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东》九块

16、秘密

　　舒双成开始觉得，每个人身上似乎都在积攒秘密。
　　就好像冬日缓缓飘落的雪絮，一夜过去，便叫人认不出走过的路。

　　舒双成本不打算出门，可她不过是去洗衣房洗了个衣服，回来宿舍就只剩下柳意语。

　　“方笙又去裴绒宿舍啦，许欢跟人吃饭去了。双双我也出去了，之前F班认识的一个朋友喊我去录节目，录什么小游戏来着，我走啦！”

　　临走前，柳意语叮嘱舒双成，要记得好好吃饭，今天很冷，雪很大，早点回宿舍待着比较好。

　　好好吃饭啊……
　　她看看零食袋子里的果冻薯片和方便食品，幽幽叹一口气，换好衣服准备去食堂。

　　还好练习生休息期间，食堂照常开放。
　　舒双成端着一荤两素加半碗米饭，找了个安静角落慢慢吃饭。食堂里的人不算多，基本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偶有嬉笑声传来，气氛算是轻松。

　　“我不管！你得要我，好嘛好嘛——”

　　前方传来的声音略大，舒双成抬头往声源方向打量。

　　有个妹妹头女生正举着一勺冰激凌，另一只手死死拽住身旁马尾女孩的胳膊。眼看冰激凌要怼到嘴边，马尾女孩终于忍不住。
　　“好好好，我选你，选你，快快快拿走拿走。我真的受不了榴莲味道。”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我一定等着你，谁选我我都不会跟别人走的。”
　　冰激凌拐了个弯，送进妹妹头女生的嘴里。

　　舒双成出门时恰巧戴了眼镜，打闹间马尾女生的侧脸一瞬映入她的眼中。
　　她记起来了，是录制主题曲时当场升入A班的练习生，郑闻羽。

　　两人的声音不远不近：

　　“阿羽为什么不喜欢榴莲呀，榴莲不喜欢，榴莲味道的东西也不喜欢，明明很好吃。”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而已。”
　　“真的不要再试试吗？榴莲味冰激凌，就一小口。你会爱上它的。”
　　“我拒绝，爱它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唉，好吧好吧，知道你不喜欢榴莲味。喏，抹茶味的，给你。”
　　“你……你买的？”
　　“不然呢？毕竟我求你办事嘛。”
　　“你一开始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钟霄潇——”
　　“停手、停手快停手！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默默扒饭的舒双成终于后知后觉，原来刚结束主题曲录制，大家就已经在找第一次公演的队友。
　　自己该找谁呢？直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舒双成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像柳意语一样找方笙选自己？经历这几天的事情，她觉得方笙不一定会把自己放进必选名单里。
　　说到底，这是选秀，是生存战，顾念队友情有时未必是助益。
　　舒双成回想着之前经纪人给她们恶补选秀知识时的话，也许快要到不拖累许欢和方笙的环节了。

　　虚掩的宿舍门被有礼貌地敲响。
　　“有人在吗？”陌生的声音传来。
　　舒双成翻身下床开门，“有，你找谁？”
　　门口站着一个笑容腼腆，扎着低双马尾的练习生，她递过来一张表格，“选管姐姐拜托我把这个交给你们，明天要录制一些物料，你们按照上面的时间地点集合就可以。”
　　舒双成道了句谢，接过表格关上门细看。
　　表格上详尽得列出所有同在一组录制物料的练习生，需要何时到哪个练习室去。
　　舒双成在表格的倒数第五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同组的另外三个练习生她并不熟悉，她们需要录制的物料，是拼图游戏。

　　看起来乏味且无趣，规矩又短小。

　　主观能动性小的物料不太能吸引观众去看，更何况无聊的拼图，和四个没什么热度的练习生。

　　田斯鸢今天上午就去做游戏了，和她一样，三个不认识的队友，和普普通通的游戏。

　　当然，舒双成也找到了许欢和方笙的名字。她们两个在一组，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裴绒，一个是曲蓝荷。

　　曲蓝荷，门面，再评级是F。

　　游戏名称，你画我猜。

　　舒双成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将表格放在桌上显眼处，又用两个果冻压住防止掉落。

　　她看看窗外白亮亮的天色，决定再度上床睡一会儿。

　　人一旦懒散下来，时间就快的像是风过一样。

　　直到站在第一次公演曲目选择的大厅里，舒双成依旧没能从被窝的柔软温暖里回过神来。
　　柳意语不得不拉着她的胳膊，随时准备用手去垫住她磕在地上的脑袋。

　　田斯鸢也发现了舒双成的异常。
　　“双双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舒双成正在掐自己胳膊，极力使自己在导师进门前清醒过来。
　　“还没睡醒。”柳意语抢答，“双双这几天没事干，天天窝在宿舍睡觉，我看都快睡傻了。”
　　柳意语讲话时语气夸张有趣，田斯鸢没忍住笑了一下。

　　舒双成有些脸热，正要辩解，导师适时地进了门。

　　打过招呼后，导师开始介绍第一次公演选曲分组流程。
　　规则很简单，一共10首歌，先由A班练习生选择曲目，然后选队员。
　　每大组人数10人，剩下的练习生自动归到没人选择的歌曲。大组选好后各自回到指定练习室再分小组。

　　看起来很简明清晰，不过节目组也给了练习生一定的自由。
　　比如A班练习生选择歌曲，是由抽签决定。其他班级练习生作为被选择的人，有两次拒绝机会。

　　“真的会有人拒绝吗？”柳意语把下巴搁在前排一个练习生肩上，闷声闷气地吐槽，“如果是我，比起去那个没人选的rap，还不如被A班随便哪个捡走呢。”
　　“会的吧。”被压住肩膀的练习生笑道，“如果有个A班的提前跟我说好一定会选我，那么别的人选我我肯定拒绝掉。”
　　旁边的女生忍不住戳了她一下，笑话她：“想得还挺美，两个A班争你，你谁啊？”
　　调笑的话惹得周围人纷纷发笑。
　　她们都有自知之明。

　　底下的A班选曲在纠结，舒双成不是很在意这些，于是她转头问田斯鸢：“斯鸢，你想去哪个组？”
　　田斯鸢不知道正认真看着什么，听到舒双成讲话，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我吗，我其实哪个都可以。”

　　说着，田斯鸢嘴角微微翘起，补充道：“不过南楠说有机会的话带我。你呢，双双？”

　　舒双成愣住，顿了一下，声音轻到风一吹就散掉：“我也一样。”

　　我去哪个也都好。

　　所以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