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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你就像天上的云,耳边的风 ...

  •   迷蒙的夜色里,渐渐昏暗下去的谷底紧紧挨着海湾,一眼望去,海湾的越往西去越发的广阔,像是一堵烟霞空濛的屏障,围住了半方天空。

      海水拍打着木板,岸边的沙石上停着一辆粉色的跑车,不过里面的座椅染上了血迹,脏得发臭。

      一艘小船停在海湾的中间,船头站着一个黑衣男人,拿着望远镜看着远方的夕阳,落进海里,落在眼前。

      “太阳下山了。”

      黑衣男人嘴里嚼着槟榔,没有口罩的遮挡,每一句每个笑都让人不寒而栗,像个怪物一般伸出了自己的獠牙。

      小船摇摇晃晃,贺清都感觉后脑勺一阵疼痛,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双手固定在矮柱上,血染红了蓝色的衬衫,惨白的脸上也残留着血滴,像个濒临死亡的病娇美人。

      眼镜碎裂了一半,面前的景象歪歪扭扭。

      突然,眼前一团黑影,脚步声慢慢从外传了进来。

      沙哑的声音响起:“你醒了,你朋友可能还得睡一会。”男人伸手摘下贺清都脸上破裂的眼镜,从包里掏出了另外一副眼镜。

      “我多贴心,我怕你看不清特地准备的。”男人笑着帮贺清都戴上了眼镜。

      “你是谁!”

      男人手指上厚厚的血茧,轻轻的擦了擦贺清都脸上的血滴,却被他躲开,嘴里骂了一句:“滚!”

      贺清都看了眼一旁昏迷的楚京野,确认他没有受伤,抬头看清了面前的男人,黄得发黑的脸上全是疤痕,可依稀还能看出这个人的年龄不大。

      “你脾气倒挺大的,跟这个贱女人的儿子差不多。”男人坐在小凳子上,从包里掏出一把精炼的小刀,正是捅死花姨的那一把。

      “你知道吗,躺在你身边这个人是杀人犯的儿子!”

      “你想怎么样!”贺清都意识到这个男人肯定跟楚家的那场变故有关。

      男人擦了擦手里的刀,冷笑了一声,“这场戏,一个人唱不了。”

      说完,男人把放在一旁的水桶拎了起来,从头到脚的把楚京野淋了个遍,随后把水桶扔进了海湾里。
      楚京野一直都有意识,却不能动弹,冷水一浇,刺激了神经后已经勉强可以开口。

      “咳咳咳…”

      “醒啦,楚大少爷…”男人嘴角满满的嘲讽,此时他冷静了下来,突然不想获得杀人的快感,而是想慢慢的折磨。

      “你…你到底是谁!”

      男人哈哈大笑,脸上的伤疤狰狞着:“你当然不认识我了,可我对你楚家那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梦里相见啊!”

      “你告诉我,徐纺那个贱女人在哪里,告诉我,我就留你个全尸!”

      男人渐渐靠近,眼神狠厉,嘴里都是槟榔的臭味,楚京野往后靠了靠,身子瘫在柱子上:“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不知道…你以为一句不知道我就没办法了吗?”

      男人挥着刀在楚京野脸上轻轻划着,从下巴一直往上,嘴角一直抽搐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刀尖狠狠地插进眼睛里。

      “放开他!”贺清都挣了挣绳子,却越挣越紧。

      男人丝毫没管一旁的贺清都,血红的眼里映着楚京野的脸。

      “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是那场大火的受害者,我只能说我父亲已经伏法了,你还有不满足吗!”

      “杀人根本得不到什么,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我错了?”男人冷嘲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没能在楚放进监狱之前杀了他!”

      “你看见过吗?那场火一直烧,我爸,我妈,我妹妹都在里面,我跑进去,去救他们…”男人拿着刀手舞足蹈的模拟着那场火,跪在地上痛苦的一句一句念着:“救不到了,那场火烧了整整一天,他们的尸体混着木头都成了灰,分都分不开!”

      男人血红的眼里蕴着泪,落在疤上,像腐烂尸体上流出的黝黑的血,疯狂的拍着船板。

      历历在目的场景,男人永远都记得,记得那天他妹妹过着生日,才放假的他带着妹妹去厂里找父母,准备买个礼物好好庆祝。

      “妹妹乖,哥哥去拿个东西,你先去找爸妈。”

      戴着红色发箍的小女孩点点头,看着哥哥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眼里亮晶晶的。

      他看着妹妹走进厂里,自己准备取去为妹妹准备惊喜的蛋糕,再一家人一起回家,可他离开之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蛋糕店他看见东方扬起的黑烟,隐隐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就是厂里着了火,熊熊烈火,可没有人出来救火,厂里的人逃的逃走,没有逃走的便永远留在了里面。

      周围都是空旷的荒地,甚至没有一个人报警,大家都仓皇的逃命。

      自己提着蛋糕在门口叫着父母的名字,一声一声都没有回应,最后他冲进了火里,烧毁了脸,可还是没见到父母和妹妹最后一面。

      甚至最后,连骨灰都没有找到。

      他日日夜夜都做梦,梦见那一场火,梦见自己爸妈在火里挣扎的模样,日日尖叫着醒来。

      可最后只有楚放一个人被抓了起来,而赔偿金只有十分之一,他不甘心,害死了这么多人的杀人犯,他的妻子还有儿子还想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吗!

      不能!他们应该跟自己一样永远生活在黑暗里!

      “你知道吗,我每天看着你上学放学,你的开心你的幸福我都看着呢!”男人擦干了眼泪,开始阴恻恻的大笑:“我想啊,你这么幸福,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呢!”

      楚京野看着痛苦的他,只有无力的道着歉:“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想听这个!”男人收回了刚刚戏剧一般的演技,“我等了好久,我每天都在你身边,你都没看见,是啊,你这种高贵的少爷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会看见我们呢?”

      “我们家都赔偿所有人!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发生火灾也不是我们能预见的!”

      “你还敢说赔偿,三条命,最后只赔了五十万,难道底层的工人的命就值这么一点钱吗!你们高贵你们值钱,就可以随便践踏人命吗!”

      男人越想越气,一脚踢在了楚京野的腹部,疼得楚京野身子收缩了一下。

      “住手!”贺清都喝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如果你受到不平等待遇,我们可以陪你去找回你应收的赔偿,而不是在这里犯罪!”

      “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吗?可以换回我家人的命还是换回我的脸?”男人苦涩的笑着:“你们怎么这么天真啊!楚京野,你们楚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杀了你再杀了那个贱女人,接下来就轮到其他人了!”

      “你从你家出事那一刻开始,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吃喝玩乐,所以我替你查了你家的火灾,就是你妈的杰作,你妈那个贱女人傻到极致,居然相信了你大伯,最后落得家破人亡…还害死了那么多人!”

      “我们的赔偿金都在你大伯肚子里呢!但是没人敢说出这句话,你大伯什么人,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你身边的人,都想着你楚家死呢!”

      海风呜呜咽咽,楚京野闭着眼,泪水落进嘴里,苦涩得难以入喉,听着面前人的一字一句,他当然知道,可是他能做什么呢,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母亲都已经是难上加难。

      他不是个有伟大志向的人,甚至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只想做个游手好闲的少爷,读书,考学,继承家产,结婚,死去。

      “对不起,如果今天你一定要报仇的话,我希望你能放过他们,我愿意替他们去死。”

      楚京野不紧不慢的开口,眼里悲伤至极。

      “小野,因为他的几句话,你就甘愿去死,你别傻了!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徐阿姨的!”

      男人伸出手擒住贺清都的下颚,阻止他再开口,“你倒是了解我,今天,一个都逃不掉!”

      贺清都冷哼:“你们这种虐待别人获得快感的人,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只想说,你杀了我们,到了地府,我们能比你先看到你的父母。”

      “他们如果知道,自己儿子在人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还残害无辜的生命,不知道会怎么想。”

      男人听到贺清都的话,气的青筋暴起,拿起刀刚想狠狠地扎下去,又停下了动作,笑着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紫色水晶的手链。

      贺清都看见手链的瞬间,气血上涌,手挣扎着想起身,“你哪里来的!”

      男人看着贺清都的脸色从之前的不屑变成了惊恐,真是刺激,“当然是从你亲爱的妈妈手上摘下来的,谁叫她想大喊大叫,没找到徐纺那个贱女人,只能拿你妈妈开刀了。”

      “你把我妈怎么了?!”贺清都叫着,手上的绳子勒进了肉里,混着血肉,模糊一片,剧烈的挣扎让贺清都渐渐脱离木桩。

      “唰—”男人嘴里叫着,手里的刀做着划动的动作,“当然送她去下面等你们了!”

      “花姨…”楚京野不可思议的张着嘴,“你要报仇的是我,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贺清都脑子嗡的一声,手不停地挣扎,嘴里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皱着眉头,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心里刀绞万分。

      “说了,你幸福,我不愿意。”男人略带调皮的语气,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贺清都看着脚下沾着血迹的手链,心中大痛,刹那间,泪雨滂沱,顺着脸庞滑落。

      “你要记住了,你和你妈的死都是因为楚京野,你要狠狠地记住了,一刻也不要忘记!”男人疯狂的笑着,像嗜血的魔鬼。

      海水拍打着船身,摇摇晃晃,入了夜的海湾,开始狂风不止,一道道闪电撕裂着黑云,
      照得四野通明。

      贺清都只觉得嘴里淡得发苦,手上的伤痕越勒越深,却没打算停下动作。

      “我记住了。”贺清都木然开口。

      “记住了就好!”男人摊摊手望着楚京野,“你看,你楚家又多了两条人命。”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楚京野心中悲痛,都怪他,如果自己早点离开,或许花姨就不会死!

      “我的报应,我自己知道,你们的报应,就是我!”男人笑着出了船仓。

      外面传来一股浓浓的烟味,贺清都终于挣脱了最后一层绳,满手血污,顺着指尖落在地上,伤口里还残留着绳子的纤维,混着一团团血疙瘩。

      “阿煜!”楚京野看贺清都脱离了绳,轻声叫着他,生怕惊动外面的人。

      贺清都捡起地上的手链,隐忍着泪水,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

      “阿煜…”

      楚京野叫着,是想让贺清都解开自己的绳子,自己的虽然药劲还没过,但如果要逃走的话,他怕他不是那个变态的对手。

      贺清都缓缓的转过头,满脸泪痕。

      “阿煜,对不起。”

      贺清都摇头,轻轻的挪动着腿爬过去,想伸手触碰他,却又怕自己的手染脏了他的脸,停在了半空中,心里百感交集。

      自己颤抖的声音,差点哭了出来。

      “小野…”贺清都轻笑,“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楚京野狠狠地点头,带着哭腔回应道:“我知道,我知道!阿煜!”

      “不,你不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你就像天上的云,耳边的风,我曾有过幻想,但现在一切都不再有了,不过能在最后告诉你这些,我已经心满意足。”

      贺清都满意的笑了,轻轻的扬起头吻在了楚京野的唇上,混着血腥味与泪水的吻,第一次这么大胆的触碰他,他的嘴唇软软的,像一朵云。

      短暂的一吻,贺清都起身,丝毫没有帮楚京野解开绳子的意思。

      “阿煜,做什么,快帮我解开。”

      贺清都背对着他,从旁边的男人的包里掏出了尖刀,轻瞥了一眼旁边疯狂挣绳的楚京野,淡淡的开口:“小野,快结束了。”

      “阿煜不要!你回来!你回来!”

      贺清都掀开船帘,男人还在船头吸着烟,打算等会海水涨了,就把这两人扔进海里,漂上个十天半个月,也够自己找徐纺那个贱女人了。

      男人感觉到船摇晃了几下,快速转过身,一把凌厉的尖刀在月光下闪着光,刺亮了浑浊的蓝海,结果下一秒径直插进了自己的腹部,贺清都冰冷的眼神望着他,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似乎想要把面前的人千刀万剐。

      男人忍着剧痛推开贺清都,强烈的震动让船开始摇晃,“你…..”

      贺清都握紧了刀柄,死死的抱住了黑衣男人,又将刀插进了几分,在他耳边吐着气:“一起死吧。”

      男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刚伸进裤兜的手停在了里面,嘴角吐着血染红了贺清都肩膀,一声巨响,两人一起掉进了海里。

      天上巨雷哄哄,楚京野还是听见了巨大的落水声。

      “阿煜!”

      楚京野心中一紧,阿煜你千万别出事啊,求求你了!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突然,一束光打了进来。

      一个中年男人打着手电筒掀开帘子,结果一进来就看见浑身是血的楚京野吓得不轻。

      “怎么…怎么回事?我才出门三天,我的船里哪来的人!”

      “大叔!大叔救救我!快帮我松绑!”

      中年男人犹豫的一下,咽了咽口水,过去帮楚京野解开了绳子,“我…我还是报警吧。”

      楚京野有了点力气,跌跌撞撞的跑出船,可海面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大叔颤抖着手拨打了报警电话,楚京野哭着喊:“阿煜!阿煜!”

      大叔刚打完电话,一转身就看见刚刚救出来的小伙子纵身一跳,跳进了海里,“哎哎哎!小伙子!!”

      怎么回事,今晚出门没看黄历啊!

      楚京野跳进海里,四处寻找着贺清都的踪迹,应该没漂多远,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大叔坐在船上,警察没来,小伙子也没上来,自己这摊上什么事了啊!

      海湾像是一条平行线,除了卷起的浪花,丝毫看不见任何的波动,海鸟都躲进了巢穴,露出金黄的一角。

      大叔四处张望着,终于在东边海湾边看见了人影。

      楚京野拖着贺清都上了岸,不停地喘着粗气。

      “阿煜。”

      楚京野疯狂的按着胸口,可就是不见一口海水吐出来,鼻息却越来越微弱。

      “阿煜,你醒醒,求你了!”

      楚京野无力的坐在的地上,一次又一次的做着急救措施,直到警笛声响起。

      “阿煜,你醒过来,我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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