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意》暮死嘲生

16、失忆？

　　贺清都醒来的时候，躺在白的晃眼的病房里，第一眼还以为自己是去了天堂。

　　床边躺着一个人，睡得正熟，贺清都微眯着眼抬手，指尖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脸，酥酥痒痒的把楚京野弄醒了，抬头看见贺清都醒来，惊喜的握着他插满输液管的手，“阿煜，你醒了！”

　　楚京野连忙起身，朝外走去，嘴里叫着医生。

　　“你是谁啊？”

　　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楚京野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皱紧了眉头，笑道:“阿煜，你说什么？”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看着贺清都认真的神色，楚京野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这该不会是失忆？不会吧，这么狗血的剧情还能让自己遇见的吗？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野，楚京野呀，你看看我！”楚京野趴在床边把贺清都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急切的想让贺清都想起。

　　可贺清都还是摇摇头，抽回了手，像个陌生人般的盯着他。

　　怎么会这样，这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楚京野连退了几步，医生们跑进来，不小心撞着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撞倒。

　　贺清都忙着应付着医生的提问，根本没看楚京野一眼。

　　这时，一名警察拍了拍楚京野的肩膀，亮出了证件，“你好，刑警大队钟茶，我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额，好。”楚京野缓过神来，跟着钟茶出去。

　　空旷的走廊上，除了护士没有其他人，这是雾城时隔多年第一次发生的凶杀案，上面都挺重视，钟茶叹了口气:“打捞队打捞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犯人的尸体，不排除他逃走的可能性。”

　　“什么？不能让他逃走啊！”他害死了花姨，他怎么能逍遥法外。

　　“我们会继续追捕的。”钟茶拿出一张照片，上面的男孩高高瘦瘦的，“这是犯人毁容之前的照片，他叫周玉，是南大的大二学生，前段时间便没再去上过学了，我们暂时还没找到他毁容后的照片。”

　　“周玉…钟队，我见过他，我可以给你画出来。”

　　“那再好不过了，我们也会尽快发布通缉令，对了，你母亲作为凶杀案目击者，所以我想找她问一下具体的过程。”

　　楚京野面露难色，母亲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现在在医院病房里，过几天就要被转进精神病院里，“钟队，我母亲可能回答不了你的问题，等她稳定后麻烦你再来一趟，中间如果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吧。”

　　钟茶抿着嘴，点点头:“那病房里的那个人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有见过凶案现场吗？”

　　“他是花姨的儿子，也是…”楚京野抬起头，轻笑了一声，“我男朋友，他跟凶手一起掉进的海里，但之前他们之间并没有关联，应该是因为受我牵连。”

　　男…男朋友？！

　　钟茶惊奇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男生，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实在看不出居然不是直男。

　　“这样…”

　　钟茶小心的呵呵了一下，他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第一次遇见也第一次听到有男朋友的人能够这么直爽的说出来，好像跟男女朋友也没什么不一样，“嗯…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我了解了你父亲的情况，那场火灾他也不是主要责任，既然你男...男朋友刚醒，我就过几天再来问他。”钟茶合上文件夹，看了眼病房里的贺清都，小声说着，时代是真的在进步。

　　楚京野弯着腰道谢，还没进门，就接到了赵思思的电话。

　　“喂，学弟，清都他在哪个病房。”

　　“三楼304。”

　　赵思思提着水果篮，白裙飘飘的跑进病房的时候，贺清都抬眼看见赵思思，有些惊喜。

　　楚京野站在病床旁收拾着桌子，结果抬头就听见贺清都笑着说道:“你是我女朋友吗？”

　　一句话，石化了在场的两人，赵思思扭曲着脸盯了一眼楚京野，张了张嘴:“他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可能是脑震荡导致间歇性失忆。”楚京野指了指脑子。

　　赵思思了解的点点头，把果篮放下，坐下便叹了口气:“清都，我听说阿姨的事了，你不要太伤心了，注意好身体。”

　　贺清都本来开开心心吃着桔子，突然听见赵思思的话，顿时有些食不知味，心里隐隐作痛。

　　强颜欢笑道:“我不记得了。”

　　赵思思看着贺清都这样子越发的心疼，她知道失去母亲有多么痛心，当下不记得也好，至少伤痛会减少几分，幸福并不需要痛苦来证明，但痛苦是需要幸福来消磨，贺清都吃完最后一瓣桔子，转过头看着楚京野，开口:“所以你是谁？我醒了你就在这了。”

　　一旁拿水杯的手突然顿住，楚京野掩住眼底的失落:“阿煜，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是你朋友。”

　　“是吗？可是我看着你，很不舒服。”

　　“……”

　　赵思思看着气氛逐渐尴尬，贺清都看来是真的失忆了，居然这样对学弟，以前那可是藏在心里的宝贝。

　　“不舒服也没办法，除了我，没人照顾你了。”楚京野强忍着心里的即将跑出来的悲伤，继续擦着桌子，怎么自己越来越爱哭了，“我能动，不需要你。”宋庭九开口，一字一句绝情至极。“我看新闻上说，你跟我一起被绑架，你怎么没事，该不会是你害的我吧。”

　　“贺清都！”赵思思开口，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贺清都轻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赵思思，“我开玩笑的，不过我真不记得你了。”

　　楚京野把帕子扔在桌上，心里五味杂陈，眼泪快憋不住，便低着头提着垃圾袋走了出去，赵思思都有点看不下去，“清都，你真的不记得他是谁吗？”

　　贺清都摇摇头，“不记得，如果是重要的人，我自然不会忘记。”

　　对呀，也是不太重要，也就心心念念暗恋了三年而已。

　　贺清都一口一个桔子，赵思思离开后，他才起身站在窗台上往下看，微风吹过来，是要秋天了吧。

　　楚京野正在下面收拾着他的被褥，贺清都看着忙来忙去的人，眼里毫无波澜，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可手里的桔子皮却被他扣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刺激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病房。

　　贺清都吹风吹得眼眶湿润，从包里掏出一串紫色的手链，轻轻的放在唇边，是海水，鲜血，母亲…

　　都没有…

　　只有眼泪那般晦涩难闻的味道。

　　“小野啊，你又来晒被子了。”

　　护工提着桶路过，这小野这孩子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医院里的女孩子都很喜欢他。

　　“陈姨，你要去接水吗，我帮你。”

　　陈姨推脱几下，楚京野还是提着桶去帮她接水。

　　“小野，你真好，不过这医院可不要常来，久了，晦气。”

　　“嗯，等我朋友醒了，我就回家了。”

　　陈姨点点头站在一旁，她一早看了新闻，几天前的绑架凶杀案，好像就是在雾城发生的，她刚刚也看见警察来了医院。

　　“小野，你知道上次有个凶杀案，就是在这附近发生的。”陈姨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我刚刚还看见警察来了医院，虽然穿着便衣，但我认识他，你说该不会受害者就在我们医院吧，那多危险呀，说不定——”

　　楚京野把水提出水槽，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了，陈姨。”

　　“哎哎，好，谢谢了。”陈姨看小野没搭茬，还以为他不感兴趣，便没再开口了。

　　“对了陈姨，这件事还是不要往外传了，警察也是为了消息不乱传才穿的便衣。”楚京野礼貌的假笑了一下：“受害者是我妈。”

　　陈姨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楚京野离开后才后知后觉的打了打嘴，“哎哟，我这破嘴。”

　　楚京野抬头看了看的病房贺清都，他正站在那里往下看着。

　　看见楚京野抬头，贺清都快速伸手拉上了窗帘。

　　透着缝隙，贺清都慢慢坐回了病床上，手掌摩挲着那串手链，或许，有些事情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收场。

　　现在才想清楚妈妈的那句话，家人的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而已，如今没有了平安喜乐，锦上添花他也不想再看见了。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陈熏站在门口，脸上没了以前的浓妆，也换上了运动鞋，手里提着跟赵思思一样的果篮。

　　贺清都看着她，眼里说不清是恨还是厌恶。

　　“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陈熏开口，没了以前的嚣张跋扈。

　　陈熏把果篮放在一旁，不敢过去，“我会好好配合警察，那张门禁卡是我捡的，我没想到会让那个凶手进入小区，对不起。”

　　贺清都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来道歉有意义吗？”

　　“对不起…”陈熏一下痛哭了起来，她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楚哥哥家的仇人，也没想到那张门禁卡会成为别人的催命符，她只是想拿着那张卡去找楚哥哥，只是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她也以为那个人只是个抢劫犯。

　　贺清都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陈熏瘪着嘴，因为她间接害死了人，她已经好几天没睡着过了，可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她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哭着跑出病房，结果转头便撞见了楚京野，她现在比贺清都更害怕的便是楚京野。

　　“楚哥哥…”

　　“陈熏…”

　　楚京野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你还敢来。”

　　“对不起，楚哥哥…”

　　“滚远点！我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

　　陈熏从没见过楚京野现在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撕碎，吓得眼泪汪汪，差点挪不动步子，楚京野抱着被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头埋进被子里，不想让周围的人听见他哭的声音，瑟缩的身子靠着墙，肩膀微微颤抖。

　　贺清都靠着门，听着楚京野抽泣声，好像他家出事他都没见他这样哭过，椅子上的人哭累了，靠着被子有点昏昏欲睡，反正阿煜也不想看见他，等被子干了再进去也不迟。

　　这一觉睡了整整六个小时，楚京野守着贺清都这几天都没睡过，好不容易刚睡着，就醒了贺清都，结果居然还失忆了，他更睡不着了。

　　屋里，贺清都换好衣服，把病号服往床上一扔，就出了医院，现在正是轮值的时候，医生们都去吃饭了，都没发现他离开。

　　他打了辆车，去了警察局，手里紧紧握着那串手链，说实话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活着，当时听到母亲被杀，他便抱了必死的决心，因为他即便活着，他也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这一切。

　　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还没等到她睡醒，还那句羞于出口的我爱你。

　　贺清都在出租车里无力的低着头，静静地坐在那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后面的小伙子情绪不对，一时间也找不到安慰的话，只是悄悄打开了一点车窗，风吹进来至少不会那么闷热。

　　“小伙子，到了。”

　　司机小心开口，看贺清都打开车门下车，摇下车窗伸出头:“小伙子，栽了跟头也不要怕，年轻人嘛就是要永远热泪盈眶。”

　　司机冲贺清都笑了笑，摇上车窗，一尾而去。

　　贺清都走进警察局，钟茶看着他还吓了一跳，躺在病床上还不知道，这孩子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好吧，虽然自己也算不上高。

　　“你是，贺清都？”

　　“嗯，你好。”

　　钟茶看着他的眼睛红红的，有些话突然有点问不出口了。

　　“孩子，其实你也不用来一趟警局…”钟茶身子前倾，音量变小:“有事，我会问你男朋友的。”

　　“男朋友？”

　　声音不大不小，但周围的警察纷纷侧目，带着疑惑的小脑袋。

　　钟茶轻咳一声，果然是年轻人啊，这私密的事也敢大庭广众的说出来。

　　“就那个帅帅的，楚弟弟，他跟我这么说的。”

　　贺清都摆正了身子，开口道:“我不认识他，我只想问，那个凶手抓到了吗？”

　　“暂时还没线索，我们盘查了那天的监控，发现他就住在桥洞底下，一直都在附近游荡，我们派了人在那里蹲守，暂时还没信息。”

　　钟茶喝了口白开水，一个说男朋友，一个说不认识，这是明摆着吵架了。

　　“放心，我们一定会排查各个出入雾城的人，除非他死了，不然是不可能逃走的。”

　　“谢谢。”

　　贺清都沉了沉眼，那个人一日不抓到，自己一日不可安生。

　　“对了…”钟茶起身从后面拿出一个文件，“你昏迷了很久，你母亲的尸体法医确定了死亡原因就被你朋友签字领回了。”

　　“这是尸检报告，你看一下。”

　　报告上写着是被刀割破了脾脏，失血过多，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藏在衣柜里，据说当时徐纺就躲在隔壁柜子里。

　　“不必了，他签字了就行。”

　　“我想问一下，你们母子跟这个人见过面吗？”

　　“见过一次，是在小区周围，那时候以为是流浪汉。”

　　钟茶深叹了叹气，“根据调查，他绑架了陈董事长的千金，得到了你们小区的门禁卡，然后去一个非法药店购买了迷药，根据监控，那时候保安还在亭子里睡觉，没有察觉有人进入，并且是拿门禁卡进的小区，那个时候大家基本上还没睡醒。”

　　“七点多的时候，他敲了你家的门，迷晕了受害者，因为那天是周末，根本没人起来听见声音你。”

　　贺清都指甲扣着手心，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听着钟茶叙述着犯罪经过。

　　“我们是晚上八点的时候接到一个渔夫的报警电话，嫌疑人是开着陈小姐的车一路到海湾，不过我们没发现嫌疑人是怎么把你们带出小区的。”

　　贺清都清楚小区的监控，他们的监控覆盖整个小区，只有一个地方有死角。

　　“我知道。”

　　“我们查看了几个楼层，监控也看了很多遍，没有在七点之后看到嫌疑人的身影。”

　　贺清都喉结动了动，“我们小区后面有一个后花园，是监控的死角。”

　　钟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嫌疑人怎么不从那里进入小区，而且要从大门。”

　　一旁的女警察听得津津有味，插嘴道:“这就属于心理变态了，有些变态认为自己做的是正义的行为，所以要大摇大摆的进去杀人！我在国外的案件里见过！”

　　那为什么会从后花园将人带走，而不是杀害在屋子里，大概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杀人的快乐，不准备快速的结束这场杀戮。

　　看着贺清都跟钟茶的冷眼，女警察连忙闭嘴，拿着文件逃走了。

　　“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抓到凶手，你们还是刚刚毕业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钟茶了拍贺清都的肩膀，表示安慰，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考虑怎么减肥，而有些孩子却已经经历了大起大落。

　　“对了，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这里。”贺清都开口:“你们警察，有义务保护受害人行踪”

　　“好。”钟茶表示这不是难事，只是这个案子好像跟以前的案子都不一样。

　　凶手杀害了的并不是自己一开始就想要报仇的目标，徐纺如果是一早就躲进了柜子里，她是怎么预见有人会来杀她。

　　最后死的居然不是凶手心心念念想要杀害的人，钟茶不懂男生之间的感情，但为之付出生命的爱，常人也很难做到吧。

　　贺清都站在警察局门口，天一下就阴了下去，别人说风一吹，雾就散了，可这次，没有风，雾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