇头，“快吃吧，然后伤口处理一下就回去。”

　　对着那双无奈却又好像藏着无尽包容的眼睛，少年额角跳了跳，在神经反应之前，手上已经听话地含药、喝水、吞咽。

　　叶思言晃晃指尖的袋子，“你能弄吗？还是我、”话音未落，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背已经到了眼前。

　　几乎横过手背的血红不算深，但伤口倒是挺长的，叶思言抬手捏住他虎口处看看，周围倒是挺干净的，没有铁屑灰尘之类的东西。

　　她也没客气，垂眸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刚才问过校医了，只要伤口干净，那消过毒就没什么事了。

　　暖洋洋的阳光迎头落下，清风裹着尘土气扫来，顾乘舟张口又闭嘴，终于，“你不问问我吗？”

　　“你想告诉我吗？”叶思言的话紧接而来，好像就在等着他开口。

　　她收起用过的棉签放进空袋子，“我也是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年少轻狂才正常，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事。”

　　棋塘中学是什么情况叶思言再清楚不过了，就算是再重点的学校也不会全是老老实实埋头课本的学生，更何况是十五六岁这个年纪。

　　她的眼睛和手都在顾乘舟的手上，双唇却像是自言自语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相信他不无辜......我看到了。”

　　“看到？！”顾乘舟猛地抬头，深不见底的墨色浅了浅，眼中终于有了一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惊讶的低呼带着搭在膝头的手腕猛地一颤，叶思言收紧指尖捏住他的手指，“别动。”

　　手上传来的痛意他根本不在意，“你看到什么？”

　　真是小孩子脾气~叶思言无奈，低头换了棉签轻轻上药，“看到你理直气壮，看到他满脸心虚。”

　　这才是最重要的，她刚才拦住顾乘舟的时候，清楚地看到被推倒的那个男生根本不敢跟她对视，而且目光闪烁。

　　“你能想象吗，其实我以前也打过架，而且我更过分。”她抬眼挑眉，“我可是在张老师的课上，直接一本书穿到半个教室砸过去，两个男生被我按着打。”

　　“再想想我高一那时候，班长都能和团支书在操场打起来，把段长都给招来了，结果只是因为一个嘴欠一个误会。”

　　抽空抬了个眼，看到少年平静的脸色，叶思言顿了顿，“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吗？我还以为至少我打架很匪夷所思。”

　　顾乘舟：“......确实没想到学、姐姐也会打架。”

　　话是这样说，可他大概实在不会演戏，无波无澜的眼底干净如初，叶思言无奈又好笑地摇头。

　　“不觉得就不觉得咯，还安慰我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一直以为我这张脸挺有欺骗性的。”

　　确实有！顾乘舟暗暗点头，连他在知道这人的身手时都觉得不敢相信，谁能想到一个温柔姐姐，出手居然干脆利落。

　　至于......他很想说：我早就知道啊。

　　“少年意气嘛~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拳头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而不是发泄怒气，更何况人在极度愤怒下是没有理智的。”

　　“所以，出拳最多七分力，剩下的三分是留给自己的机会，毕竟冲动的后果和意外谁也预料不到，你觉得呢？”

　　她收起棉签，“伤口太长了，创可贴看来是没用的，我看伤口不深，现在天气也热，这样可能好的更快，你注意些。”

　　“你......”顾乘舟垂眸，也不知道是在看手背还是地面，轻喃：“你，总是跟别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