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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四:国士之明智光秀 ...

  •   2:明智光秀

      ——不为神眷的稀世名臣

      战国乱世,将星云集。然文武两道者,无人能出光秀之右。

      当然,这番话是以一位高调的明智粉的立场说的,我不介意任何反对的声音,只会坚持自己的本心。

      光秀与谦信公不同。他不是神,身上没有神性,做出的成绩再出彩也不值得神话,就算是我作为铁杆粉丝愿意百般美化,也美化不到上一篇谦信公的高度去。那为什么他也能同谦信一样脱离了‘人’的四类范畴,单独成篇呢?是因为我个人的私心吗?倒也不是的。

      明智光秀毫无疑问是一个充满了谜题和矛盾的人类,但是你却很难把他归到任何一类人中去。开篇的那段分类范畴如果碰到明智光秀,那么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明智光秀,和其他人。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像废话的命题,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但是从其他人身上,你总能找到和大众分类可以沾上边的地方,而光秀不行。

      说他是君王,他也曾被称为明智公,坐过天下人的宝座。虽然那时间比较短暂,过把瘾就死,但总归是坐过了,这任谁都没法否认。

      说他是卿家,他也确实出身贵族,又是精通礼仪和歌的茶人,作为当时的文化名流,虽然还比不上细川藤孝吧……不过经常和公卿交往过密,又深得正亲町天皇喜爱,作为卿家的一切硬件标准,他也都齐备了。

      说他是武士,他曾被称为‘织田双壁’之一,也是织田家内第一个获封一郡之士。不但作为山阴总大将攻略丹波,参加了织田家大部分有名战役,并且马不停蹄四处救火,几乎也没有什么败退的记录(除了一次攻略丹波时发现苗头不对,还未与敌人接触就撤了),无论你怎么不喜欢他,也无法否认这武名;而作为负责外交的外样,不但总和朝廷打搅,还经常被委任接待贵客(想起传说中的德川臭鱼事件了吧-_-|||),后来还被委任去和四国搞外交,如果想否认他的才能,就得承认信长脑抽,无论如何你得承认一样吧……作为风云乱世赫赫有名的魔王,谁也不能说信长是个庸才,所以顺理成章的,光秀曾是一名优秀的武士这毫无疑问。

      然后说到庶人,纵观战国历史,也没有一位再像光秀这样阅历丰富的武士了吧,他的一生不仅大起大落,而且充满了各种谜题。美浓内乱中明智落城,之后光秀就在各地流浪,一边修行一边找机会出仕,可以说,这段生涯应该对他影响蛮大的,所以到后来他在近江、丹波得民心也不是没理由的,因为曾经深入过基层嘛,了解民生艰难。之后无论是真心体恤还是政治需要,这方面做得比较到位也就可以理解了。

      于是他四种经历兼而有之,但总的来说总有个倾向吧?很遗憾……明智光秀这个人,既没有做君王的心(或者说器量),也终以武将扬名,不是个风花雪月的文化人,所以也算不上真正的卿家,而且武士之路更是没走到头便夭折了,以谋反者恶名昭彰的武士,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认为具有武人之心了。有人说还剩个庶人的选项呢……你认真的么?

      战国时代下克上谋反者也不少,有的失败了,有的成功了,也有的像光秀这样,成功了然后没多久就被讨伐……可是经历像他这么丰富多姿却又迷雾重重的,似乎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了。关于对光秀才华的惋惜和肯定,我写过一篇正传几乎抒发了全部的感慨,在这里就不多说了。且说主题。

      光秀曾是一位真正的国士,而且在我心目中,是无双的国士。

      国士者,一国内最有才华之人,也是能够支撑国家的栋梁。不求登临绝顶,只在一人之后指点江山。故有君王以国士相待,吾人以国士报之的说法。而最初国士这个说法本来是从我国传到日本去的,在日本人眼里,真正的、油菜花的武士,便是国士。不过他们所认为的真正的武人挺多的,所以看上去国士似乎在日本不太值钱,不但没有‘国士无双’,而且早就成了不知道多少双了。不过作为一个坚定的明智粉,我还是觉得,曾经的光秀,国士无双。

      那是在织田家为信长卖命的时候,君臣两人也曾同心,没有后来那么多破事。光秀被围困时,信长也曾心忧如焚,不及军势集结完毕,便拉着几千人跑去火速援救;光秀生(传染)病时也曾放下战事亲自跑去慰问;(当然请不要想到奇怪的方面去)。不仅如此,光秀在信长手下也终于能尽展抱负,立了功就会被奖赏,直到被委任一方,也算是权位日重,对于这样的主公,明智光秀应该也曾想要以国士报之,所以他也曾兢兢业业为信长打江山,甚至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

      众所周知,烧比叡山那事,光秀之前是死谏过的,而且他手段温和,也比较礼佛,这些基本没必要美化,理念不合就是理念不合,不过最后却是他作为烧山的总大将,亲自制订了计划并执行,将延历寺大小伽蓝烧了个干净,难道是因为他虚伪么?明明劝阻过信长,却还是高高兴兴立功去了?如果真的是烧的兴高采烈,之前何必劝阻呢?太阁立志传里,唯一会因为臣下达不到要求而砍人的就是魔王啊~扯远了……咳,总而言之,信长绝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反对他会因他当时的心情而发生各种后果,如果不是理念不合到一定程度,在他面前还是少惺惺作态才比较安全,这个道理相信织田家的武将没人不清楚,所以光秀明明不愿意烧,但信长想烧还是帮他烧了,虽然肯定也有光秀自己想要追求武勋的一面,但为了主君之意能到违背本心的地步,何尝不是国士报之呢。(当然你非要说他是怕死我也真没话说)。

      很巧合的,之后丰臣政权的忠臣石田三成,也做过同样的事。猴子打朝鲜的时候,三成也劝阻过,不过也没劝住,于是三成也去了朝鲜战场并且为诸武将统计军功。日本人眼中真正的武士,和我们的价值观有一些不同。如果主公是不义的,我们看来应该讨伐那样的主公,但是日本武士却是一副尽人事知天命的态度,劝只要劝过了,其他的基本可以不管了。武士道中有一句名言便是‘为了情义,我不能坚持正义’。但是,如果对主君尽忠的情义和为自己被侮辱的名誉复仇两者相比,一有机会,武士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复仇。让侮辱自己的人为他的言行负责并且后悔————哪怕此人是曾经自己舍命追随的主公。

      不过另一方面也就是说,为了回报主君的知遇之恩,就算要奉命做不义之事,也会违心的去帮助他。如果因为主公不义而讨伐,就是恶逆非道的弑主之贼(当然我觉得如果是谦信的话,绝对做得出来),所以光秀被骂了很多年反贼,而获得日本人同情的地方,却是他被信长羞辱,并不是信长的不义应该遭到谋逆。

      这就是武士道精神里最神奇的一点。讨伐敌人需要‘大义’名分,但是却不能为了正义谋反。而同情光秀的出发点却是,因为信长的折辱,就已经失去了‘恩义’,主君与臣下之间没有了‘恩义’,臣下的谋反就理所应当。这一段辩证关系之前我有专门写过一个关于武士复仇的论文,那里也举了一个比较标志性的例子:

      1603年,德川家康没事溜达的时候,看见一位武士正在沐浴,便赞道:“武士过着清净无尘的生活,犹如盛开的樱花,美丽而宁静,洗浴就是洗刷污点,保持名誉。”

      那位武士回答道:“我的修炼其实还不够,在善于保持名誉方面,我不如冈仓由三郎。”

      德川家康大笑道:“冈仓君?他只是个会被鱼骨头卡死的家伙!”

      德川家康随口开的玩笑传到了冈仓由三郎的耳里,他万万没想到后者感到自己武士的尊严受到严重的侮辱,由此发誓,至死不忘此事,要向德川家康报仇。

      后来,当敌军打到江户时,冈仓由三郎暗中和敌军取得了联系,策划了一次内应,当阴谋未能得逞时,他纵火焚烧江户,几乎毁了此城。他认为自己这样做,就洗刷了污名,维护了名誉,向德川家康报了仇。

      所以,在日本人的眼里,为了自己的名誉,是可以向主君复仇的。反之,如果君臣之间尚有‘恩义’存在,不论什么理由,哪怕是为了正义,谋反都被视为最大的不义。即使是在那个下克上的时代,亦然如此。

      因此,不论光秀出于什么原因向信长举起了反旗,之前君臣同心的时候,他毫无疑问是一名符合日本武士价值观的真正的国士。为了主君的愿望去做不义之事,并因此建立武勋——虽然他做的不痛快,却很积极。

      然而可惜的是,即使是曾以国士相报,将自己一身才华甚至正义都卖给了信长,但最终这条路却也没能走到尽头。不过我们不应忘了,战国历史上曾有那么一个男人,他出身贵族,精通礼仪和歌,又是茶道的名流;他曾一介白身浪迹天涯;他曾作为织田双壁支撑一家,为实现主君所愿而无视正义;他曾不知何故举起叛旗,站在时代最高峰冷眼下瞰,然后突然坠落,空留万世骂名。他身为外样,能言善道,却始终没留下一句辩解,至今他反叛弑君的动机仍引得各方揣测;他精通算数、筑城,第一个在琵琶湖畔建起了名城坂本;他又有赫赫武勋,既有丹波攻坚之侵略如火,亦有六条合战、本愿寺守备之不动如山,更有水军、铁炮之调度有条不紊决胜千里。他治军严谨,《明智家中军法》开织田家仔细制定军中法度先河,且军风素良。如上天垂眷,这样的人或可成一代名臣,或可成一代名将,其文武两道,亦当得起国士无双,然世事弄人,却终成一介叛臣,落得个十三日天下便即败亡。

      君以国士相待,吾人必以国士报之。立志国士者,如不能遇一位以国士相待的主君,什么站在一人背后指点江山,那就都是梦话。

      或许选择背道之时,心中之痛,犹胜千载骂名吧。

      明智光秀,不为神眷的男人。他明明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却终究什么也没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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