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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契阔 ...


  •   九月开学,久久第一天到学校的时候,因为紧张走错了教室。学校太大了,她迷茫地走来走去,不好意思开口找人问,光是找厕所就找了半个小时。进厕所之前,她小心翼翼分辨门口的标志,反复确认自己没走错,这才跟着同学进去。她之前在镇上读初中,厕所门口的粉墙上简单潦草地涂了个“女”,一目了然。从小到大,家里都没给她买过裙子,她人生的第一条裙子是曼妮送的,于是她抬头盯着那个穿裙子的小人,就跟不认识一样。
      那一天,她不光是走错教室,之后的很多事都令人沮丧,自我介绍磕磕绊绊,排队领校服被男同学插队,老师把她认成另一个女生,中午打饭吃到很难吃的菜,同桌话很多,天气阴。她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表,归心似箭。
      学校离家很近,步行十五分钟,早上是小匀送她上学,没想到小匀还会来接她。小匀坐在报刊亭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咬糯米雪糕,一边看膝盖上的八卦杂志。路过的高中生忍不住瞥他,秋天阳光落在短短的黑发上。久久背着书包,两步并作一步跑到他面前,小匀站起来,合上杂志给报刊亭老板,久久看着脚尖,小匀微笑说:“想吃甜品吗?”久久看他一眼,点点头。小匀走下来,弯身捡起地上的学生证,递给久久。刚才她不小心掉了。
      他们一起去吃校门口的小店,久久看一大碗放在面前,这才高兴起来。软软腻腻的小芋圆,在甜汤里滚来滚去,雪白又神秘。小匀打包了两份,回家带给阿宁和做饭的阿姨。久久吃完恋恋不舍,小匀问她重新上学怎么样,久久扭捏了片刻,闷闷说不怎么样。小匀说,一开始不习惯,之后就会习惯的。
      久久知道小匀是对的,小匀总是对的。小匀回家那一天,她问小匀真的没事了吗,小匀说没事了,她差点想哭。小匀说,等周末到了,带她和阿宁去吃火锅,逛街买秋冬的衣服、鞋子,买很多零食,他们要一起去海洋馆看水母。
      久久问,真的吗。小匀说,真的。不骗你。

      短短三天,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徐澍年坐在重案组的办公桌前写文书,抬头看台历,总是忍不住定格在那一格。他的台历写得很满,每天要做什么工作,写得格外严谨。只有那一格是空白,他一个字都没写。
      小蔡的台历上,格子里画了一个一个爱心,那是任医生的值班时间。某一格画了两个爱心,那是他跟任医生的约会时间。这小子最近追任医生特别勤,但不敢对任医生戳破,嘴上依旧念叨什么“同事”“情谊”。
      徐澍年出门倒咖啡,组里一个警察闲着没事玩植物大战僵尸。徐澍年经过他的工位,忽然想到小匀偎在他身边,说他是“迷雾中的小喷菇”的样子。同事吭哧吭哧种毁灭菇,一扭头看到徐澍年站在自己身后,说:“你要吓死我。”徐澍年说:“它要吃掉你的脑子了。”同事举手投降,说:“最后一把。”
      徐澍年要走,同事叫住他说:“哥,给你介绍我表妹怎么样?”徐澍年说:“不好。”同事说:“她可才二十出头,一直对你有意思。”徐澍年这次真走了,同事连忙道:“哎,你要不要听一下,她怎么说你的。”隔壁的另一同事探头,说:“我要听,我要听。”
      没等徐澍年反应,同事道:“她说你虽然无聊,也不会说话,但结婚之后肯定是个好老公。年纪嘛,大了点,但是帅啊。”
      一圈人七嘴八舌。“算了算了,你那表妹,徐队来了都受不住。”“这什么话,我们真男人,会挣钱养家不就得了。”
      同事道:“对了,她还说你一直单着,不会是同性恋吧。我说这不胡扯吗,你看同性恋能当警察吗?这是作风问题。”另一个同事道:“你话这么多!徐队,最近缉毒队那边忙着呢,把他踢过去帮忙怎么样?”“靠,你怎么不去?”“缉毒队那群人,上次他妈跟大爷一样支使我,我才不去。就那老李,说他们要立大功,一直跟我显摆,我让他讲点听听,又装哑巴了。”两个人忽然放下手头工作,隔空打咏春拳。
      徐澍年转身走开,任由他们嬉笑打闹。他冲完咖啡,靠在走廊墙上,低头点一根烟。重案组的条件简陋,不仅没有审讯室,走廊的某处天花板还会漏水,同事戏称水帘洞洞天。徐澍年听着漏水的声音,慢慢抽完一整根,他伸手将自己的工作吊牌翻过来,可是该死,这也让他想到小匀。
      水还在滴答响,他听不到。心乱了。
      徐澍年比谁都清楚,分别意味着什么。当他疲惫不堪回到家,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等着他,等着他做排骨焖面,然后他们依偎在一起。以往他克制自己不去想小匀在周砚身边的样子,他没法想象小匀会像吻他一样,亲吻另一个男人,但现在,此时此刻,小匀很可能吻着周砚。当他在开车的路上,或者穿着雨衣站在案发现场,小匀依偎在周砚怀里,爱抚、拥抱。
      而他的生活就像一个轮盘,指针旋转,不一定会停在哪儿。轮盘上有,跟小匀在一起的日子,跟小匀分别的日子,思念小匀的日子,等待跟小匀见面的日子。最坏的一天也是好日子,哪怕当他上晚班,开着巡逻车停在治安最差的街头,喝醉的男男女女往墙上摔酒瓶,在清脆的破碎声中,他喝了一罐又一罐啤酒,喝完第六罐,停下。
      不会再喝了,小匀不在酒杯中。

      等待的三天,徐澍年做了很多事。他修好了重案组走廊漏水的地方,整理了家门口的花圃,早餐煮南瓜粥。他把床单、被套全都清洗一遍,给金鱼换水,甚至把地下室也打扫了一遍。他站在窗前晾床单,拿夹子夹住,房间满是洁净清新的味道,风把床单往脸上吹,像一个伤心又湿润的吻。小匀在海边的那个吻。
      同事打电话来,问真的不用给他介绍女友吗,徐澍年说,我是独身主义者。
      他把小匀打羽毛球的照片夹在书里,想了很久要不要“礼尚往来”还给小匀,最终决定留下。他下班回家,开到一半调头去东桥区,几乎是不顾一切,将车开到了周家花园附近,那条安静的上坡路,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松树。他望着绿荫重重,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松开,他无法带走小匀,小匀也无法带走他。
      他在记忆里搜寻,海市街是什么地方。那地方很近,很乱,也很萧条。他看新闻,南半球有流星下落,会不会坠毁在这里。来一次惊天动地的大事突然发生,把这场分手推迟,再推迟,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天的清晨,他醒来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衣柜,不知道要穿什么衣服。不管是用心挑选,还是随手敷衍,好像都可悲。幕布已经拉开了,第三个声音在说话。他想把衣柜扔到街上。

      说好了下午两点,徐澍年一点半就开车到达海市街。街道狭窄、嘈杂,驻扎不少苍蝇馆子,他把车停在路口的麦当劳,步行来到小匀说的泰国菜餐馆。虽然在午饭时间,但餐馆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可能这家真的难吃。一进门就没有阳光了,骤然变暗,徐澍年看了看身后的门,确定没人跟着自己。
      一个店员在收银台后面,看电视。徐澍年还没说明来意,对方把钥匙放在台子上,指了指角落的楼梯。徐澍年拿起钥匙说谢谢,对方没有反应。
      这个点小匀不一定会到,徐澍年走到楼梯前,拨开水晶珠帘走上台阶。他拿着钥匙,两次才对准锁孔,打开那扇漆黑的木门。他听到房间隐约有声音,推门一看,果然二楼是私人影院。小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头向一边垂着。
      徐澍年站在门口反锁上门,他不着急过去,只是放松了动作,向后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看着小匀的脸。房间没有开灯,只有色情影片变幻的光影投在小匀身上。
      (省略)

      徐澍年放下手,蓦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匀伤痕累累靠在他怀里,也是这样头向一边垂着。徐澍年迟疑上前,半蹲在沙发旁边,小匀雪白的脖颈,仿佛是被一位雕塑家摆成这个姿势,专供人凝视、欣赏。徐澍年伸手摸他的脸,柔滑又冰冷,好像瓷做的。
      一只手握住徐澍年的手腕。小匀睁开眼睛,就着这个姿势,慢慢跟他对视。徐澍年本想把手抽走,可他被小匀的眼神定在了原地。小匀靠近他,自然而然依靠他,小匀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说:“你的手是冷的。”
      他们太久没有靠这么近,秋凉,仿佛思念的温度也跟着变凉。徐澍年把手抽走,说:“天气冷了。”小匀怔了一下。徐澍年站起来,想跟他保持距离,可余光看着小匀单薄的身影,过了没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说:“你怎么没多穿一件外套?”
      小匀说:“忘了。”
      徐澍年脱下外套,放在小匀的膝盖上。小匀看了看衣服,徐澍年找烟灰缸,没找到,于是接着抽下去。小匀把外套拿在手里不穿,徐澍年也不看他,两个人沉默无言。
      (省略)

      徐澍年说:“小匀,是你叫我不要回头。”
      他们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被扼住喉咙一般的痛苦。小匀停顿一会儿,说:“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想永远不要伤害你。我没能做到。”徐澍年略一晃神,小匀伸手抱他,摸他腰后的枪。徐澍年反应过来,钳住小匀的手,可小匀主动把枪交扣在他手里,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徐澍年听到这种疯话,将小匀往后一掼。小匀乖乖不动,徐澍年盯紧了他,压抑地说:“在死这件事上,能不能别这么任性了!他能管得住你吗?”小匀一句话不说。徐澍年最怕他这样,怕他疯下去再也不会好,怕得心都要碎了。
      实在是徐澍年严厉,小匀没办法地叹一口气,靠在徐澍年肩上。徐澍年身体还没放松,小匀搂他的脖子,心酸说:“你会后悔的。”徐澍年低头,想看他是怎么说出这些令他痛苦万分的话。小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等到真正的大结局,观众总不甘心。我也不甘心。”
      他们之间不该拥抱的,徐澍年想伸手接他,又放下。犯罪电影里,一条红色的线,一条蓝色的线,剪断其中一根才能拯救世界,只有剪断潘小匀的线,徐澍年才不会一起毁灭。徐澍年拒绝拥抱,就像拒绝爆炸的倒计时响起。
      可倒计时还是响了。一直在响,不停下。
      (省略)

      徐澍年伸出手臂,无声无息地,用力圈住了小匀,仿佛是怕他落入湖水。小匀一被他抱住,也努力回抱他。徐澍年第一次见他带点孩子气似的这么抱自己。小匀的每一面在拥抱中融化,是坏蛋小匀,也是柔情小匀,但在他臂弯里,小匀只是十七岁的小匀。

      十七岁的徐澍年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男孩子围在一起聊自己理想中的恋人,美丽、活泼或者温柔。同学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徐澍年不回答,所有人非要他说出来,徐澍年想了一下,只好说——善良。
      队友立刻七嘴八舌笑他。“啊,就这个吗?”“善良能当饭吃吗。”“我们小徐这叫实在,注重内在美。”“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梦中情人,我会永远爱她。”“徐澍年,万一那个人是个丑八怪,你会爱他吗。”
      徐澍年忘记了自己的回答。这么多年,他不再想这些问题,也不再试图剖白自己爱上小匀的理由。小匀是最好的。
      同样地,在小匀心里,这世上的所有人里,徐澍年是最好的。

      时间无可挽回消逝,即使拥抱到最紧,徐澍年也能感觉出,彼此像露水一样冰冷。他们安静拥抱了很久,身上却依旧冰冷。徐澍年不忍心,把手放在小匀的肩上,替他重新披好外套,小匀搂着他不放手,外套徒劳滑下去。徐澍年说:“小匀。”小匀还是不放手。
      徐澍年捧住他的下巴,小匀这才抬头看他,一个等待的眼神。
      他知道小匀在等什么,可他做不到。不是因为旁人,而是一旦吻下去,就是最后一次了。吻会毁了一切,□□也会毁了一切。他只想停在这一刻,多看他一眼,而不是在走向行刑台之前,满足自己最后的私欲。
      小匀读懂了他的克制,说:“如果你还对我好,让我怎么舍得放手,把你让给别人。”徐澍年说:“没有别人。”小匀说:“怎么会没有别人,他们不知道你多么好吗?”徐澍年说:“没有别人。”
      小匀蹙眉头,眼里的执拗显而易见,道:“我想要你幸福。”
      徐澍年道:“你还要说什么?接下来,还要我忘了你吗?小匀,不要让我忘记你,不要对我说,你希望我爱上别的人,不要说你希望我结婚生子,安稳生活。你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小匀抿嘴不松口,徐澍年道:“你不舍得放手,我走开就好了。”小匀把脸贴在徐澍年手心,几乎受不了他的话,低声说:“我不让你走开!我不连累你,我会自己走。”
      徐澍年也受不了他的话,却只能忍受着,像抚慰流浪的猫咪一样,抚慰小匀。兜兜转转,他们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尽了。没有一点办法,就是一条死路。
      为什么一定是他们要分开,为什么上天让小匀遇到了另一个人,为什么上天把他们的相爱变得艰辛。为什么命该如此。为什么,偏偏是小匀做那个不幸的罪人。
      徐澍年心中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有一句:“我不怕走开,也不怕连累,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多想一下自己。”小匀说:“这种话,留给你自己吧。”徐澍年说:“你不像我,小匀,你还年轻。”
      小匀盯着他不动,说:“如果有人伤害你,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他又在说疯话了,徐澍年掰过小匀的下巴,不准他说。小匀一仰头,强行吻上他的嘴唇。徐澍年无法推开人,这个吻无限柔软、缠绵,又令人心碎,没有一丝进攻性,有的只是安慰。
      小匀吻他一会儿,停下来看他。他们看着彼此,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电影画面。一个声音在徐澍年心里响起,最后一次。徐澍年对小匀摇头,他不要吻,也不要性,什么都不要。最后一次。
      可小匀想给他,小匀想给他一切。小匀把手放在他脖子上,全身心交过来,轻轻说。
      “菩萨为你裂成一千块碎片。”
      这句话满是不祥的意味,徐澍年一定要捂住他的嘴。但小匀再次吻住了他,几乎是奉献一样的吻,深深地吻他。
      最后一次。
      (重要省略)

      那一天,他们在沙发上做,在地板上做,两个人赤裸地拥抱。楼下的泰国菜餐厅,有一阵子热闹了起来,但过了一两个小时,顾客又陆陆续续离开,声音从嘈杂变得安静。色情电影有什么姿势,他们也像提线木偶一样,在黑暗的空间里重演。
      徐澍年不知道他们做了多久,直到最后,空荡荡的矿泉水瓶从身边滚开,他们靠在一起,什么都不说,静静地接吻。吻完了,也什么都不说,抱在一起等待时间流逝。
      小匀又摸他的头发,仿佛对他的头发也很有感情。徐澍年想起,小匀在爱美美理发店给他剪头发的那一天,当时他们在镜子里对视,小匀是年轻的小匀,他也是年轻的他。
      理发店已经拆了,今日之爱即将成为过往。小匀要走了。
      徐澍年看怀里的人,小匀也抬头看他。小匀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徐澍年的嘴唇上。于是,徐澍年眼睁睁看着他坐起来,转身背对自己。
      他们,安安静静穿衣服,外头的街上仍旧嘈杂,色情电影里的主角像是两条鱼。小匀低头,目光穿过地板看到,鱼鳃在浴缸中鼓动,在泰国菜餐馆的案板上鼓动,两条鱼,拼命喘息,如同没有今生。
      小匀穿完衣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留给徐澍年一个侧影。徐澍年看出来了,小匀这是下了决心的神情。徐澍年最后一句话想对他说,他想说,其实,我知道你爱上周砚了。但是他也一动不动,他等着。
      小匀说,再见了。
      徐澍年一动不动看着他,仿佛还没有真正接受他们的爱终结于这一声再见了。最后一次。他靠在重案组走廊的墙上,抽烟,抬头看雨水落下。这一幕,定格成了永远。
      小匀把脸扭向一旁,站起来。他没有回头。

      小匀永远不让徐澍年知道,当他离开房间,走下楼梯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阴影里,终于还是为了徐澍年流泪。他知道徐澍年伤透了心,如果他回头,再多看一眼他伤心的样子,他就再也无法走他要走的路。
      小匀一层一层走下来,推开玻璃门,天光骤然变亮。他在楼梯里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没人会知道他哭过。
      马路上人来人往,每一个都从小匀身边经过。
      这一次,小匀也没有回头。

      在小匀步行穿过人行道的同时,傍晚的风往衣服里跑。不同的脸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有的往小匀这边看,有的没有。
      与此同时,冯治卿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逗小春花,赵浚川不咸不淡地旁观,周砚站在书房的窗前,看手里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江永佳最近的行踪。冯治祥揣着公文包急匆匆走过,小春花听到动静,忽然跑开。周砚目光深锐,抬头看向平静的花园。
      与此同时,马瑞远跟妻子一起做饭,他拿着菜刀,小心把土豆切得整整齐齐,妻子走过来问他需要帮忙吗,他赶紧把人推出去,拿围裙套在自己身上,放学的小学生吵闹,他微笑示意妻子关窗。
      与此同时,陈久久跪坐在茶几前,咬着笔看高中数学题,在厨房做饭的阿姨探头看了一眼,偷吃一块锅包肉,这才把盘子端到餐桌上,曾跃宁在久久旁边玩积木,这一次他拼好了,小匀教了他很久,那是一个字,生。
      与此同时,蔡世龙坐在办公桌前,接听电话,然后一边记录,一边看桌子上的台历,挂掉电话,他回头看一眼徐澍年的办公室,人不在,他耸耸肩,叫上同事一起去案发现场。
      与此同时,缉毒队拦下一辆拉荔枝的货车,准备开车门验货,实习小警察走神挠下巴,被旁边的警察一巴掌拍在头上。与此同时,市局的高层开会,百叶窗落下,阴影切在每个人身上,蔺建波抱着手臂打哈欠,郭忠兴端坐翻笔记本,局长袁会彬对人发脾气,过了一会儿,有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力士。
      与此同时,江永佳在赌场包厢中左拥右抱,手下捧给他手机,他招招手不接,手下拿着手机离开,一直走到小门前,有人替他打开门,他把手机拿给一个管事的,对方一边接电话,一边指挥人分装毒品。
      与此同时,陈兆元坐在书房桌前,看手里的相框,十七岁的陈卓尔穿高中球服,站在篮球场上,眉目英挺,他看了没一会儿,情妇走过来敲门,把炖好的燕窝放在他手边,他阴沉抬头,情妇跪在他脚边脱掉睡衣。
      与此同时,候松月一瘸一拐走过深秋街头,身后的同伴叫他瘦猴、瘦猴,他走过漫天落叶,拖着单薄的身体,把钱交到一个人手里,同伴迫不及待抢过那包毒品,搂着他往前走,他把袋子拿回来,放在嘴边亲一下。
      与此同时,欧阳律师被许记者找上门,许记者挑一下眉,拎起报纸,问他能不能帮忙调查,欧阳律师随手关门,对天翻白眼。与此同时,碣石岛市福利院挂上了新的横幅,女孩抱着书包,里面装那本《绿山墙的安妮》,她抬头看了一会儿,扭头默默走开。

      与此同时,潘小匀被急匆匆的路人撞了一下。他抬头看前方,却听到身后有人尖声呼救:“杀人了,杀人了!”
      不明所以的路人连忙避开,寻找危险的来源,一个骑电动车,浑身是血的男人飞驰电掣,闯红灯时差点撞上一辆卖花的三轮车。三轮车侧翻在地上,倾倒了一地的花,花被车子碾过。
      卖花的车主爬起来,一口气追跑过去,对着电动车的背影崩溃喊叫。
      马路的红灯变绿,可汽车一辆接一辆堵塞在路口。风将花瓣吹起来,吹到小匀脚边。十七岁的小匀站在满地鲜花中,听到远方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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