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东》九块

9、第 9 章

　　距离再评级结果录制还有三天，这是练习生们难得的假期。

　　神经和身体都紧绷了三天，即便是想疯一疯也没力气，绝大多数练习生选择拉过被子补觉。

　　假期第一天，宿舍楼的白天竟比夜晚还静谧。

　　舒双成的脚上还留着踩过新雪的暄软触感，人却已经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她梦到一片海。
　　海边的白色沙滩上挤满巨大的不明生物。那些东西发出晶亮的光，像肥皂泡一般拥挤又脆弱。
　　似乎是发现了她，肥皂泡们让出一条路。
　　舒双成光着脚走近那片海。海面很平静，没有半点波纹，它将天空完整映入。
　　天空是绚烂的蓝紫色，它便是蓝紫色。天空是余晖的橙红色，它便是橙红色。天空是灰蒙蒙的空白，它也是空白。
　　天空什么样，它就涂画成什么样。
　　比起海，它更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舒双成就这么呆立在海边，看着巨大的肥皂泡们一个个破裂成小的肥皂泡，闪着细碎的光，往看不见的海的那边飘去。

　　应该有风经过。

　　她伸出手想。

　　可是风没有经过她。

　　醒来的时候舒双成觉得万分惆怅，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把脚放在海面上。她想试试看，看那到底是海面，还是镜子，或者说，是冻住的像镜子的海面。

　　宿舍内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一两声略重的呼吸声。

　　厚重的窗帘还牢牢地挡着可能泄进来的光，舒双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手指拨开一条缝往外看。
　　因为年头太久洗过太多次，褪成蓝白色的窗帘变得柔软又缠人皮肤。舒双成的手指小幅度地磨蹭着窗帘，时间做旧的手感叫人格外亲近。

　　天已经全黑，路灯从楼下绵延开去，一道通往冒着热气的便利店，一道通往洒下汗水的练习楼。

　　舒双成顺着路灯看向本该无人的练习楼，惊讶地发现有一间练习室还亮着灯。

　　凭着记忆，她认出那是A班使用的练习室。

　　A班……

　　她回头看一眼方笙的床铺，鼓起来的被子象征着床铺的主人还在酣睡。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饥饿的声音。舒双成放下窗帘，摸黑穿上羽绒服，准备去便利店吃点东西，顺便补给一下宿舍的储备。

　　走到楼梯拐角时，因为下楼梯的步子迈得有点大，一时来不及刹车的舒双成差点撞到人。

　　她慌忙向那人道歉：“对不起对……斯鸢？”
　　差点被撞到的田斯鸢同样裹着羽绒服，“双双。”
　　舒双成看一眼田斯鸢的手，是空的，“你这是……”
　　田斯鸢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我想去便利店，结果到了楼下才发现钱包没在口袋里。”
　　见舒双成同样是睡衣外裹着羽绒服的打扮，田斯鸢显然明白了舒双成出门的意图，她微微侧过身，“你快去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田斯鸢便抬腿往上走，擦肩而过时却蓦地被一只手握住手腕。

　　田斯鸢一愣，目光先是落到隔着层层衣服被握住的手腕上，然后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

　　那只手的主人正以一个奇怪别扭的姿势站在楼梯上，同样垂着头，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脱离脑子的控制，正在做出无法解释的事情。

　　冷冰冰的空气大约凝结了三秒，田斯鸢刚要说话，却被舒双成打断了。

　　舒双成扭过头，盯着田斯鸢的眼睛，面色平静地说：“我请你。”

　　像是害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答案一样，舒双成又立刻语气急促地补充：“你舍友还在休息吧，现在回去也不方便找钱包。这次我请你，下次换你请我，好不好？”

　　田斯鸢盯着舒双成的眼睛看，她的瞳孔像无底的深水一样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

　　田斯鸢再一次给了舒双成她想要的答案。

　　化了雪又结上冻的路面滑溜溜的，穿着拖鞋出门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办法。

　　舒双成走得小心谨慎，她甚至没心情看零星飘落的雪絮，低着头力求每一步都稳妥。

　　田斯鸢脚上套着一双有些旧的靴子，踩起冰来也不担心打滑。但她就那么慢慢地走着，好合上舒双成的步子速度。

　　舒双成没来由地忧伤起来，于是她又把羽绒服领子往上拉了拉。

　　寒冬夜晚，亮着灯的便利店是行路人的第二个家。

　　尽管在推开便利店的门之前，舒双成和田斯鸢听到门口刚刚把镜头对准她们的站姐说，认不出来这两个人是谁，她们依然心平气和地走到货架前，挑选可以果腹的食物。

　　泡面，火锅，米饭，还有正在转动的烤肠。

　　考虑到舍友可能还在休息，舒双成和田斯鸢商量过后，决定去练习楼解决夜宵。

　　她们结完账拎起东西，刚推开便利店的门，就听到站姐们突然躁动起来的喧闹声。

　　显然，这不是送给她们两个不眼熟的练习生的热情。

　　舒双成扭头往呼声奔去的方向看。

　　有两个人正并肩走过来。

　　一个是田斯鸢同公司的柏艾宜，一个是个人练习生卓轻语。

　　舒双成突然想起方笙曾经说的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万一太子倒了，得有人气拔尖儿的，还叫粉丝又喜欢又心疼的陪读顶上才行」

　　原来，陪读也分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