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价铁只存在于强酸中》沈剪灯

59、番外 程简

　　程氏企业的二公子程简翻看下面团队递交的招标计划，是一家供水企业，竞争对手的资料也在文件里。
　　一个名字不经意引起了他的注意——施语。
　　对着身边那个冷眉冷眼看报表的家伙，打趣地：“施凡，这个人跟你同姓，搞不好五百年前你们是一家。”
　　程氏企业的实际掌权人，程老爷子身边多年的心腹干将——施凡忍不住蹙眉：“小简，你这是什么话，五百年后我们也是一家。”
　　“哎，居然被我说中？” 程简眼睛瞪得溜圆，“你们真的是亲戚？！”
　　施凡面容平静，回答：“远房的，不怎么见面。”
　　程简将招标书扔在桌上，双手交叠，笑容颇有深意：“敢问这位远房亲戚手段如何，我方胜算几成？”
　　施凡放下手中报表，面色无波无澜：“小简，你是在套我话？”
　　“施总何出此言”，程简眉毛高高挑起，音量也顺势提高，“你拿程氏薪水，手握程氏股权，自然要替程氏卖命。”
　　施凡面色镇静如水，开口道：“我一直尽心尽力替程氏着想，凡事以程氏利益为第一优先。反倒是你，身为程氏企业未来的掌门人，疏于学业，冥顽不灵，把程氏江山社稷通通丢在脑后。你父亲辛苦打下的基业，一尺一寸来之不易，不晓得在你手上能保几年。”
　　“施凡，”程简面色不大高兴地，“不要以为你跟在我父亲身边多年，公司上上下下都听你的，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那点股权，尚不及我零头，我哥哥已经离开程氏，我才是程氏企业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应该以谁马首是瞻，你心里清楚。”
　　施凡依旧面色平静：“小简，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父亲虽在国外养病多年，股权仍然在握，你手中的份额为零。”
　　冷不丁被戳到痛处，程简咬牙切齿地吐出两字：“施、凡。”
　　施凡面不改色道：“据我所知，施语的才华、能力都远在一般人之上，在行业内颇有建树。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干耗，不如埋下头去写竞标企划书。”
　　程简僵硬地笑两声，呵呵，你竟敢瞧不起我。
　　等我有机会，绝对要开除你。
　　施凡翻看着招标公示，微微一笑，“小简，这个项目的客户需求十分典型，水厂的工业流程你尚未有经验，不如就拿这个练练手。”
　　程简乜斜一眼，道：“万一输了竞标，代价未免过于昂贵。”
　　施凡道：“晚吃苦莫如早吃苦，现在输，将来还有赢的机会。你是程氏的继承人，不及早历练可不行。”
　　程简耸眉道：“难得你都这么说了，我怎好推却。”提笔蘸取墨水，开始在纸上写方案。
　　眉飞色舞。
　　施凡在一旁颇有兴趣地看着，起初面色平静，而后眉间蹙起，越看越眉头紧锁，二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小简，你在写些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水厂消毒加工工艺流程。”程简一脸理所当然。
　　施凡依旧蹙眉：“你的写法根本不规范，这里要用英文CVs，Controlled Variables，表示被控变量；这里要写MVs，Manipulated Variables，自变量；那里要用DVs，Disturbance Variables，扰动变量。你写汉语拼音谁看得懂？”
　　程简用拇指掏掏耳朵，不满地：“你好烦啊，我自己写的方案，自己看得懂不就行了吗？”
　　施凡严肃道：“工业流程必须使用国际通行的标准英文，少胡闹，好好写。”
　　程简鼓囊着嘴，腹诽无数，用钢笔在纸上画水厂消毒加药工艺草图。
　　施凡高大威严地立在一旁监督，越看越面色严峻，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简，加矾是水厂混凝处理的俗称，正经项目竞标书不能用这种词，要写硫酸铝，aluminum sulfate，聚合氯化铝，polyaluminium chloride，或聚合硫酸铁，polymerized ferrous sulfate。”
　　程简十分不高兴地，把笔一摔，喊道：“你嫌我写得不好，你自己来写，我就这水平。”
　　“小简，这些不是借口。”施凡眉头紧蹙，“你这个样子，将来要如何独当一面，引领程氏？”
　　程简生气：“我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我连大学都没读过，勉强高中毕业，你指望我懂什么？”
　　施凡长叹一口气，在程简身边坐下，酝酿许久，道：“小简，我知道你对程家有诸多不满，诸多怨言。也知道你身为程家第二个孩子，从未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又被匆忙推至公司管理层，心里诸多委屈。但程氏毕竟是你的产业，你父亲在国外养病多年，你迟早要肩负起程氏的责任。”语气真诚。
　　程简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这个人莫不是要朗读并背诵出师表。
　　施凡立起身，恢复镇静面容，开口道：“赶快写，我今天不下班，就在这里看你写。”
　　程简耷拉下眼皮，目光对准被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
　　才动了几笔，脑袋上方再次传来崩溃的声音：“小简，氯消毒用的是氯化钠或□□，怎么能用□□，你搞生化恐怖主义？！”
　　程简扔掉笔，极为不快地：“都说了我只有高中文凭。”
　　施凡几乎气绝：“这些都是高中知识，一点没超纲，你高中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程简拖长声音道：“施凡，你好烦啊你知道吗。”
　　施凡长吸一口气进肺里，缓缓吐出，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小简，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程简挑眉：“我不懂有什么关系，你懂就行了，你不是我父亲派来主持大局的吗？”
　　“我是在程氏过渡时期，担任公司临时执行总裁。”施凡纠正他。
　　程简冷哼一声，“施凡，不要以为你摇脣鼓舌，利喙赡辞，我就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施凡觉得好笑地，目光注视过去：“你觉得我在打什么算盘？”
　　程简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我不说，但我尽在掌握。”
　　施凡也笑：“小简，你连硫酸亚铁都不会拼，还尽在掌握？”
　　“施凡，你不要小瞧我。”
　　“你倒是拼一个给我开开眼，你不是高中毕业了吗？”
　　“FeSO。”
　　“你再想想。”
　　“FeSO2。”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程简怪叫：“你诓我！我不改了，就是这个。”
　　“错了怎么办？”施凡旋开马克笔笔帽，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FeSO4”。
　　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接着道：“完整的化学式是FeSO4?7H2O，晶体呈浅绿色，俗称绿矾。”
　　程简：“……”
　　施凡轻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小简。”放下马克笔，伸手去摸程简的脑袋，却被决绝地一把甩开。
　　施凡忍不住笑：“与我置气呢？”停顿片刻，道：“原水先经过取水泵房，次氯酸钠前加，然后经过混合池、反应池、沉淀池，到达滤池。随后次氯酸钠后加，再经过清水池，次氯酸钠补加，最后到达送水泵房，输往供水管网。明白了吗？”
　　程简依旧生气：“你不用拐弯抹角说我笨。”
　　施凡挑眉道：“我可没那个意思”，指了指图纸，“这里的方案要用MPC，模型预测控制，竞争对手应该也能想到。”
　　程简问：“为什么用MPC？”
　　施凡道：“MPC最大的特点在于相对LQR而言，它可以考虑空间状态变量的各种约束，而LQR、PID等控制只能考虑输入输出变量的约束。MPC不仅能消除多个回路之间的影响，还有更强的适应能力和更好的鲁棒性，可以有效解决过程可测干扰。”
　　程简摸摸下巴，神情若有所思：“那这里用线性还是非线性？”
　　施凡回答：“当然是非线性。”
　　程简不禁拍掌，朗声道：“既然施总裁这么了解，这次的方案就交给你了，如果没能中标，届时还请负荆请罪，自打三十大板。”
　　施凡蹙眉道：“小简，不要转移话题，这次竞标必须你上，如果能够真刀真枪地积累经验，哪怕输掉也在所不惜。”
　　程简道：“你还没说你那个远房亲戚施语，究竟有什么常用招数，硬软件配置。”
　　施凡一口回绝：“他用什么方案不重要，反正你也没那水平。你把自己能想到的写好，然后向客户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就足够了。”
　　程简牙疼似的吸气：“听上去程氏会输得很难看的样子。”
　　施凡抬腕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晚上想吃什么？”
　　程简舔舔嘴唇，搓搓手：“火锅。”
　　施凡点点头，沉声道：“把外套穿上，外面凉。”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向外走去。
　　“对了，施凡，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让客户会选程氏的方案。”
　　“那是什么？”
　　“降价。”
　　“……”
　　“施凡，你怎么不说话？”
　　“施凡？”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