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光同暖》慕浅年

4、4.缘分

　　叶思言陷入回忆的眸子渐渐清明，瞪大眼睛，惊喜道：“原来是你啊！”然后惊讶，“你一个学生，怎么跑那里去了？”

　　她虽然问着那种地方，可不躲不闪的眼睛里干净明亮，没有一丝一缕的轻视和不悦，有的只是不解和关心。

　　可顾乘舟却还是想被烫到了一般猛地闪开，尽管躲开后又忍不住微微偏转目光，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

　　“以前有需要，不过那天之后，我就没去过了。”最终，他只能这样回答。

　　“哦，这样啊。”叶思言点头，眼里的迷茫却分毫不少，显然这句云里雾里的解释根本不算解释。

　　顾乘舟当然明白，可就算解释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无论是他的年龄、身份还是星夜的性质、意义，如果不是叶思言亲眼所见，恐怕连她都无法相信。

　　听的人只会说生活又不是电视剧，哪有那么多的不堪？哪有这种堪比小说剧情的狗血人生？

　　没有见过黑暗，不代表这个世界没有黑暗，生活在十层的人看到三楼就是普通、一楼就是可怜，那么地下呢？

　　这个绝大多数明亮的世界里，同样存在无数充斥阴暗的角落，而那些角落的生活，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明白。

　　“不去了也好。”轻轻柔柔的声音从面前传来，“那种地方不适合你，至少不适合现在的你。”

　　他抬头，映入眼帘的面孔赞成地点头，依旧是干干净净的脸色，看来的目光像是看着弟弟的姐姐，包容又温柔。

　　“喂！”头顶传来喊声，扒着栏杆的女生叫人，“思言你干嘛呢？买个饮料怎么把人都给买丢了？”

　　两人抬头看去，“等会儿，急什么呀。”

　　叶思言冲楼上摆摆手，低头看顾乘舟，“高中同学，刚好今天有时间一起回来玩，顺便看看老师。”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还好遇到你了，上次走的急，我小姨的酒钱都忘了，是你帮我们垫付的吗？”

　　这种粗心大意又欠人情的事情，在叶思言十八年的人生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等她终于把那只醉鬼拖回家之后才想起来钱没给，第二天傍晚又过去的时候，店里的服务生却说昨天的账清了，没有问题。

　　她一猜就知道肯定是......瞧她这脑子，怎么感觉高考后撕完书，顺带把脑子也给撕了？

　　“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叶思言无奈地敲敲脑袋，她最近真有点神神叨叨的。

　　但，眼前这小孩儿好像比她还莫名其妙，问个名字而已，怎么突然又没了笑？

　　叶思言一头雾水，“如果......”

　　“顾乘舟！”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压着她未完的话音落下，眼底是少年咬紧的腮帮子，“我叫顾乘舟。”

　　甩开一闪而过的异样，“顾乘舟，好听。”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叶思言轻喃，顾乘舟却猛地怔住，“你知道？”

　　“啊？”她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你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里？”

　　是。顾乘舟点头。

　　他的母亲是个连古诗都念不全的女人，却硬生生把在男人书房一面之缘的拗口楚辞记的清楚。

　　但顾乘舟不喜欢！很不喜欢！他厌恶甚至恶心这个名字，那个女人把这个名字、这个儿子，都只当作留下男人的工具。

　　“那我们还挺有缘的。”惊喜的声音响起，面前的女孩儿抚掌大笑，眼底亲近更甚。

　　她笑，“我的名字是外公取的，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所以我叫思言，叶思言。”

　　这几句都是楚辞《九歌》中来的，叶思言指他，“你的是《湘君》。”又指指自己，“我的是《湘夫人》。”

　　叶思言的关注点都在缘分上，而顾乘舟的落脚却在湘君？湘夫人？

　　“说着说着又忘了，你上次帮我们垫了多少钱？我给你吧。”终于想起正事的她掏出手机，“加个微信，我转给你。”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现在都习惯了手机支付，就算真的要现金，叶思言这会儿也拿不出来。

　　棋塘在电子产品这一块儿比起其他学校，那真是非常宽松了，只要不在教学区使用，就没人会管，所以他们基本都带着手机。

　　“不......”顾乘舟刚要摇头，捏着裤子口袋的指尖却猛地松开，在理智反应之前伸手摸出冰凉金属，“好。”

　　他感觉自己像被用力地朝着两个方向拉扯，可胜利却在最开始就有了偏向。

　　脑子成了生锈的机器，僵硬的指尖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走向操控者想要的内容，叶思言抬手扫过，滴——

　　她收回手机，“你待会儿发给我。对了，你在哪个班？”

　　顾乘舟：......高一七班。

　　“七班？”抬头的女孩儿又瞪大了眼睛，她还想说什么，楼上又传来了两分钟前熟悉的催促。

　　抬头应了声的叶思言看向出神的少年，“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抬手拿了瓶果汁塞给他，“学姐请你的，谢谢啊~下次见！”

　　言罢转身摆手，在楼上的催促中踏上楼梯，藕荷色的裙摆消失在白色瓷砖边，顾乘舟低头，洇湿瓶身的凉意贴着掌心。

　　......下次？顾乘舟低头哼笑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做人还是知足些为好，这样就够了。

　　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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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塘每年都是先月考，紧接着就开始校运会，校运会在30号中午结束，接着就开始国庆长假。

　　但今年，等他们再回学校，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月考成绩，还有高一全年段的晴天霹雳。

　　张建抬手拍拍讲台示意他们安静，“最新消息啊，从这周开始，我们年段也要开始周六的自习了。”

　　啊——寂静两秒后的教室立马哀嚎遍地，“真的假的啊？老师你该不会是在蒙我们吧？”

　　“怎么这样啊？我们也太惨了吧~人家都是高二才开始~而且我们本来晚自习就比别人时间长了。”

　　“就是啊老师，我们回去也会认真的嘛，这样每周放假还不到一天呢！周六中午走，周日下午又要来，不行的啊！”

　　事实证明，就算是再重点的高中、再好学的学生，也没有人不喜欢周末和放假。

　　棋塘中学除了住的很近的，其他一律要求住宿，原因就是他们的晚自习比其他高中硬生生多了半个小时。

　　不仅如此，周六还有自习。

　　大部队在教室，有家长帮忙看班；各科薄弱的部分同学有辅差班，每周本科目两位老师，一个在辅差班，另一个在办公室等着答疑。

　　但问题在于之前都是高二才开始的周六自习，他们这届才开学一个月好不好？居然也要参加？

　　砰砰砰！

　　张建被一屋子的哀嚎喊得耳朵疼，抬手用力砸两下，“行了行了，学校已经决定了，再吵也没用。”

　　“那也不能这样啊，我们需要循序渐进！哪儿能一上来就直接给这么大的压力啊？”

　　张建无奈，“你们以为我想吗？老师要多上三节课，还要麻烦家长过来看着你们，谁不辛苦？”

　　事实上连他都不太能理解这个家长看班的制度，但考虑到老师精力有限，也许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至于自习，作为重点高中，尤其是刚出了双状元的重点高中，棋塘现在的压力绝对超过以往所有时候。

　　所以咯，本来是高二才开始的周六自习，从他们这一届开始，连高一都要跟着共同进退了。

　　在热闹的喧嚷中，后面的顾乘舟起身大步向外，砰！敞开的衣角挂住桌角的试卷，毫无滞意的脚步在两步后猛地停下。

　　大步踩下的球鞋挣脱本该行进的轨迹，回身，弯腰，抬手：“不好意思。”

　　腰刚弯下的叶思晨手指捞了个空，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狐疑地抬头，刚好看到顾乘舟转身的背影。

　　叶思晨：......什么情况？

　　嚎到一半的邵晨跃狐疑地往空荡荡的门口瞥一眼，又看向懵逼的同桌，“喂！你有顾哥的把柄喔？”

　　“喔你个头！”叶思晨白他一眼，“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

　　他和顾乘舟第一次见面就是那天开学，棋塘新生入校是不允许家长进校的，号称培养他们的独立能力。

　　所以那天叶思晨扛着两个大箱子正哼哧哼哧爬楼梯，正好遇上一个背包轻松下楼的顾乘舟，因为帅，他还多看了两眼。

　　然后看着看着就发现人家也在看他，尴尬的叶思晨讪笑着打了个招呼，换来一句：“要帮忙吗？”

　　话说，要不是军训的时候顾乘舟那一架和之后的桀骜不驯，他还真以为这就是个热心善良的小哥哥。

　　至于现在，叶思晨实在想不明白，“你顾哥这脾气，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啊？”

　　“我哪儿知道？”记仇的邵晨跃学着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这边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人互相留了个后脑勺，那厢推门躲进厕所的话题主人公拿出手机。

　　—快把钱收了！哪有弟弟给姐姐付钱的道理，听话吧小学弟

　　—姐姐？

　　—张建老师也是我那时候的班主任，你可是我的同门亲学弟啊。快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