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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夜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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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狱
没想到这个背叛了的男人还会来这里,而且是在这样的深夜里。
你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来封口吗?怕你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公布所有的秘密,然后拉着所有人垫背,所以在所谓的审判开始之前就灭口吗?宫廷中的阴谋,你怎可能猜不出?!
你并不抬头去看,任凭那个曾经总是懦弱颤抖的男人来到紧锁的牢房门前;听着牢门被打开然后又锁上的声音,听着看守们悄然离去的脚步声……
直到那人安静的站立在面前,你终于抬了一下眉毛,从眼前那双绣纹精致的鞋开始,逐渐上移视线;同时逐渐坐直了身子——你怎可以卑躬屈膝?!
视线停留在那衣褶间隐约晃动着的东西上,身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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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盯着来人腰间挂着的精美紫色玉佩,浑厚中带几分沙哑的声音严厉起来,“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死?”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破绽——当然,你很清楚原因:那只紫色玉佩正式萃篁宫中的密宝之一,“紫玉颜罗”。
“紫玉颜罗”是萃篁宫中众多秘宝之一,可以按照佩戴者的意愿让看到的人产生幻觉,达到具现幻觉地作用,生成完美无缺的假象。但它唯一的缺点是必须要有佩戴者的意志长时间支撑——也就是说只要佩戴者意志涣散、或不够坚定,它就会轻易失效。
“连杀人也不敢露出真面目吗?”你抬头看向来者,讽刺的扯起唇角,“何必装成那个懦夫的样子,还是你连他都不如?!”
“……大宗伯是懦夫?”毫无破绽的声音带几分疑问。
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同时弹了一下袖子。你讽刺的笑出来:“当然。临阵脱逃的懦夫 ”
“那以无数生命为代价质问天意就是英雄喽?”同样的讽刺语气,却带几分不着痕迹的黯然。
“哼——”你不屑于跟一个连自己真面目都不敢露出人辩解——对于错,从来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那个顶着前大宗伯外表的来者并不介意你得态度,也没有急于制你于死地,而是很随意的席地而坐。然后自自然然的与你对视——悠然的仿佛身下不是凌乱的干草,而是丝绒的厚棉垫。
“我们需要谈谈。”
“我们?”你不屑的转过头。
“是的,我们。”低沉的声音骤然清灵起来。
!!!!!
你回过头来,骤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清秀精致宛如瓷娃娃般的容貌,简单绑起了墨黑的长发,合身且丝毫不嫌累赘的便装,纤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紫色玉佩……
还是那样慵懒的气质,舒服的抱住一只膝盖,懒洋洋的盘坐在草垫上,幽深的蓝色眼睛安静的望着眼前的你。
你半晌说不出话来,几乎是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却最终在她平静的目光中镇定下来——不可以输,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不能在死前连气势也输了。
“主上驾临,罪臣荣幸之至。”口中说着恭敬之词,身子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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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得死。”
她浑然没有在意你的失礼,只是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知道。成王败寇。”你也一样平静。
“………我同意你的看法。”蓝宝石般美丽的瞳仁映射着昏暗的烛光,同时把你的身影也收纳其中,“所以我来见冢宰。”
“同意?身为天命之王的你同意我的看法?”你丝毫不相信。
“不管天意如何,成王败寇都是不变的规则。比起虚无的天意,事实的存在才使确实能够把握的。”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美丽,同时也深邃得让人无法看透——就像以前一样。
“你的意思是如果胜利的是我,那我就是王了?”
“……你一直都是。”
“什么?!”
她总有办法让你震惊——不过几句话而已 ,你赫然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
也难怪你会输掉一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是你却一直看不懂她,又如何能胜。
“你一直扮演着王的角色。”她的语气真诚。
“……哦?”你不屑,怀柔吗?“陛下,你没有必要对一个死囚花这份心思。”
“至少在我出现之前,你一直做的很好。”她不为所动,“你竭尽所能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没有你,这个国家会毁灭得更加彻底!”
“……”你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对你说出这番话来。
“你一直是这个国家的实际上的王。”她的眼睛清澈犹如琉璃,光华流转之下又平添几分深邃神秘,“如果我不出现的话。”
“呵呵……你也知道啊。”
你冷笑出声,这是你的真实想法,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
她凝视着你,一直看到你的眼睛深处。许久,才开口:
“也许我的出现带给你很大冲击,让你无比厌恶,甚至动摇到了你的世界的根基……但是,这不是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真正原因。”
“……”你沉默的看着她。
这是你们之间的首次真正的对话,这恐怕也是看清楚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不愿意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也许,已经到了坦诚相见的时候;也许,这些天来终于在牢中想明白事实终不该随你一起埋没;也许,这是你身为冢宰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她并不错开目光,直视着你的眼睛。
“哪些?”你习惯性的回答。
“增加赋税,压扎百姓,私押官员……”
她的回答在你的意料之中,果然是来秋后算账的。于是,你冷笑着接道:
“还有,架空王权”
“……那不包括在内。”她因为你的接口愣了一下,随即又牵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架空一个懒惰的君王的权利并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你是在试探我。”她抿了一下唇,继续说道,“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出这样的试探?难道没想过相安无事吗?”
“相安无事?”你抬眼看着她。
“毕竟,我骨子里是很懒惰的,有个精明强干的冢宰不是件坏事。”她身上永远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慵懒。
“你是这么想的?”
你看着她坦率倒让人无语的目光,突然觉得很无力,她居然是这样想的。那么就是他这冢宰咎由自取了。好吧,也许真是咎由自取,但真正原因却是……
“一山不容二虎。”
你挺直了腰杆说出这句话。
“啊?”而她依旧懒洋洋的蜷坐着。
“危机的直觉。”你第一次在她面前坦言,“你让我感到危机。即便你什么都不说不做,我也感觉不到一点安心。不管怎样隐藏,你都不可能藏起所有的锋芒。而我,正恐惧着这种锋芒……我和我老迈的巧国恐惧你的锋芒。利剑,不可能永远归于鞘中!”
“……”她微微眯起眼睛,眼底荡起一层微光:“你和你老迈的巧国?”
“是的。我和在我手中构建的国家机制不可能适合你,我们不可能共存!所以,我选择在你还无力的时候毁掉你。”
“是因为我?!”
“这场战争爆发的因素很多。但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这一点,你心里也早就有数吧?”你看着她瞪圆了的眼睛。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你可以看到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又黯然。于是你知道,她听懂了。
很讽刺的,这恰恰是你最怨恨的事实:新旧制度的对抗。陈旧的尘埃,又怎能阻挡新的脚步?是的。你们是祭品,让巧国复兴的祭品。是为这个国家复兴所点燃的第一把烈焰,是必须毁去的陈旧的朽木,是为了迎接新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历经三朝的冢宰,是国家复兴的第一块基石——以毁灭和死亡奠定的基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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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的时候依然是深夜。
她并没有在这里很久,也许还不到半个时辰。
但是你却第一次从心底里感激她。她的到来,又让你找回了自己,你依然是冢宰,巧国的冢宰。
她第一次在你眼前显露出的愉悦的表情:霎那间,灿烂的阳光注入幽蓝的宝石,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只因为你的恳求——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恳求——你说:
“我会背负所有的罪名。请尽可能的放过其他人。”
你看得很清楚,那迷人的眼睛中除了喜悦,还有一层淡淡的水雾——荡漾着凝于眼眶……
她会是位优秀的国君,巧果交给她应该可以放心。
但是,你却依然没有向她行礼,因为你的骄傲。直到最后,你也没有低下你高傲的头颅。
相反,倒是她弯下了腰——微微弯了一下身子,轻的不能再轻的一句话:
“谢谢你。为了巧。冢宰”
你仰起头,看着昏暗的牢顶,感觉到眼睛的湿润——是啊,为了巧。
原来,
你最爱的是巧国;
现在,
你依然爱着巧国。
即便这个国家已不再属于你,
即便你曾经那样伤害过它,
即便它已属于另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