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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寺 ...

  •   (日本战国,杯酒荣华一期花外传。明智光秀相关)

      适逢父上孝景公十七周年忌辰,越前守护朝仓义景公于永禄七年三月二十二曰拂晓自一乘谷城出发前往吉祥山永平寺朝山参拜。

      义景公于法事结束后巡视寺院诸阁,并垂询永平寺山门初始之事。法事完毕之后,公起身回返一乘谷,他不知出于怎么样的考量,打算徒步走下盘旋的山道。

      这个时候,朝仓义景偶然想起了自己刚招到麾下不久的一员将领明智十兵卫光秀,并派人召他前来问话。

      两人接近并排的走在崎岖盘旋的山路上,光秀还是那副优柔雅致的样子,恪守古仪,微微低头,落后主公半步。他的姿态,从上到下挑不出半点毛病。正因为是这样完美的近乎可怕的人,所以朝仓义景一直不能真正信任并重用他。

      (这样的人竟然会投入我的家门……)

      心里总有这种顾虑,越是看不到明智光秀的缺点,就越怀疑他的忠心。朝仓义景是一个后世评价两极分化的大名,但唯一两边都认可的,是他软弱寡断的无能,这不是作为一个人的无能,而是作为一个领袖的无能。

      平心而论,义景是一个好人,没有什么坏心眼,也从不主动算计谁,他喜爱和平,附庸风雅,对和歌和茶道都有些造诣,作为一个人来看,既有文化,也有教养,还生于名门,这样的人居然会被后世的评论家公认‘无能’,实在是因为他的身份太高贵的缘故了。

      身为朝仓家的当主,但空有好的性格和教养,却没有作为领袖的才华,无法带领家门发扬光大,甚至因为没有这种才能,而终为本家招致了灭顶之灾,这种‘无能’不等于没有才能,但似乎更让人感到悲伤。

      言归正传。风雅公家打扮的朝仓义景,招来了同样温和有礼的光秀。他再一次打量着这个礼仪做派完美无缺的属臣,想了想,终于开口问了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为了防御,我的国家里一直是修筑山城作为对策的。因为最近铁炮开始普及,所以这种做法似乎落伍了。那么本公的领地里,哪里适合作为居城?不用顾虑,就用你被人称赞的智慧来为本公出谋划策吧。”

      光秀态度恭敬、声调平和的回答道:“馆样是觉得,为了方便大筒射击,以后应该改在平地上筑城吧。但是中华上国的《三略》上写着:‘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我国古代的军歌也有‘人乃城池,人乃战壕,要重情义、抛却仇恨’的说法,所以从这些贤人警句中就可以知道,城池的强弱并非由修筑的城郭是否坚固而决定的。”

      义景认真的听着这番答非所问的发言,从侧面看去,光秀微俯的脸上有种佛性的光辉。如果这种态度,这种语言也是为了装点他自身温柔雅致气质的一种作秀手段,那这个人虚伪的就太可怕了。虽然还不能确定光秀是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温和的人,然而义景已不由自主的对这样的光秀产生了好感。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对这样的人生出厌恶之心吧。

      义景不甘心的追问着,想要看到他露出为难神情的样子:“这些道理本公当然也知道,并不全是为了打仗才问的,只是现在处于乱世,一切都要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你就老实的给我说说看吧。”

      光秀沉吟了片刻,便以淡然却肯定的语气道:“如果主公一定要听吾人的愚见,那么领内筑城之事,平地的北庄、山城的长泉寺都是合适的地方。”

      “加贺国附近有合适的么?”

      “小松寺附近便是首选。”

      “那京都呢?”

      光秀微微露出吃惊的神色:“主公是考虑上洛之事吗?”

      义景不自然的笑了笑:“还没有,只是随便问问看。”

      光秀轻轻叹了口气,依然使用了恭谨的态度和语气回答:“京都没有合适的地方。不过,主公的姻亲,摄津的本愿寺领地内是有的。”

      明明光秀一直那种特别拘谨恭敬的态度在认真回话,义景公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务那样放声笑了出来:“看来光秀总是中意寺迹之类的东西啊。”

      无论主公问到什么样的难题,无论是内政还是军务,都能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的光秀,在被这样不带恶意的调侃了一句之后,本应是被主公亲近了的表现,但他却有些不知所措的停顿在那里,一副茫然的样子。

      “人人都说光秀你性情温和,雅量能容,对佛门寺庙都很尊敬,比起武士来,更像个出家人或公卿。本公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这副样子之下,确实包含着武人之心吗?”义景公忍笑问他。

      光秀刚才呆住的样子比想象中还要有趣,总算见到那家伙淡定从容之外的姿态了,义景反而觉得这个臣下比以往总是雍容无趣的样子更值得信赖。

      光秀确实的苦恼了起来,他清秀的眉宇微微攒到了一起,俊美无双的脸孔被一层淡淡的愁云笼罩起来:“这该怎么说呢,臣不太会说谎,也不会用漂亮的词藻来给平淡无奇的志向染上辉煌的色彩,但是如果照直说的话,大概公会觉得很无趣吧。”

      朝仓公心想,总是看你那一副完美无缺的优等秀才的样子才更加无趣。却示意他不必顾虑,尽管说出来吧。

      于是义景就听到光秀很朴素的对他说:“其实在明智城被攻落、臣逃出美浓之后,流浪各国,一面修行,一面寻找事做的时候,就萌发过遁入山门,远离俗世的念头。不过,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也没有必要跟人特意说。”

      “哦?你竟然真的认真考虑过……那,为什么不能这么去做?”

      义景不知道问出这种话的自己,到底期待着怎么样的答案。

      或者,是想听到那个仿佛对花花世界全无欲望的雅士,能说出留恋如云富贵之类的话吧。

      “跟随光秀从美浓逃出来的,有明智的一门众三百多人,还有从小就侍奉在下的家臣。没有给他们安排好一个出路之前,怎么能随便找个山门出家呢?要养活三百多人,每年就要有一万石以上的收入,而三百一门众是武士的身份,他们身边还跟随着侍奉他们的下人,再加上其中有半数以上已经有了妻子儿女,也得额外的计算支出,这样一来,每年就需要有两万石左右的收入才能确定可以支付。然后,衣物、兵器的增补和修缮,支持有心向学的部属去修行,无论怎么节省,都不是能够随意对待的数目……所以,只能出仕了。”

      光秀一板一眼的计算着这些庞大的支出数字,那严肃的态度让义景公觉得,这人似乎在说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不过是三百人的死活罢了。战场上,这个数字简直是九牛一毛般的渺小。重视着这微不足道的东西,光秀的眼界也不过如此了。

      “为了养活部属才出仕的吗?”义景问。

      “倒也不全是如此。只是为了活命的话,带领他们去开垦荒地或做生意,也能活下去。”光秀的神情有些黯淡:“然而,大家相信我能带领他们,重振明智家的家门,所以无论落魄到什么地步,都无怨无悔的跟了过来。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像是辜负了那种信任一样,虽然光秀并没有自己能够做这做那的自信,可是也想尽力回报那种信任。”

      “说的好像做什么都是被别人的期待逼迫着一样,你自己不想光耀门第,名传天下吗?”义景的口吻有些不可置信的责备。

      “那种事没人不想。”光秀淡淡的道。就如他所自称的那样,光秀是一个聪明人,却老实的让人不可思议,明明处理什么政务都游刃有余,却真的不会说谎,也不会说漂亮话来装饰自己的目的。光秀道:“可是这是个乱世,馆样。每个武士都想光耀门第,名传天下,正因为每个人都这么想,所以乱世总是结束不了。如果让我放弃光耀门第,名传天下的理想,世道就会转好,战乱就会结束,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它们,立即找个山头出家的。振兴家门固然重要,但和这天下万民的幸福平安相比,那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义景狐疑的追问了一句:“十兵卫,你认真说的吗?”

      光秀也露出狐疑的神色:“馆样认为光秀在对您开玩笑吗?”

      义景看着那张毫不作伪的脸没有说话。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也不是说大话的样子。虽然说的很像假的,但正因为太朴素了,连一个漂亮的修辞手法都没有用,所以反而像是真心话。

      这样的人,以前的我居然认为他完美的不可信任,简直太可笑了。义景想。这哪是什么完美的表率,分明是个傻瓜。因为即使放弃振兴家门的责任,天下也不会太平,所以就把有限的光辉,先照到跟随自己的少数人的身上。先做能做到的事,再去想做不到的。回报身边人的信任,然后先天下之忧而忧。和自己一样,光秀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优柔寡断的人。只是这胸襟,如果是真的,那才是真正的武人之心。

      真正的武人之心,并不是一味好战。可惜在这个世道里,懂得这一点的人太少了。

      义景虽然明白,却做不到。身为朝仓家的当主,雄霸越前国的大名,他如果敢说出‘如果我退位天下就能太平万民就能幸福那我就退位’之类的混账话,会有无数家臣涌到他面前以死明志的吧。领内的臣民都盼望着本家能称霸天下,他的眼界既然不能像光秀那么狭窄,话自然也不能乱说了。何况,出生就被老年得子的父亲万般宠爱,一帆风顺的继任了家督,只喜欢京都文化,爱好风雅,眼中所见的也只是这样华贵雍容的风色,义景离天下苍生的心,太远太远。

      所以就算明白了,也不能理解。就像是没有悟性的人去读佛家的禅语,每一个字都明白,但不理解。

      明白和理解的距离,有时候只隔一线,有时候却也很遥远。

      “那么,十兵卫,如果要你身负污名,天下才能安宁,那家门的荣耀,和万民的幸福相比,你选哪一个?”

      “那还用选吗?如果能够结束乱世,即使需要吾人化身为修罗也绝不犹豫。”

      说这话的时候,明智光秀的脸上,一如既往是柔和的神情,甚至佛性的光辉更加明显。只是义景能感到,那坚定的决心仿佛一柄锋利的刀剑,在熊熊烈火上翻滚闪耀。

      这时他注意到了光秀身畔的佩刀。

      大多武士都身配名工刀剑以显耀地位,不过光秀的佩刀和寻常兵刃略有不同。

      那是一把仿佛装饰品般漂亮的刀具,其华美的程度像是什么祭典上使用的无锋的工艺品。形状和普通太刀差不多,亮银的鞘十分抢眼。一般只有有地位的家臣在跟随主公检地时,为了向领民显示自己不凡的威势,向主公表现自己的英武,才会特意佩戴银鞘的指挥刀。不过银鞘的刀具一般只有这样夸耀气概的作用,并不具备刀剑本身该有的砍人的功能。

      不过光秀的佩刀也并不是这种夸耀气概的指挥刀。银色的鞘上,还有一些暗红色的引纹,就像是脉络那样,隐藏在鞘身之中。用比较诗意的说法,就像是雪地上落下的红梅,血红雪白,意境很美。但用平常的说法,就像溅上银鞘的,洗不褪色的血丝一样。不过尽管如此,这把刀给人的第一感觉,既不是凶器,也不是祭典用的装模作样的工艺品。而是和光秀气质很接近的,有种沉静内敛的冷澈感。

      这样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佛家的戒刀一样了。

      也像是一把威慑用的,不杀生的刀。

      义景感到好奇:“光秀你,杀过人吗?”

      主公盯着他的佩刀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明智光秀却没有特别的反应,立即坦然回话:“那是当然勿论的。”

      “杀过多少?”

      “即使是主公这样特意问起来,一时之间,也很难说出确切的数字吧。”光秀的样子有些为难:“自从初阵以来到现在,参加过多少战役已经记不清了,杀的人自然也……很难计算了。”

      “可是你只在本公面前表现过被称为‘铁炮达人’的实力,却并没有展露过刀法。本公是在问,你有用这把刀杀过人吗?”

      “没有。”

      “果然没有吗?”看上去确实是一把无法杀生的佛刀呢。还是说光秀的刀法,其实不如他使用铁炮的技术好呢?义景道:“为什么?还是应该顺应时代的潮流,用铁炮杀人比较方便吗?”

      “没这回事。真要臣来比较什么杀人杀的更顺手的话,还是刀剑锋利。”

      “可是你在战场上却只用铁炮?”

      “也不是特别的坚持。铁炮那种东西,只要扣动扳机,之后的事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都会很自然的发生了,所作的只要给它个方向就行了,但是因为确定射杀之后,无法改变心意,所以是不能后悔的。正因为不能让自己后悔,所以就会尽量谨慎的扣动扳机。但是刀剑就不一样了,用刀的话,能切实的感受到自己手持的武器,遇到阻力,砍进对方的身体,甚至能感到对方的生命被刀剑夺走的悲哀,再加上战场上面对的,多半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也很难真的无情的杀死对方,所以,往往砍到一半会忍不住停下来。”

      “那样的话,还是铁炮杀人比较方便不是吗?可你却说还是刀剑锋利?”

      “不。砍到一半砍不下去的情况,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让对方受伤或者残疾,一种是被对方抓住时机反击。如果是前者,那就好像是看不起别人的性命一样。大家都赌上了性命才上战场,却在能杀死对方的情况下,特意停刀,可是依然给对方留下了伤痕。这到底是要别人怀恨下去,还是心存感激呢?恐怕两者都很别扭吧。所以既然下决心要取胜,这种程度的仁慈反而就变成虚伪了。另一种情况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仁慈,反倒给自己招致祸事,被敌人抓住时机反击,那是觉悟不够的后果。所以只要到了需要拔刀的情况,就必须杀光所有有害的生物,一旦拔刀,半途而废是决不能容忍的。因此,刀剑是比铁炮更危险,也更凶暴的武器。”

      “用铁炮是因为可以手下留情吗?”

      “是。铁炮和忍者的苦无一样,是可以远距离伤敌的飞行道具。如果能就此威慑对方,让他们知难而退,那就是最好的了。因为没有到了需要肉搏的距离,实在没必要死拼的时候,也有充分的时间考虑撤退。”

      “所以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正是如此。”

      “我明白了。”

      义景这样说着,和光秀一起回到了一乘谷中,没几天,从美浓前来投奔的一介客将光秀,正式成为了朝仓的家臣,并且因为带来了三百一门众武士,而被封为了大味城的城主。虽然在重视血统和历史的朝仓家臣团里,地位并不算重要,但能被委任一方,也算是义景终于对光秀有些放心了的表示吧。

      明智光秀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文化人,朝仓义景是这么想的。虽说在美浓的时期,光秀坐镇明智城,亲自上阵杀了数不清的敌人,但是传言从美浓出奔后,一直是他的重臣明智秀满替他冲锋陷阵的,因为杀人过多,所向披靡,秀满还被成为了战场上人人惧怕的鬼之武士。

      正因为有鬼武者的保驾护航,这样没有武人气概的光秀才能安然享受胜利战果吧。

      义景虽然说他明白了,但是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明白。光秀以天下苍生之幸为重,想要开创太平盛世,两军对阵,总是给对方留了情面,也给自己留了退路的做法,被同样厌恶打仗的义景理所当然的当成了太过谨慎、胆小的意思。

      当然如果是这么想,也不是说不通。因为谨慎和胆小,所以总给自己留了余地,也不过分逼迫对手。义景觉得自己完全明白了光秀的为人,所以他对光秀放了心。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是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威胁的。

      说起来,那完美无缺的姿态真是让人担心了好长的时间啊,没想到内里却是这样的人。因为过分的谨慎和小心,所以从来没犯过错,所以呈现出了完美无缺的姿态。

      果然比起战场,更适合光秀的是寺庙啊。他那莲静温柔的样子,最合适穿着僧袍,拿着念珠,长跪佛前,为百姓苍生流着眼泪祈祷了。虽然心系苍生的那份胸襟,实不愧真正的武人之心,但那性格却让他不能很坚定的依照心意行事吧。

      义景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即使如此,这样的光秀反而让人觉得应该更倚重、信赖他一些。因为是个手段永远追不上目标的人呢。何况光秀文武两道,又精通礼仪和歌,对喜爱京都文化的义景而言,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不过,那个身怀不杀生的名刀,温文尔雅得甚至染上了佛性的男人,他的另一种姿态,义景有生之年,并没有机会见到。

      他放下铁炮,拔出佩刀的样子;

      他不再温和,不再雅致,不再优柔寡断的异常决绝激烈的样子;

      他将自己中意的寺迹一次又一次违心焚毁的样子;

      踏过尸山血海与冲天的烈焰,不再手下留情,也不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的,化身为修罗的样子……

      义景至死也没能明白,没能看到。他与那个人曾经离得那么近,可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拉近过。

      ..

      “那么,十兵卫,如果要你身负污名,天下才能安宁,那家门的荣耀,和万民的幸福相比,你选哪一个?”

      “那还用选吗?如果能够结束乱世,即使需要吾人化身为修罗也绝不犹豫。”

      ..

      1582年6月2日,本能寺的冲天烈焰像万树菩提一样绝望盛开。在第六天魔王将世界都陷入火海之前,那个人扔掉擅用的铁炮,拔出佩刀伽若一轮花,守护了他二十年前就对世间苍生许下的承诺。

      那是一把佛家名物,拔刀时会有菩提清香四溢,原本是一把不杀生的刀。它本是平安时期一位源氏有名的武人所有,那位大人带着它纵横天下,后来出了家也不忍舍弃,因此将它一并带入空门,从而染上佛性,和那沁人心脾的菩提香。

      光秀告诉义景的话,其实他完全理解错了。那些话一开始就是在说,只有被逼到不能手下留情,也不给自己找退路的地步,才会拔刀。

      而那柄不杀生的刀一旦拔出,在大志得酬之前,是绝对不会收回的。

      一如安然堕入地狱的佛祖,所见证的修罗之道。

      那把幻影名刀伽若一轮花,刀身上所刻的铭文,也是引导了这样一条万法俱灭的二道皆无之道。

      人间万象浮华,身如是,名亦如是,大道心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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