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意》暮死嘲生

13、被写上处心积虑的标签

　　外车鸣阵阵，屋里的人都各怀着心事。

　　贺清都打开了日记本，顺便换了个密码。

　　这本日记从遇见他的那一刻便没有再打开。

　　单薄的身影在月色下，怀里抱着那本日记，手指轻轻的抚平了书边的褶皱，像是在抚摸伤疤一般的小心。

　　那天夜里，他梦见楚京野，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忽明忽暗一笑生花。

　　贺清都一直都是如此，愿意付出，但却始终不愿意说出心中所想，担心自己的喜欢对别人来说会徒增烦恼。

　　徐纺听到儿子说要搬走时，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判断错误了，儿子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留下来也是增加四个人的烦恼。

　　只闻见一股淡淡的百合香气，徐纺最后问了一句:“你确定吗，小野，有些东西一旦放弃了就真的没有了。”

　　“我没放弃什么，我跟他只是朋友，以后还可以往来的，不过妈，你的病情是不能再拖了，我们去了万宁，你可不能再跑。”

　　楚京野本打算的便是一周后父亲的事有了结果，就跟妈妈离开这里，换个城市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心情，也不会日日失眠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万宁便是南大的所在地，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学校，万宁是比较繁荣发达的城市，医疗技术也更加先进一些，刚好在那里读书的话也方便照顾。

　　有些事，他突然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楚京野坐在沙发上，余光瞥了眼贺清都的房门，他这份恩情以后赚了钱一定会还个够。

　　花姨刚买菜回家，只是没撞见两人讨论搬走的事。

　　“小野，听说高考成绩快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出去大吃一顿！”花姨放好菜，乐呵呵的便开始做饭，手腕上的紫色水晶手链格外的耀眼。

　　除了洗澡的时候，平时便一直戴着，说紫色水晶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嗯……”

　　声音小小的，花姨都没听见，又问了一声成绩出来后去哪里吃饭。

　　“花姐，我们打算等他爸的判决下来后，就搬去万宁。”徐纺拍拍楚京野的手，决定还是自己来说这件事。

　　“万宁？！”花姨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突然就要搬走了，“妹子，怎么回事，是我这里待着不好吗？”

　　“当然不是，我们非常感谢你们收留我们母子，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麻烦你们，我们走后会把之前的房租全部交齐。”

　　“当然不麻烦了，怎么会！”花姨看了眼小野，该不会自己那傻儿子又做了啥坏事，早就说了让他早点说清楚。

　　“听我说，妹子，我跟阿煜两个人从来没觉得你们麻烦，相反我们一直把你们当自家人一样。”

　　徐纺为难的低了低眼，她又何尝不是在这里感受到了温暖，人非草木，无论是花姐还是阿煜对他们都是掏心掏肺，甚至可以说他们的那些所谓的家人都未曾有过如此的善意。

　　清醒时也想了许多，但现在的她没办法替任何人做决定。

　　徐纺:“小野，你看这……”

　　楚京野刚要开口，就被花姨就捂住了嘴:“别说了，你们两先出去给我买瓶酱油回来。”

　　“啊？”

　　两脸疑惑。

　　楚家母子被推出了门，花姨才敲开贺清都的门。

　　“阿煜开门！”

　　连敲了几下都没动静，直到花姨扬言要砸门的时候，里面的人才开了门，贺清都穿着一身蓝色衬衫，扣子松松垮垮，满脸丧丧的。

　　花姨摸了摸宝贝儿子的脸:“阿煜，怎么了，表白失败了？”

　　“没有…”

　　花姨一惊:“那就是成功了？”

　　“我没表白，妈，你别操心了。”贺清都松开把手，转身坐在床上。

　　“我怎么不操心，刚刚小野说要搬走了。”花姨坐在一旁语重心长，自己这儿子这些年傻事做的可不少，就怕到头来傻的只有他自己。

　　“妈，或许这对他来说只是负担，因为自己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便要求别人按照你想的剧本来吗？”

　　贺清都不想这样，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藏一辈子。

　　花姨:“儿子，失败不可怕，只怕你不敢踏出这一步，如果你错过了会后悔的。”

　　贺清都明白这个道理，可在感情里，失败了就是一败涂地。

　　“这不是你看过的那些言情剧，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这种关系。”

　　花姨听到这句话便没了声音，可是她心疼自己儿子，这三年来，自己听的最多的便是阿煜嘴里的他，甚至有次一夜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撑着眼睛上了课，自己回家时，他靠着门就睡着了。

　　其实，一开始知道儿子喜欢男孩子的时候也很震惊，可是他从有了喜欢的人后总算从父亲去世的事里走出来一点，特别是最近几个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愿意跑十里地捉萤火虫的孩子，点点滴滴的改变都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小野来到他的身边。

　　还为此恶补了好多关于男孩子之间的爱情，什么《与爱同房》，《追他理论》，《深海之吻》，每天扣着字幕看，差点戴上老花镜。

　　可如果对方并不在他的世界，还要为了自己的口中的爱情去强行把他拉进来，或许是有点过分吧，也不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是爱情至上的。

　　“我尊重你，阿煜，妈只求你不要让自己遗憾，我支持儿子的每个决定！。”

　　贺清都苦笑一声:“谢谢妈…”

　　花姨伸手将儿子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儿子真就长这么高了，自己手差点就把不住，笑嘻嘻的说道:“真不知道我这160的身高，怎么生出你这么高的。”

　　那应该也是牛奶喝得多，一天就得四五盒呢。

　　徐纺在大门口等着，小野说是下楼买酱油也半天见不到回来。

　　而他此时还在楼下的花园里的沙发上躺着，风铃又挂了回去，不过是买的新的，没有之前的字条挂着，果然也是少了点诗意的美感。

　　桌旁的高脚杯里倒的却是牛奶，这里真就除了牛奶还是牛奶，自己以前最讨厌的就是牛奶了，现在喝着嘴里倒有一股回味的奶甜。

　　楚京野喝完牛奶，刚想拿着酱油上楼，结果一脚踩在了碎玻璃上，还好鞋底厚，不然现在走路得蹦着走了。

　　捡起玻璃，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应该是之前风铃里的东西，打开后，上面写的是日期，2018年5月20日。

　　今年的五月二十？楚京野仔细想来，这不是自己得知家里出事的那天，这个日子对他来说算是最记忆深刻，但贺清都写下这个日期是什么意思。

　　差点忘了，也是…他们相遇的那天，所以这些日期代表的是自己跟他的日子？

　　楚京野又捡起夹缝的另一张纸条，2017年3月15日，这一天，对于自己来说算是平淡日子里比较有记忆点的时间，因为这是自己被关在学校，跟赵思思待在一起的那天。

　　2018年6月6日，是他们一起看江景的时候。

　　2018年7月30日，篮球比赛…

　　那之前的2015年又是什么时间，三年前…

　　“他当时问我三年前在做什么，难道三年前我们之间有什么重要的日子？”楚京野突然茅塞顿开，假设这个时间记录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时间，那2015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真像游边说的那样…

　　本来已经对这件事失去兴趣的楚京野，得到真相的一角后又重新燃起了兴趣，他想搞清楚这个主动接近自己，待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到底藏着什么。

　　卧室里，贺清都刚下定决心把这件事藏起来，结果下一秒就接到了楚京野的电话。

　　电话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老地方见。

　　贺清都颦眉，听这语气怎么像抓住汉奸时的正义凛然和蕴藏杀机，突然背后不自觉的一凉。

　　“怎么了？”

　　花姨看着儿子接了电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贺清都支支吾吾的:“我…我出去一趟。”

　　花姨点点头，出去一趟就出去一趟呗，怎么还结巴了。

　　贺清都稳了稳情绪伸手打开花园的门，里面的人还坐在沙发上，听见人进来头也没转。

　　“怎么了？”

　　贺清都开口，楚京野才转头，手里捏着几张纸条，冷静开口:“2018.5月20，2017.3月15，这里面好多时间，好像都跟你我有关，你不想解释一下？”

　　面前的人没回答，可脸色已经有些惨白，像是被戳中了命门，楚京野继续道:“所以，这里写的2015年，那时候你跟我有见过面吗？”

　　“你...你想错了吧……”

　　“如果你的答案是见过，那么2018年五月份的见面是偶遇，还是计划？”

　　贺清都没想到他能想这么多，而且现在他嘴里的自己就像个蓄谋已久的变态，一直跟在他身边偷偷摸摸的收集他的一切，制造一切的偶遇。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京野:“那是怎么样，你否认这些时间，否认你让我住进你们家，否认对我做的一切都不是有所图谋？”

　　字字珠玑，把贺清都逼到墙角，他像是被扒下了衣服，赤裸裸的身上写着处心积虑四个字。

　　“我没有恶意…”贺清都嘴唇微张，却也只说出这五个字。

　　“如果你不是变态，那你是什么？”楚京野盯着他的眼睛，将纸条按在他的胸前，“你是对我有什么想法，还是说你真是圣母转世？”

　　当然，不是，贺清都承认自己的处心积虑，承认自己蓄谋已久，承认自己考进他的高中再遇见他的时候就决定喜欢他。

　　可这些不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如果没有那次他家道中落，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接近不了他。

　　楚京野收敛了眼神，将纸条扔进垃圾桶，贺清都现在的脸色可没比霜打的茄子好到哪里去。

　　“所以，你还藏着关于我多少秘密？”

　　楚京野最不喜欢，不喜欢别人骗自己，不喜欢好像自己在他面前赤身裸体，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不喜欢他总是唯唯诺诺，不喜欢自己强迫着不去怀疑他对自己的一切。

　　面前的人退了几步，没有近距离压迫感，贺清都才松了一口气，可脑里的弦依旧绷紧着，双唇合启间只说了句:“我妈同意你们搬走了…”

　　又是这样！楚京野听到他的回答，气的直接把头顶上的风铃抓下来扔在他身上，发出清脆的铃声，后者也不躲闪，就直直的站在那里。

　　贺清都接住风铃，低头沉思了一会开口:“先走了。”

　　“站住！”

　　楚京野喊住了贺清都，上前就是一巴掌，声音清脆，不轻不重，却打得贺清都松了弦。

　　“你说出自己的感情很难吗？贺清都，从我遇见你开始，我以为你只是走不出以前，可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胆小鬼！”

　　刹那间，贺清都像是被击中了胸口，他这一巴掌打的是自己胆小还是因为看出了对他的感情。

　　说出来，贺清都，你敢说出来，我就敢回应你。

　　楚京野站在他面前，却感觉像是置身于大雾里，眼里看着他，只有他，贺清都第一次感受到了三年的爱意有了可以诉说的地方。

　　嗡嗡嗡——

　　贺清都刚抬腿想说些什么，桌上的电话就开始震动，陈熏又打来电话，楚京野看见电话响起那一刻，眼里的情绪突然变了个模样。

　　突然想起餐厅里，陈熏的那番话，那时候的自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以为他们讨论的会是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竟有些羞愧与害怕。

　　刚刚心里想的的豪言壮语突然像跟刺卡在了喉咙里，如果贺清都说出了那句话，自己还会像刚刚想的去回应他吗？

　　贺清都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想必是因为陈熏，或许他对她还是不一样的：“你还想知道。”

　　楚京野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像是被扎了一下，他没有说出那句话，自己像是一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最后还是自己害怕了。

　　“贺清都…”楚京野把手机放进兜里，看见陈熏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两人明显都有了变化，“我需要点时间。”

　　贺清都点头，拿起桌上的酱油，最后留下一句:“好。”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楚京野无力的坐回沙发上，掏出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如果陈熏刚刚没有打来电话，是不是自己就会做出决定了。

　　另一边陈熏疯狂的打着电话，自己车开到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小巷子，而且还有个全身穿着黑衣服的男的在附近转着，本来以为是个路人，可是他在这里转了好多圈了，感觉在预备着什么。

　　陈熏躲在车里，这里大白天的都没什么人，本来自己受到一个小鲜肉的邀请过来玩，结果车开到巷子里就开不出去了。

　　“楚哥哥！接电话啊！”陈熏不停的按着重拨。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从刚刚的巷子又穿了过来，头微微抬起，只能看见眼睛，口罩把整张脸遮得严丝合缝，仔细看却也能看见眼角的伤疤。

　　长长的一条，一直延长到太阳穴。

　　陈熏喘着粗气，这个男人好像是之前酒吧外面那个人，该不会上次骂了他，特地来寻仇的。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陈熏颤抖着手开始换个人打，可刚打开通讯录，就听见窗外就传来了声音，黑色的影子映在车窗上。

　　汗水顺着陈熏的额头落在手机上，窗外男人的声音若隐若现，最后伸手敲了敲车窗。

　　隐隐约约听见男人催促开窗的声音，陈熏眼珠朝脚下看了看，如果现在踩下油门，不知道能不能开出去。

　　“开…窗…”

　　沙哑的声音响起，车里的陈熏听不见，颤抖着腿一时间竟怎么也动不了。

　　外面的人叫烦了，开始拍窗，一声一声，敲打着陈熏的神经。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绑架，如果这个人只是长得坏了点，陈熏自我安慰着，颤抖的手指按下了车窗，其实她也怕再不开窗，外面的人就会开始砸了，那时候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男人看着面前的窗缓缓的落下，头往前轻轻的一倾，看了眼车上的钥匙，便开口道:“那边有个夹道，可以开出去，你可以去看看。”

　　是来帮忙的吗？陈熏见识了电视剧里那么多杀人犯，这个人长得比杀人犯还吓人。

　　“我…我去看看。”

　　有机会，有机会逃走，或许他只是看中了这辆车，陈熏擦了擦汗，不经意的脱下脚下的高跟鞋。

　　打开车门，陈熏拖着包下车，只听见心跳声越来越大，男人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陈熏刚松气，一张白色的卡突然从包的缝隙落了出来。

　　啪嗒一声，引起了男人的注意，卡上面刻着雨雾小区的名字，男人机械的抬起头。

　　刹那，恐惧的眼神，杂乱的心跳，在一声惊呼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