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意》暮死嘲生

12、止于唇齿

　　入夜——

　　贺清都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今天到房间里不会发现了什么吧，貌似自己的日记本都挪动了位置，虽然丝毫之差，但是自己去拿出来的时候，方向习惯不对。

　　但是似乎是没有打开，大概是不知道密码，他还是忘了，忘了第一次见面。

　　楚京野此刻也在房间里摆弄着那套绿色的衣服，这件衣服自己怎么没扔呢，三年前的衣服按照自己的习惯应该早就丢了的。

　　要不要去问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衣服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楚京野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手里的把手还是没勇气去扭动。

　　夜光洒进屋里，贺清都也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去找他，问他是不是动了日记本。

　　吧嗒，客厅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

　　贺清都打开了灯，楚京野站在门口盯着一旁开灯的人。

　　两人都没开口，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我喝口水。”楚京野朝沙发迈了过去，甚至紧张的有点同手同脚。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贺清都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除了沙发上的人纠结的用脚趾扣出了三室一厅。

　　“我…”

　　“我想…”

　　两人又同时开口，贺清都闭了嘴，示意他先说。

　　“我之前…也说过，等高考后我跟我妈就要搬走了。”

　　搬走？贺清都就知道他嘴里说出来的没一句让自己顺心。

　　“徐阿姨决定的？”

　　楚京野摇头:“我决定的，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而且我爸马上就要判了，我想换个地方。”

　　贺清都不解，他哪来的这么多的道理，就算只是朋友，也谈不上麻烦的吧。

　　“换个地方跟伯父有什么关系？”

　　“离远一点，省的我妈整天想东想西，换个城市或许更好一点。”

　　水杯里的雾水凝结，一滴一滴从杯口划进了杯底，楚京野从没跟别人说起母亲的病情，之前瞒着贺家母子去医院看过，医生本来要求住院，不然就吃药好好休息，但都被徐纺拒绝了。

　　精神上的问题需要待在安静的地方慢慢料理，脱离这个随时可以刺激到她的回忆的地方，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贺清都没回答，一直低着头没看他一眼，最后直接进了屋，一句话也没留下。

　　晨时六点，雾气腾腾，打开窗湿气扑面而来。

　　大清早的，楚京野就听见窗口传来咚咚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颗石子就落进了屋里。

　　“我去，哪家的小孩！”

　　楚京野打开窗，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眼睛突然一凝，再看见陈熏的那一刻瞬间闭上，伸出手朝空中抓了抓，身子慢悠悠的转过身。

　　陈熏皱着眉头，这是梦游了吗，可没听说过他有梦游的习惯。

　　“楚哥哥！楚哥哥！”

　　窗下的女孩疯狂挥着手，示意房间里的人睁眼。

　　楚京野倒没睁眼，隔壁窗前的贺清都倒是听到声音往下看了去。

　　他这么坚定的要搬走，是要跟这个女生走吗。

　　“阿煜，吃饭了。”

　　可屋里的人一反常态，磨蹭了半天出门，楚京野特地坐在了他往常的位置的旁边，可身后的人并没有拉开椅子。

　　沉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妈，换个位置。”

　　花姨一脸懵，儿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小野挨着他都能高兴半天，怎么突然换位置了。

　　楚京野肉眼可见的叹了口气，昨晚的话肯定让他误会了。

　　整个桌上的气息都低压得紧，楚京野倒不是个服软的主，可是这贺清都一反常态的模样着实令人看着糟心。

　　花姨筷子落在薄皮大包子上方，眼神示意对面的小野行动。

　　楚京野犹豫再三，终于夹起了包子往贺清都那边移动，可刚过一两分，对面那碗就被主人拉走两步。

　　贺清都不咸不淡的开口:“不用。”

　　还长脾气了呀，楚京野将包子扔进自己的碗里，起身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就出了门，只留下桌上三个人面色逐渐不对劲。

　　徐纺颦眉:“他脾气总是这样，花姐见笑了。”

　　“没事，是我这儿子脾气见长了。”

　　刚说完，贺清都也起身进了屋。

　　果不其然，楚京野下去后就上了陈熏的车，贺清都站在窗边将面前这副场景看得清楚。

　　楚京野关上车门，嘭的一声，三楼之外都听得清，也就是车的质量好。

　　“楚哥哥，你怎么了？”

　　楚京野头也没抬:“没事，你不是说游边找我。”

　　“是呀。”陈熏修长的美甲在方向盘上面敲着。

　　游边的事，自然是陈熏以好久没见的理由约他出来的，虽然多一个电灯泡亮堂堂的，但至少男主角到场了。

　　车停在一所高档的餐厅外，游边坐在门外的花坛上等着，早死晚死都得死，自己见钱眼开也别怪野哥下手狠了。

　　“野哥，野哥我来！”游边弯着腰献殷勤般的打开车门，楚京野饶有兴趣的拍拍游边弯下的肩膀。

　　这间餐厅是他们三人之前爱来的，虽然每次陈熏都是死皮赖脸跟踪来装偶遇的。

　　刚落座，游边把菜单递了过来，“野哥，随便点随便吃。”

　　陈熏撑着手，笑着:“是呀，楚哥哥你随便吃，我买单。”

　　“陈熏，哪有让女孩子买单的，这顿当然得你游大哥买单了。”楚京野挑了挑眉。

　　“是是是，我买。”

　　楚京野:“这些都来一份吧，我先去洗手间，回来我要看见菜摆在这里哦，大哥！”

　　“保证完成任务！”，游边哭丧着脸摸了摸自己扁扁的钱包，要不是最近买限量版的鞋子零花钱超支了，自己也不会出卖野哥的地址了。

　　陈熏等楚京野离了座，把一张名片递到正在埋头苦点的游边面前，名片上的名字正是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个男人。

　　“你在家里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吗？”

　　游边抬头:“闻涧？没听过，怎么，你的新男朋友？”

　　“他还不配，我想知道他是不是雾城的人，可千万不要被我逮到。”

　　名片上只有闻涧两个镶金大字，连地址都没有，陈熏昨晚之后，脑海中疯狂的想着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定他就是靠这种手段让别人对他念念不忘。

　　啪的一声，陈熏的戒指碰着桌子，发出声音有点刺耳。

　　“你知道嘛，这世界上居然有为了男的而拒绝我的男人，这年头同性恋都这么猖狂了吗？！”

　　“大小姐，世界之大，再说了同性恋又不犯罪，男人喜欢男人都是各自兴趣而已。”话语间游边又点了两道便宜的菜。

　　“在我眼里，男人喜欢男人就是有病的！”

　　游边点完菜，刚抬头就撞上楚京野站在面前，而陈熏嘴里的话也才刚刚说完，他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野哥，这么快。”

　　楚京野拉开凳子，“你们聊什么呢。”

　　“就我遇见个Gay，气死我了！”陈熏埋怨道。

　　游边明显感觉到楚京野在听到陈熏第二句话的时候，面部表情突然放松了，他是在紧张些什么。
　　、
　　“野哥，你多久搬家啊。”

　　楚京野横了一眼:“你废什么话，你又想卖我地址？”

　　“不是，我是怕你被那个贺清都照顾久了，舍不得搬了。”游边毫无求生欲的开口。

　　果不其然，楚京野的表情又开始有了变化，游边心里暗戳戳的，这野哥怕真的是要进入春天了。

　　“我突然不饿了。”楚京野起身手拍了拍游边的头，似笑非笑:“今天你不吃完别想走，陈熏，盯着他，下次我请你吃饭。”

　　陈熏一下来劲了，单独吃饭什么的最好了，“好啊，楚哥哥，这次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别呀，野哥我错了！”游边双手合十，两眼汪汪的仰起头，可楚京野起身就走，挑衅的看了他一眼。

　　游边垂头丧气的插着碗里的饭，陈熏不停的催促，等下自己还有安排呢。

　　“快吃呀，我等会还要参加派对呢。”

　　游边皮笑肉不笑，早知道今天就装病了，“哎？这是什么！”

　　楚京野刚刚离身的座位缝隙里一张白色的卡，游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肯定是野哥丢的，我这就给他送过去！”

　　“等等，给我看看。”

　　陈熏两指夹着白色的卡，有些眼熟，这好像是他们小区的门禁卡，上面写着雨雾小区还贴着楚京野的名字，那个小区地方不大，门口的铁门倒是修得高高，生怕别人把里面看了去。

　　“这卡，我来还。”陈熏学着楚京野拍了拍游边的头:“这饭你不用吃了，可不能耽误我的好事。”

　　自然知道这个花痴女是要做什么了，但为了自己的肚子，也只能牺牲一下野哥了，俗话说得好，不经历磨难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

　　这吹不起褶子的平静时光怎么对得起这灿灿发亮的青春年少呢。

　　游边又掏出了包里的言情小说，温柔内敛的男主终将用温柔与爱意将女主包揽入怀，可自己什么时候能够遇见心中的女主呢。

　　楚京野站在小区门口，扒着窗子，齐叔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吃着午饭。

　　我卡呢！

　　楚京野刚想打电话给母亲，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连打了好几个，差点失去耐心。

　　“喂，小野。”

　　终于，花姨接通了电话，“花阿姨，我可能忘带门禁卡了，你能下来开个门吗？”

　　“当然可以，你等着！”

　　楚京野还想说什么，对面已经快速的挂了电话。

　　刚12点新鲜出炉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燥热。

　　楚京野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这三楼路程，怎么这么漫长…

　　一条长长的影子逆着光，将地上的人笼罩个完，楚京野惊喜的起身。

　　“花……”

　　隔着铁门，贺清都黑着一张脸轻轻的按下了门禁密码，打开门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怎么是你，我不是打给花阿姨的。”

　　“我妈让我来的。”

　　楚京野翻了翻白眼，就不能说是自己要来的，好歹给个对方台阶，这关系不就慢慢变好了。

　　“我昨晚说的事……”

　　“你跟我妈说，跟我讲没用。”贺清都走在身后，楚京野看不见他的情绪，说话也是不咸不淡的。

　　“那我问你，你想我搬走吗？”

　　“………”

　　楚京野见贺清都这副欲言又止，想说不说的模样就来气。

　　直到被拉到后花园的秘密小屋里，贺清都的才有了情绪的变化，一把被按在沙发上，即便带着眼镜都能看见他那温柔汪汪的泪眼。

　　“………”

　　贺清都微微张嘴，试图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你还没回答我，想不想我搬走？”楚京野一副拿捏得当的模样，贺清都此时一副小媳妇的姿态看得自己心生欢喜。

　　贺清都摇头，表示不想。

　　“我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居然知道我绿色衣服的事，我自己都忘了，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楚京野手指着身下的人，像是审讯一个偷了萝卜的小兔子。

　　“我……”

　　话还没完，楚京野感觉自己一下被拉进了的怀里，力道有些大，脸刚好落在锁骨上，咯着有点疼。

　　啪嗒—

　　头顶上的风铃落在地上，碎了一堆。

　　“小心…”头顶上的人缓慢的说出这句话，也算是为了自己这个动作找补。

　　“.......”楚京野仰起头，“砸我头上，我也不会受伤的好吧。”

　　“我……”

　　“你什么，先放手。”

　　贺清都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抱在楚京野的细腰上，两人下半身紧紧的贴在一起，瞬间，他脸上突然热得有点烫。

　　“对不起…”

　　楚京野:“有什么对不起的？”

　　贺清都没抬头，也不说话，在他面前，总是所有的话都止于唇齿，自己这么平凡平庸，怎么去敢说自己想去追求高台上卓越的他。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暗恋里的自卑与被暗恋者的摇摆。

　　明明只差一句我喜欢你，可总在脑中过滤千百遍，最后只剩下磕磕绊绊的我……

　　“你有本事，就憋一辈子吧。”

　　楚京野撂下狠话，走之前还踩了两脚地下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