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暖阳》橙柒色

17、第 17 章

　　有那么一刻，只想将好的一面展示，并不想让刚刚相识的人，就看到自己无助的一面，让别人见笑的同时也在暴露自己的脆弱无能。

　　刚开始的温颜曾想过要在章之梁面前永远保持美好、自然的形象。可这一刻冷静下来她回想，还有什么美好，不过是一地鸡毛，一场无奈。

　　接起电话的一瞬，莫名的依赖、信任于他，猝不及防的展开心房，却又猝不及防的将自己全部暴露，顾不上想糟糕与否，只觉得有些感觉越发惶惑，也越发清晰。

　　只愿他能看见她的表象，也能接受她的所有不堪一击。

　　温颜收拾了一些简单的东西后，留了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怕叔叔回来时看不见他们着急。

　　由于学校不让带手机，当时温父要给温颜买手机时被温颜当场就拒绝了，现在想来，有一个手机是多么方便。

　　章之梁说帮爷爷叫了车子，她没想到是一辆商务车，座位可以放下来，正好能让温老爷子躺下来。

　　医院到了，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急诊大厅门口的章之梁，他上身穿着一件浅咖色的毛衣，摸样俊朗，带着几分贵气，背着光向她走来，看上去淡然又严肃。

　　温颜眼眶一红。

　　他走过来接过温颜手中的包，女孩眼中的湿漉我见犹怜，他温柔的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乖，没事了。”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点头哽咽道：“嗯。”

　　顾虑还有其他长辈在，章之梁没有再做亲密的动作，只温柔的看着她，再次用眼神安抚她不要害怕了。

　　而后他跟司机将温老爷子搀扶到急诊室大厅的椅子上坐下。

　　便带着温颜去挂号，温颜拿出爷爷的医保卡交给他。晚上医院人并不算多，挂了号等了没有5分钟便到了他们。

　　温颜将老爷子突发症状大致在医生面前描述了一遍，医生再根据老爷子此时的样子基本断定是“突发性脑梗塞”。还说送来的算及时，发病6小时内进行静脉溶栓治疗是问题不大的。

　　再晚点过来可能就很危险了，温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她抿了抿唇，看了爷爷一眼，万幸。随后看着医生往病例上写着什么，让她先去交费，办住院治疗。

　　章之梁又带着温颜去给温老爷子办理了住院，看到护士站有轮椅出租，又租了一把轮椅推着温老爷子。温老太太看到觉得不好意思，无论如何不愿再麻烦章之梁，多次表示感谢后自己推着老伴跟随温颜去找到病房。

　　忙好一切后，温颜去大厅找章之梁，看见他正好在和刚刚他们送过来的司机说话。

　　她想想还是走了过去，一句道谢是要的，今晚多亏了他们。

　　司机叫章军，章之梁叫他一声“堂叔”，但其实也就比他大了个几岁，是章之梁爸爸这一辈最小的一个叔叔。

　　从小章之梁他们几个孩子都爱跟着他后面玩，后来他去部队当兵了，联系也就少了。

　　退役回来，章之梁父亲给他在局里安排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虽说在部队的几年联系少，但是回来后，那一群从小玩到大的孩子似乎跟他一点不生分，也都还是喜欢找他玩，经常有事没事也喜欢找他这位小叔叔帮忙，他也乐意。

　　他看着章之梁长大，如今看他都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了，不禁玩笑道：“之梁啊，出息了，不错，女朋友很漂亮。”

　　章之梁在这位小叔叔面前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是想着都看见了，也不藏着掖着，说道：“今天谢谢小叔叔了，改天你不忙我请你吃饭。”

　　章军也不客气道：“那不好说嘛，必须的啊。”

　　章之梁点头说好，犹豫了一会说道：“就是，我爸那边…”

　　大家都是聪明人，章军岂能不知道他所想，哈哈笑道：“怎么？还不放心我？不该说的你小叔叔我一句也不多嘴。”

　　章之梁笑道：“那谢谢了，小叔叔。”

　　也不是怕被父母知道什么，只是觉得时候不到，还太早了。他父母虽不在生活上干涉他太多，给予他充足的自由，但是他明白都是基于他的原则、自律之上。

　　毕竟在他们心目中自己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会以三观、感情太稚嫩为由进行一段教育，抑或是严重到去干扰这段刚刚开始的恋情。

　　能不让他们知道的先不知道为好，他不想他们会干扰到温颜，女孩子的心思敏感且脆弱，他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温颜这时走过来唤了一声：“章之梁。”

　　章之梁掉头看着女孩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也不管还有旁人在，牵起的手介绍道：“这是我小叔叔。”

　　温颜没想到，今天章之梁叫的人竟然是自己家里的亲人，她立马就有点不好意思道：“今天谢谢您。”

　　“谢什么啊？之梁叫我帮忙，什么忙我都要帮啊！”毕竟是成年人了，在社会上也待了几年，怎么能看不出女孩子的拘谨。也不再多留，便说道：“你们先忙，把老爷子安顿好，晚上我还有局，就先走了。”

　　章之梁表示理解，再次道谢后，便带着温颜将章军送到大厅门口就往病房走去。

　　走道里，温颜将手从章之梁的手心中轻轻抽走，她抬眸看他一样，温吞道：“我不想让我爷爷奶奶看到。”

　　刚刚没有细看，现在四下无人，他看见女孩子的头发有点凌乱，刚刚哭过的眼里依然干净明澈，但仍有挥之不去的情绪隐隐而生。

　　他再次牵过她的手，揉在手心里，语调心疼又暗哑“害怕？”

　　“嗯。”怎么能不害怕，之前怕爷爷有事，现在怕他们乱想，在他们心中她一直是个乖女孩，如果让他们知道她现在就谈起恋爱来了，岂不是要觉得孙女学坏了。

　　章之梁低头看她：“没事的，我会注意。”他又抬手理了理她乱掉的头发：“晚上吓坏呢？”

　　温颜点头，在他面前完全表露真实：“今晚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章之梁看着她低下头认真说话的样子，觉得又可爱又心疼。

　　他说道：“傻瓜，跟你说的话忘了？跟我不需要说谢谢。”

　　“可是…”

　　他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犟：“没有可是。”

　　“哦。”

　　章之梁看她乖顺的样子，心一下子又软得一塌糊涂，不由心疼道：“你…家里只有你和爷爷奶奶生活吗？”

　　他知道他本不该问，但是一晚上他都很疑惑，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和两个老人在一起，那么大人呢？怎么会放心？万一有个什么，他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之前他们也聊了很多话题，但是都没有涉及到双方的家庭，他觉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们才认识不久，也并且还小，跟家庭牵扯上也是以后的事情，绝不是现在。

　　但是这一刻他心疼到不行，其实早在电话里听见她无助的哭声，他就已经心抖得不行了。

　　现在想来都后怕不已，心有余悸。

　　温颜没想到章之梁会问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啊，家里只有自己和爷爷奶奶，今天倘若有一个大人在家，也不会这样慌乱害怕，她跟一个从来就没有出过远门的奶奶除了一味的哭什么都不懂。

　　时间静默了几秒。

　　温颜犹豫了一会如实说道：“家里还有叔叔，还有我爸，只是他在深圳，工作也很忙，偶尔才能回来。”

　　“那…”你妈妈了？她提了爸爸，还提了叔叔，唯独没有提妈妈。

　　“那还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大人在家，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在车上还在想，辛亏今天是周末，我和奶奶在家，爷爷要是一个人在家突然这样了，他该怎么办？”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那种心有余悸的后怕让自己心痛不已，倘若放在平时，爷爷这样，他该多无助，多可怜？是不是就离开呢？是不是自己就成了罪人？

　　是的，还不都是因为她吗？倘若爷爷有奶奶在家照顾，管着冷暖、一日三餐说不定也不会生病，都是因为要照顾她，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分开来。

　　温颜突然再次觉得自己就是累赘，是本该享受晚年的爷爷奶奶的累赘，也是爸爸的累赘……

　　章之梁看着一直就没停过眼泪的女孩，刚想上前安慰她，裤子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他牵起温颜的手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接起电话。

　　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无非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要等一会儿，那边让他不要太晚也就挂了。

　　他转过脸看着女孩子，她抿着唇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忽又笑了，“不哭呢？”

　　温颜摇摇头：“我要回病房陪爷爷奶奶了，你快回去吧。”

　　“我不急，没事的，陪陪你。”

　　温颜继续摇头，扯了扯嘴角说道：“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吧。”

　　“你叔叔电话是多少？给他再打个电话吧？”说着，他将手机递给了她。

　　这是一款黑色的诺基亚手机，温颜接过，按了一串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喂，哪位？”

　　“叔叔，是我，你回家了吗？”

　　“颜颜？你现在在哪个医院？我刚从家里出来。”

　　亲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身上伪装的所有坚强这一刻再次崩塌，温颜哽咽道：“我在市人民医院，叔叔，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那边传来车子发送到声音：“都怪叔叔，一直忙，手机调成了静音，吓坏了吧？爷爷还好吗？”

　　“嗯，爷爷打了针，医生说没有太严重问题，你不要着急，慢慢开车。”

　　“行，在那边等我。”

　　“嗯，挂了，拜拜。”

　　温颜将手机还给了章之梁。

　　他没有接，而后说道：“先放你这，有事方便点。”

　　温颜摇摇头：“我不需要。”

　　她将手机递给他，章之梁也不再坚持。

　　“等你叔叔来，我再走吧，想陪陪你，或者你叔叔来了我送你回家好吗？”

　　“我想今晚在医院陪爷爷奶奶。”她并不想回去。

　　“你在医院也帮不了忙，有你叔叔在，你跟你奶奶回去休息，明早上再来也一样的。”顿了一下，看出她的犹豫，又耐心说道：“看护病人不是一天两天，是需要人轮班来照顾的，如果今天你们都在这，晚上也休息不好，明天谁来照顾你爷爷？”

　　温颜听完，神色讷讷，她没有陪护病人的经历，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一直这样吗？考虑事情都这么细心周全吗？他也不过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啊。

　　温颜想想说：“奶奶肯定不会愿意走的。”

　　章之梁点头表示同意：“我估计也是这样，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等你去陪完爷爷奶奶再送你回家。”

　　温颜坚持，慢条斯理道：“我想等叔叔来了再说，要不你还是先回家吧？好吗？我要是回去，叔叔会送我的。”

　　章之梁知道温颜这会儿怎么也是不愿意走的，便道：“嗯，你先进去看看你爷爷吧？我在一楼大厅等你，有事下来叫我，好吗？”

　　“你不回去吗？你家里人刚刚催你回去了。”刚刚那通电话，再笨的人都能听出来是家里人催促回家的，温颜不想他为难，毕竟这是自己家里的事，他陪在医院里算什么？他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了，并不想他在医院等着送她回家，好像没有一点意义，却好像又觉得他比她想象中的成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