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东》九块

8、她们不一样

　　“你们真的不需要熬夜吗？”柳意语边吃泡面边问许欢和方笙，“我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好多教室都亮着灯，眼熟的那几个A班B班的都没回来的意思。”
　　“没必要，”许欢洗了两个苹果，分给舒双成一个，“不如养精蓄锐。”
　　“可是……”柳意语看了眼摄像头，轻声道，“她们都熬夜，你们俩不熬，镜头不就少了吗，也显得不够努力，怎么跟她们竞争啊。”
　　舒双成也附和道：“确实，我觉得柳意语说的没错。”
　　方笙叹一口气，语气略带幽怨：“可我不想做无用功的卷。”
　　许欢难得和方笙统一战线，“努力只是参考，又不是导师评级的决定性因素。”

　　眼看劝不动两位“太子”，柳意语和舒双成也只能随她们去，反正也乐得好好睡上一觉。

　　隔天上午八点，练习生们准时到各自等级的练习室集合，准备录制主题曲再评级考察。

　　舒双成刚进门，就看到躲在人群最后一排，倚着墙壁打哈欠的田斯鸢。

　　她轻手轻脚凑过去，站到田斯鸢身边，感受逐渐变得凛冽浓郁的海风味道。

　　“斯鸢，”她清楚地看到田斯鸢眼下的黑眼圈，“你昨天通宵了？”
　　连指尖都透露着疲惫的田斯鸢揉揉眼睛，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舒双成顺势沿着墙壁坐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出门前装进来的两个小面包，还有晨起时放在暖气上热了半小时的两盒牛奶。
　　“先填一下肚子吧，一会儿录完我们一起去吃饭。”舒双成把面包和牛奶递到田斯鸢跟前，邀请道。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躲在人群的最后排，先垫了垫肚子，然后等待着录制再评级视频。

　　D班的人有点多，再加上各种突然发生的小问题，等她们两个录完，已经到下午一点半。

　　回想有人尴尬傻笑有人跳着跳着就哭的录制过程，舒双成瞥一眼旁边慢慢走着的田斯鸢。她们两个都是老老实实跳完，甚至不对镜头做表情管理的类型。

　　跳得好吗？
　　自然是非常之一般，只不过留在D班足够罢了。
　　陪读要有陪读的觉悟。田斯鸢似乎比她还明白这件事。

　　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转角，舒双成对田斯鸢轻声说了句“真希望我们还能留在D班”。
　　田斯鸢低头浅笑，小声道：“以后的舞台分组什么的，跟班级就没什么关系啦。”
　　“也不知道食堂还有没有饭，”舒双成迅速转移话题，“斯鸢，你午饭想吃什么？”
　　田斯鸢思考了一下，“想吃蔬菜。”
　　“那我们就吃米饭和炒菜，希望炒菜还有的剩。”

　　所幸食堂承接过无数次选秀节目的伙食，知道她们今天的任务内容，把午饭时间拉得老长。

　　舒双成选了红烧土豆、干炸带鱼和醋溜白菜，田斯鸢选了茄子豆角、鱼香肉丝和番茄青椒炒蛋。再加上二两米饭，午饭就搞定。

　　因为各个班级人数的差异，这个时间，来吃饭的大多是D班和F班的练习生。

　　柳意语挽着一个舒双成觉得脸生的练习生的手臂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后，就去和她F班的朋友们选菜去了。

　　舒双成摇摇头，对田斯鸢说：“柳意语交到好多新朋友啊。”
　　田斯鸢吃饭时格外安静，只偶尔回应她两句，大部分时间用嗯或是点头来回答她。

　　饭后，她们一起穿过长长的路回宿舍。路上经过站姐聚集的大门口，果不其然又听到站姐的喊声。

　　可惜喊的不是她们俩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是走在她们前面的，F班的一个叫曲蓝荷的练习生的名字。

　　门面。
　　舒双成用力翻找脑子里曾经听进去的话。
　　应该是这样说，所有练习生里长得最漂亮的那个，一定会出道的那个，门面。

　　曲蓝荷就是门面。

　　经纪人说过，每个选秀节目里都会有让她们选哪个练习生最漂亮的环节，遇到这种时候，不要选自己公司的人，直接去选人气高的那一两个门面就可以。

　　‘不需要担心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说没说过话这些，就举着门面的牌子，对镜头说出门面的名字，就可以。’

　　‘因为选自己公司的人，十有八九不会被剪到正片里，而举着门面的牌子对着镜头说我选她，更有可能让自己多出镜那么几个字的时间。’

　　‘只要出镜，就是有效镜头。’

　　回忆到这里，舒双成决定也给田斯鸢稍微分享一下“心得”。

　　“斯鸢，”舒双成碰碰田斯鸢的手臂，示意她向前看，“你看。”
　　田斯鸢顺着舒双成的动作看去，“怎么了？”
　　“她是曲蓝荷，你认识吗？”
　　田斯鸢摇头，一股白气从嘴角缓缓升起，“不太熟悉，不过我记得她好像长得很漂亮。”
　　“对，她在F班。”舒双成将羽绒服的拉链向上拉了拉，遮住下半张脸，嘟囔道：“她是门面。”
　　“门面？”
　　“让你选练习生里谁最漂亮的时候，你可以选她。”
　　田斯鸢略有迷惑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反问她：“你是在为她拉票吗？”

　　舒双成一愣，她委实没有想到，这句话会有这么个解读法儿。

　　“不是，”她连忙把手从温暖干燥的口袋里拿出来，疯狂摆动，“只是、只是……”
　　田斯鸢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而后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她确实很漂亮，可我觉得，还是我们公司的人最漂亮。”
　　舒双成紧走几步跟上田斯鸢，小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说，选她当最漂亮的那个人，对你比较、比较有好处……”
　　说到这里，舒双成突然就愣住了。

　　好处？对于陪读来说，好处真的重要吗？

　　话说回来，田斯鸢是八月娱乐的，她同公司的那个皇族，长得也不差，就算当不上门面，也是前几名的存在。所以，田斯鸢一定会选自己公司的人。

　　风有点大，站姐的呼喊声也有点喧嚣，田斯鸢似是没听到舒双成那几句话，自顾自往前走着。

　　想明白了的舒双成有点泄气，垂着头看鞋子踩上新铺的雪。

　　来来往往的脚印把暄软的雪踩脏踩实，留给后来者的新雪并不多。

　　舒双成专门挑没人踩过的雪地走，田斯鸢倒是喜欢按着纷乱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挪。

　　海边味道混着零下的温度，刀子一样冲进她的呼吸道，拉得她鼻腔和喉头生生的痛。

　　尽管她们都是陪读，可是她们不一样。

　　一个是有点自由的陪读，一个是钉死了的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