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东》九块

15、指甲

　　在某种情况下来讲，涂指甲油是一个很暧昧的行为。

　　就比如此刻，舒双成很难不去看田斯鸢细细的眉，还有蝶翼般扇动的睫毛。

　　田斯鸢很漂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漂亮。
　　她看到她未干的发丝，看到她额前细密的蓬乱的绒发，甚至看到她脸上淡色的雀斑，还有小巧的鼻子。

　　她想自己应当是隔着冬季暖气房里干燥的空气在看田斯鸢，可为什么会感觉有潮湿的雾气凝聚又散开。

　　她时而看清她，时而看不清她。

　　不过她总能闻到味道。
　　不是六神，也不是蜂花。尽管它们的味道也都舒心。
　　她总能在这些气味里，闻到因联觉而产生的海边的味道。

　　她开始觉得，人应当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

　　只是暂时只被一小部分人发现了而已。

　　涂完后，田斯鸢嘱咐说要等一会儿，等指甲油完全干掉才能做别的。她并没有购买美甲灯，因为那会让手指变黑。

　　“演员连手指都要照顾到吗？”舒双成有点惊讶。她看过许多的演员，爱豆，歌手等等，都很频繁地做美甲。

　　“上镜的话，还是漂亮一点好。”田斯鸢伸出手指，白皙的肤色在灯光底下透出青色的血管。

　　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边缘是漂亮的圆弧状。只在右手食指的指甲上，有一道浅浅的棕色竖线。

　　“这是什么？”舒双成隔空点一点那条细线。这看起来不像画上去的，它从指甲根部直直伸出，仿佛将整片指甲一分为二。

　　“这个啊，这个是小时候太淘气留下的。”田斯鸢轻轻抚过那条细线，看起来不准备再说点什么。

　　舒双成显然读懂了微妙的空气，于是话题就此打住。

　　回到宿舍后，她躺在出床上，举起手臂伸出十指，遥遥欣赏那几乎看不见的指甲油。

　　洗完衣服回来的许欢刚进门就被她吓一跳，“好家伙，你搞什么，准备变僵尸啊？”
　　舒双成偏头看她，晃晃手，“刚涂过指甲油而已。”
　　“怕蹭到？”许欢了然，轻拍胸口，“倒也不至于如此，真的吓到我了。”
　　落后一步进门的柳意语只听到半句话，“怎么了，什么吓到你了？我们不在的时候宿管来通知什么了？”
　　“能有什么通知，主题曲都录完了。”许欢利落地晾好衣服，坐在椅子上开始泡粉丝，“这几天就剩休息，没别的。”
　　“方笙呢？跑哪玩去了？”柳意语拆开一包辣条准备分享时，才发觉宿舍少了个人。

　　没等其他人回答，柳意语自问自答道：“不会又去找那个裴绒了吧？”
　　“恭喜你，答对了。”许欢面无表情。

　　裴绒，本次选秀唯一一个从A班直降F班的练习生，也是再评级当天，方笙红着眼眶一直看着的人。
　　自从再评级之后，方笙就经常不着宿舍。就连吃饭时，也要拉上裴绒一起。

　　柳意语私底下和舒双成吐槽过：“双双，方笙和那个裴绒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好了？裴绒也有同公司队友的吧，怎么感觉方笙比她们公司的还关心裴绒。”
　　舒双成看着前面挽着手臂的两个身影，垂下头轻笑。
　　“或许是真的关系好吧，交到了好朋友。”她这样说。
　　不过柳意语很快反驳了她，“真的关系好，为什么从不和我们说呢？我之前可从没在方笙嘴里听到过裴绒的名字。”
　　舒双成沉默不语。她也没听到过，只在再评级那天，方笙十分罕见地情绪外露，才让她们不得不注意到这个在A班几乎透明的练习生。

　　只是注意到也没什么用，方笙很糊弄地用一句“看她可怜巴巴的”搪塞过去，又随即出门去找裴绒，留下舒双成和柳意语大眼瞪小眼。

　　闷头干饭的许欢不屑地嗤笑。

　　“你们俩可真傻。”

　　回忆结束，至今仍不明白自己是真傻假傻的舒双成吹吹指甲，感觉指甲油已经凝固风干，便坐起来，接过柳意语递来的辣条。

　　她以前很少吃辣条，总觉得辣条的辣味，甜味，咸味太过丰盈，吃一根要多喝许多水才行。
　　不过来到节目后，无所事事的时光，压力倍增的分钟，急需发泄的精神压迫下，味道重的食物反倒成为唯一的色彩。

　　“三天后就要录制第一次公演分组了吧，你们有什么想法吗？”许欢边嗦粉边问她俩。
　　舒双成摇摇头，“公演曲目都不知道，没想法。”
　　柳意语则是一把扑过去抱住许欢，“我可就指着你了啊！你选我吧许欢！”
　　许欢忙支起一只胳膊架开柳意语，“我可是准备选dance，你确定跟我？”
　　柳意语拿起最后一根辣条，做作地皱起眉毛，哀声道：“难道……难道要我去rap或者vocal吗？”

　　舒双成：……确实，比起另外两个难度十星的选择，难度八星的dance反倒顺眼起来。

　　“好吧好吧，”许欢做出被缠到不行的无奈模样，“到时候没人选你我就选你。”
　　“得，我是备胎。”面对自己的情况，柳意语仍然能一针见血。

　　许欢没搭理她，转而问舒双成：“双双呢，一定是选vocal吧。”
　　舒双成点点头，“嗯，除了vocal也没别的可选。”
　　“方笙选你。”柳意语冲她抛了个媚眼。
　　“方笙？方笙应该先选裴绒吧。”许欢凉凉道，“裴绒就是靠vocal进的A班。”
　　柳意语迅速打圆场：“不冲突不冲突，又不是只能二选一。”
　　“那可不一定，，除了A班先选人，节目组每年的这个环节都不一样。”
　　“倒也是，今年主题曲都能临时换C位，以后真说不准会搞什么事情。”

　　最后许欢拍板定案：管他什么七七八八的事情，先休息好才是正事。

　　夜里舒双成却失眠了。

　　临睡前，经纪人特地发给她一段话：
　　双成，你多跟方笙走近一些，特别是镜头能拍到的地方。你们俩有cp，关系更好一点能让你多留几轮。

　　收到消息的舒双成发了半分钟呆，然后回了个好。

　　她自然是知道cp这个东西的。这是很好的工具，能让人红，也能让人“死”。

　　不过哪怕是“死”，它也能在“死”之前，带来无数光鲜的东西。
　　名气，热度，金钱，喜爱……
　　这是九成以上的人都想要的东西。

　　她承认自己也想得到这些。

　　但是方笙未必想和她一起得到。

　　舒双成抬起头，瞥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

　　宁愿顶着裴绒室友不适的眼光，也要和裴绒睡一张床。这不像以前的方笙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这确实是现在的方笙做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