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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忠贞 ...


  •   周砚手里拿着的是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小匀看得清清楚楚。在那一瞬间,小匀手脚冰凉,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哪种情绪多一点。怕周砚痛苦,还是怕徐澍年被自己连累,抑或是如释重负。
      小匀一直知道留下这本书是有风险,可这是他跟徐澍年之间唯一的联结。他给阿宁朗读完了整本书,他轻声念,永生永世。虽然扉页上的赠言不是写给他的,徐澍年也从来没跟他提过扉页上的字,但他们早已心照不宣。
      这本书就在周砚手里,为什么周砚如此平淡地看着他。小匀脑袋嗡嗡响,强迫自己跟周砚对视,回想周砚有没有带枪,如果周砚身上带了枪,一定会杀了他。周砚看着他,问:“怎么?”小匀一动不动,周砚仔细看他一眼,示意他过来。
      小匀走向行刑台一般,一步步走到周砚面前,看向周砚手里摊平的书页,大概是中间的几页。周砚拿着书,眼睛却看着他问:“朋友出事了吗?”小匀不敢置信地看他,想看出他是装冷静还是真冷静。
      周砚直视小匀,这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称作嫉妒、痛恨的东西,反而沉着如同湖水。小匀意识到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周砚只是随手翻开了这本书,翻开了中间一页,他根本没看到扉页!
      上天开了怎样的玩笑,好像命中注定要瞒过他。
      周砚看他不回答,随意又往后翻,小匀的目光紧拴在他的手上。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周砚的“无知”却也刺痛了小匀。藏在心底的爱意近在咫尺,对于周砚来说太残酷了。
      小匀从身前侧半抱住周砚,周砚没想到他用这么依恋的姿势抱自己,顿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放在小匀脖子上,仔细地问:“真出事了?”小匀说:“没有。”周砚说:“有什么事,不要瞒我。”
      小匀心中百转千回,心道,他跟周砚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们一开始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爱,怎么知道会有对剖真心的一天。徐澍年的身份特殊,周砚又讨厌他,他怎么能不保护徐澍年。可是,真的能瞒下去吗,他有选择的机会吗,周砚又会相信他吗。小匀深思之后,慢慢说:“如果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周砚的手机突然响了,仿佛是命运的余震,冥冥之中阻拦他。小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如果这一刻不说,可能以后也没有好的时机坦白。周砚看了一眼来电,把书放回书柜。玻璃柜门合上,书脊挺立。
      将永生永世都合上。
      周砚先说普通话,没有一会儿,换成广东话。一定是工作上的问题。须臾之间,小匀决然改变了主意。
      小匀本来想把徐澍年的事说出来,告诉周砚,他只是先遇见了另一个人。如果周砚敢要徐澍年的命,拼上自己的命,小匀也会护徐澍年周全。
      可这会伤害到多少人。他死了没什么要紧,阿宁、久久怎么办。
      周砚,又怎么办。
      尤其是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微妙地打破了平衡。小匀望着周砚,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过去与现在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河流。
      周砚的电话快讲完了,小匀沉默无言,周砚转头看他,目光挑出一点锋芒,显然是想逼问他的心事。他这样看人时是格外生动的,虽然面无表情,可是英俊、冷酷,简直可以一描一画印进心里。小匀知道自己不会说的,在周砚把□□、打字机、亚马逊河关进玻璃柜门的那一刻,他会做出最平静的选择。

      离开之前,周砚问他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话虽然这么说,周砚可不是询问的意思,小匀说自己会去的。周砚以为他还是为了那一家人失落,转移话题说:“好好陪你的朋友吧,他们肯定想你。”
      小匀送周砚出去,欧阳他们还在客厅。久久还好,只是有点怕地抓紧了阿宁的手,欧阳手里本来捧着冰红茶,一看到周砚,差点把手里的瓶子掉下去。欧阳连忙站起来,张嘴说:“周……周……”
      周砚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临走给小匀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倒有耐心应付他。小匀也还他一个眼神。
      等小匀回来,欧阳律师坐不住了,但是他又怕下楼撞到周砚,不想立刻走。欧阳满脑子想,他们俩大白天待在卧室,还能干点什么事,自己现在跑过来,又打扰了他们干什么事。他竟然还敢向小匀讨茶喝,还敢坐小匀家的沙发,万一周砚吃醋,会不会暗杀他。
      欧阳律师一下子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忽然站起来,久久问他要走吗,欧阳强颜欢笑说:“我不走,我站一会儿。”久久奇怪地看了看沙发,上面也没针啊。他们这边说话,阿宁忽然把手里的积木砸在地上,欧阳律师被吓了一跳。
      小匀半蹲在阿宁面前,捡起积木,从他回来的时候,阿宁就一直这幅样子,自顾自玩手里的积木,或者动不动摔东西,不再理他。小匀看得出来,阿宁不是忘了他,而是在生气,在闹别扭。小匀太久没陪过他,他觉得自己被小匀抛弃了。
      当着外人的面,小匀不好说什么,只是望定他,道:“对不起。”
      欧阳律师睁大眼睛,心道,这年头大哥的……都这么有礼貌吗,而且为什么对一个傻子、白痴说这种话,又不可能听得懂。他没有歧视白痴的意思,可这个阿宁的确是白痴呀。久久目光微动,她一直觉得小匀变了,变得离他们很远。她告诉自己,小匀就算真杀了人也没什么,但心底还是恐惧的。
      小匀真的变了很多吗。
      阿宁看向小匀,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小匀说:“我没照顾好你,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我没办法像以前一直陪着你,你明白吗?不用担心,没有人能伤害我们了。”阿宁看着他,眼圈竟然红了,他伸手摸小匀的头发,意识到小匀的头发被人剪短之后,忽然趴在小匀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有人伤害了小匀,他不知道,但他感受得到。他哭得那么伤心,一个没有智识、无法开口的人,只有哭才能表达内心的担忧与委屈。久久被他的情绪感染,心也跟着变酸涩。
      欧阳律师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严肃和缄默,他不想煞风景,于是轻轻坐在了沙发角落。潘小匀,是跟他想象中最不同的人。
      小匀安抚着阿宁,目光投向卧房的门。他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他做出的选择,是他尽可能想要不伤害身边人的选择。他知道这样对周砚不太公平,但是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是会骗、会抢的人。
      如果周砚要他爱,那就要接受这样的他。

      玻璃上反射着夕阳的光,书静静立在面前。
      小匀将它重新拿在手里,翻开扉页,手指停在徐澍年的名字上。周砚的确就这么错过了扉页,可是小匀却心绪难平。他大概还在碣石岛查案吧,不知道家里的金鱼有没有人照顾,他又会不会照顾好自己。
      徐澍年。
      每次吐字,柔软地黏在齿间。
      小匀望过每一个字,他想狠心撕掉这一页,终究不舍得。但这本书不能留了,甚至他跟徐澍年对彼此的感情也不能留。如果他们爱下去,只会伤害对方,小匀知道,他们再也无法在一起,他知道。有过一段如梦如幻的记忆,已是奢求。
      小匀把书收起来,书架上留下一个空缺,唯一的空缺。如山峰倒下,天崩海啸。小匀知道徐澍年一定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要真正分手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同事车上的音乐实在大声,徐澍年疲惫地睁开眼睛,转脸看向前座。小蔡坐在副驾驶,另一个本地的同事开车,两个人都很没良心,十分走调地合唱。这个警察同事早已成家,太太的照片正摆在车上。
      碣石岛下雨,电台里说,阴雨还要持续两天。
      徐澍年看一眼手机,点开短信,翻完了又关上。你你我我,电台里还在唱。徐澍年没睡好,头抵在车上,看玻璃外的雨夜。雨声刷刷落在头顶,车子将晕染过的路灯抛在身后,像是连明月都被抛弃在海浪中。
      小蔡正在说碣石岛的天气倒怪,看徐澍年醒了,小蔡又说:“我们吵到你了吗?”徐澍年淡淡道:“可以换首歌吗?”小蔡说:“电台点的歌。”徐澍年说:“你们唱的难听。”小蔡跟驾驶座的同事都笑。
      徐澍年再次拿起手机,一字一字编辑短信:“等我回去,我们聊一聊……”还没写完,又删掉,再写:“这里下雨了……”没写完,再删掉,写:“小匀,我的心意不变。我说过的话,也不会变。你还记得我们在海边说的话吗?”
      最后这一句,徐澍年也删掉,手机屏幕恢复一片空白。徐澍年盯着那空白,仿佛这空白就是他与小匀之间的裂痕。虽然他们没有见面,没有正式分手,可徐澍年一刻比一刻绝望,一刻比一刻清楚,他们完了。
      徐澍年想过如果他不能跟小匀在一起会怎么样,但从来没想过,如果小匀跟他分手之后又爱上别人会怎么样。他不害怕小匀离开,他最害怕的是,小匀爱上周砚。爱周砚就意味着,小匀迟早会毁了自己。
      他无法拯救他,甚至无法触碰他。这一刻连看他、听他都无法做到,四面八方只有风雨。徐澍年将手机扔在一旁,心想,或许小匀再也不会联络他。这个念头刚落,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徐澍年惊怔,看清来电显示,目光却黯淡。
      不是小匀打来的,而是——
      小蔡听到铃声就把音响关上,汽车一下子恢复寂静,徐澍年接起陌生电话,用一种应对公事的语气说:“你好。”对方说:“徐警官是吗?你好。上次你不是说,想问陈卓尔的案子吗,我是小匀的高中班主任,钱警官给了我你的号码……”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前段时间徐澍年开始主动调查小匀的过去。
      “是我。”徐澍年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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