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价铁只存在于强酸中》沈剪灯

7、第 7 章

　　佛祖大概是彻底放弃自己了。
　　施语绝望地想。
　　也许是临时抱佛脚，得罪了佛祖的缘故。
　　也许是没有及时沐浴焚香，撒盐驱邪，巩固疗效的结果。
　　要不要去泰国请一块佛牌？
　　或者去梵蒂冈求上帝保佑？
　　怎样都好，求求这个人赶快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吧！
　　叶先生身着黑色衬衫，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抓着西装外套，也是才下班的样子。看见施语过来，笑道：“我等你请吃饭呢，你又不联系，非要我过来堵你。”
　　施语绝望地闭上眼：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吗？
　　我不联系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
　　他看着那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强忍住撕碎对方的冲动。绕过姓叶的，大步跨去停车场。
　　停车场内空空旷旷，自己的那台车在十米远的地方等着。施语捏着车钥匙过去，越走身体越没力气，越走脚步越虚浮，膝盖发软。车门就在眼前，他摇摇晃晃伸手去拽，一下没能拽动，反倒一阵头晕目眩。
　　施语无限后悔地想：今天该吃点东西的。
　　随即天旋地转，“啪”一声陷入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时，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自己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绒料的薄毯。
　　施语迷迷糊糊揉着脑袋半坐起，毯子从肩膀处滑落，喃喃地：“这是哪里……”
　　有人从厨房里探出头，向客厅里问：“你醒了？”
　　那个声音一秒钟把他拉回现实。
　　准确地说，是被吓清醒的。
　　怎么姓叶的也在这里？
　　叶先生仿佛猜到施语的想法似的，笑眯眯地回答：“这里是我家。”
　　施语觉得自己脑瓜壳子被一道天雷劈中，魂魄脱离躯体，缓缓升天了。
　　如果他知道如何亲手斩断这场孽缘，肯定当场挥刀。
　　叶先生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戴着隔热手套揭开锅盖，蒸汽滚滚上升，解释道：“你低血糖晕过去，脑袋磕在车门上，我只好把你带回家。”
　　施语伸手摸一下额头，疼得嘶嘶吸气。
　　叶先生道：“我做的猪肝青菜粥，适合气血虚弱的人，今天才买的鲜肝，趁热尝尝。”
　　施语捂住脸孔，痛苦地呻吟：“为什么……”
　　叶先生用瓷勺舀粥，盛在小碗里，笑眯眯道：“因为猪肝含有丰富的铁，是最常用的补血食物，还有充足的维生素A，能保护眼睛，防止眼睛干涩疲劳。”
　　施语将手从脸上拿开，看着面前的人：“为什么每次遇到你我都要倒大霉，你是老天派来弄死我的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叶先生一脸受伤的表情，“为什么每次遇到糟糕的事，我都在你身边，也许我是老天派来救你的呢？”
　　施语翻个横跨德雷克海峡的白眼：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端起碗咕嘟咕嘟喝粥。
　　叶先生在灯光下注视着施语，神情若有所思：“再忙也得好好吃饭，我感觉你平常不太注意营养，十有八九外卖对付对付。”
　　施语蹙眉道：“我怎么不注意了，我家里一堆钙剂，维生素D3，维生素E，鱼肝油和葡萄籽提取物。”
　　叶先生也眉头紧蹙：“这些营养补充剂只是配餐，用于锦上添花，你当成主餐吃？”
　　施语从鼻孔哼出一声，正要反驳，窗外乍然一道闪电，几秒钟后远方雷声轰隆，如闷鼓捶响，不由分说下起瓢泼大雨。
　　叶先生走到窗前，哗一声拉开窗帘，玻璃上满是狂风吹来的水滴，如帘幕般淋漓而下。外界风驰雨骤，电闪雷鸣。
　　叶先生转身抱歉一笑，无奈道：“看来，今晚你只能住在这里了。”
　　施语瞬时浑身僵硬。
　　他觉得自己急需做个水陆道场，供养十方三宝、六道万灵，度化众生，出离苦海。
　　叶先生合拢窗帘走回沙发旁，观察施语一会儿，关切道：“施先生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施语干笑两声，口不应心道：“我担心我的股票。”
　　叶先生挑眉：“这点小事。”转身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打开电源，递过去。
　　施语披着薄毯，躺在靠枕上浏览股市新闻。
　　先前断崖式下跌的两只股票有小幅回升，微涨百分之一点五，整体仍然阴云笼罩。施语蹙额愁眉，连声叹气。
　　叶先生端着水杯坐过来，抿了口，瞧见屏幕上的K线图，冷不丁呛好几口水。
　　近期形势这么好，能同时选中两只狂泄的股，也是人才。
　　施语捂着额头，哀声道：“不行了不行了，撑不住，我要抛了。”
　　叶先生眉头紧锁，伸手止住他：“现在不能抛，已经触底，抛了损失惨重。”
　　施语喊道：“不抛我也血亏，不如趁现在小涨赶紧出手，还可以抢救一下。”
　　叶先生叹道：“横竖已经跌成这样，不如放在那里，眼不见心不烦。你不管它，它自己会慢慢升回来。”
　　施语乜斜着眼打量叶先生，不满地：“反正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敲敲点点，把手头持有的股票尽数抛出。
　　做完后仰躺在沙发上，很是伤春悲秋了一阵。
　　割肉，也不过如此了。
　　叶先生笑笑，不动声色地取过电脑，手指按下键盘，选中施语方才抛售的两只股票，各入了十几万股。
　　做完后合上屏幕，换上轻松表情，微笑道：“施先生今后打算投资什么？总不能指望死工资。”
　　施语胸前抱着靠枕，三魂没了七魄，有气无力道：“炒炒外汇，买买基金，搞几个风险小些的。”
　　今年元气大伤，实在经不起再折腾。
　　叶先生好脾气地：“选择这样保守的资产配置，也不错。”
　　施语迷茫地望向天花板，随口问：“叶先生呢？”
　　叶先生摸着下巴，想了想：“之前有做期货，不过太牵扯时间和精力，工作忙的时候顾不过来，小赚一笔之后就退出了。现在做比较保守的小额投资，余下的钱存银行定期。”
　　“期货啊”，施语喃喃，目光涣散，“期货我可不敢碰，没那个脑子。”
　　叶先生笑了笑，认同地：“期货杠杆比较高，风险也大，经常要补保证金避免被强制平仓，是挺麻烦的。我没那么多时间看，现在也不玩了。”
　　施语伸手揉了揉眼睛，有些沮丧，闷闷道：“这种充满铜臭味的对话，可不能让柳嘉听见，他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叶先生不经意捕捉到一个名字，不由眯起眼睛，问：“柳嘉是谁？”
　　施语捂住脸，声音嗡嗡：“喜欢的人啊，虽然已经分手了。”
　　顿了顿，叹口气，“我是被分手的那个。”
　　“哦？”叶先生颇为感兴趣的表情。
　　施语迷惘地仰着头，喉结耸动，有一瞬陷入回忆中去，“柳嘉是很理想化的一个人，满身的书卷气，安安静静的，总是在看历史和专业方面的书。”
　　他喜欢柳嘉在屋檐下读书的样子，一动不动，任由花瓣飘落在肩头。
　　既优雅，又柔和，又坚韧。
　　他一直漂泊在商场，独自闯荡，栉风沐雨，满身泥泞，无所寄托，无所倚靠。
　　直到遇见柳嘉。
　　那么沉稳，那么安静，那么有力度。
　　像竹，又像柳。
　　他一下子就沉沦下去了。
　　但他不知道怎样打动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让这样一个人爱上自己。
　　他的钱在柳嘉面前没有丝毫吸引力。
　　施语一直觉得，柳嘉肯和他在一起，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柳嘉总是那么温柔，那么美好，而施语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
　　他是真的，糟糕透顶。
　　所以柳嘉离开得那么决绝，那么彻底，他要如何挽回？
　　挽回一个不会再为他回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