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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吊鹤 ...


  •   端午刚过去没多久,家里的粽子吃完了,久久还想再亲手包一点,跑到超市买了材料。之前她跟小匀一起包粽子,还是小匀一点一点教给她,没想到小匀连这个都会。她手忙脚乱学了半天,抬头一看,小匀挽着袖子,手心托着一枚小小的粽子,绑线打了个蝴蝶结。
      久久晕乎乎想,有什么是小匀不会的吗,小匀简直是万能的。
      那些粽子他们留了一些,分给了蓉蓉一些,蓉蓉现在换了工作,只在红磨坊当服务生,不用出台陪客人。小匀知道蓉蓉自尊心强,没告诉她自己在背后帮忙的事,久久也帮小匀一起瞒着她。
      其余的粽子吃不完,周砚分给了冯治祥他们,一行人坐在牌桌旁边,看着手里的袖珍粽子,心里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久久觉得这是自己梦中的生活,除了曼妮离开了半个月,她还会下意识给她留一份粽子。曼妮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她刚来这个城市打工的时候,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路也找不到,曼妮带她到早餐摊吃东西,一边点烟,一边神秘说:这家煎饼便宜五毛钱。
      如今他们不住那个小区了,不过久久还会想念那家煎饼果子的味道。一大早她包好了粽子,打电话给蓉蓉,结果对方关机。小匀穿着睡衣给阿宁挤牙膏,听到她在打电话,出来看她有没有接通,久久说:“她最近都是上夜班的,这个时候可能在睡觉,我去看看。”
      小匀点点头,久久拿上粽子,路上一直哼着歌。昨天小匀跟她说,有一家新开的海洋馆,哪天有空,她可以跟阿宁看粉色的水母。
      蓉蓉住的地方是他们上次合租的房子,曼妮离开之后,蓉蓉自己一个人住。久久坐公交车到了海晟小区,轻车熟路找早餐摊,远远却看见警车停在小区楼下。早餐摊老板认得她,问她要来一个煎饼吗,久久点点头,问:“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听说是个女的,吊死了。要香菜吗?”
      久久不安地扭头看,出事的地方是蓉蓉住的那栋楼,楼下围满了人。
      “要不要香菜?”
      老板以为她没听见,重复了一遍,久久忽然转身跑开了。她穿过两栋灰蒙蒙的旧楼,朝着警戒线跑过去,一下子闯进清晨的日光中,楼下的人都在抬头看,她也慌乱抬头,一个年轻女孩吊死在阳台上,长发遮住了脸,但她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蓉蓉。
      那具身体挂在阳台外,绳子系在栏杆上,白裙子被风轻轻吹起裙角,警察站在楼上楼下的阳台,研究怎么处理。久久膝盖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旁边没有人注意她,她扶住了路灯柱子,过了两秒,她一口气分开人群,越过警戒线,跑上了楼。
      久久闯进房间的时候,尸体被拉了上来,横放在地板上。一个警察扯住她的胳膊,斥责她乱跑什么,她忘记说话这回事,一个劲想凑上去看,争斗中,手里装粽子的袋子也掉在了地上。警察推她出去,她一个人黏在墙上崩溃大哭,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绿色的墙壁,红色的沙发,阳光从狭小的窗户斜投进来。
      警察走上来问她事情,她浑浑噩噩,说话颠三倒四,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尸体被抬走了,她坐在门口的墙角埋着头,警察塞给她一张名片。
      不知过了多久,取证的警察都走了,门也被贴上封条。有人来到她身前,她抬头一看,小匀默默站在那儿。
      “小匀——”
      “我知道了。”
      小匀把手帕给她,扯掉门上的封条,弯身穿过警戒线。她胡乱擦了一下眼泪,看楼道里没人,跟着小匀进去。
      房间一片混乱,地上到处扔着啤酒罐和烟头,不可能是蓉蓉一个人喝的。小匀走到卧室,从空气中闻出一种淫靡的气味,男性的气味。
      啤酒瓶、烟头可能是证物,警察却没带走,这不是粗心,只是不重视。小匀道:“你听到法医说什么了吗?”
      久久小心不碰到任何东西,道:“他们说……蓉蓉是自杀……”
      小匀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察看了一圈就带她离开。回到家,她看到自己手里还提着粽子,连忙把东西放下,不知不觉又流下泪。
      小匀给徐澍年打电话,徐澍年在报社门口,准备去见给女童案提供线索的人,看到小匀的电话,心知一定是要紧的情况,便接了起来。小匀说:“徐警官。”小匀很少这样叫他,要么是开玩笑,要么是讲正事,今天听语气是后者。
      “出什么事了吗?”
      “邱蓉蓉的案子,请你注意一下。”
      徐澍年听到名字脚下一顿,抬头看着北方日报社的大门,门口报刊亭的老板摇着扇子整理水果摊,将一些坏掉的水果扔进纸箱。天气实在太热了,隔这么远,也能闻到夏季水果散发的腐烂味。

      上午的报社没有那么忙碌,清洁工刚拖过地,地板十分整洁光亮。徐澍年走上二楼,迎面跟一个记者撞上,对方神情冷淡,看到他也不过微微一笑:“徐警官。”
      这位女记者丰腴约素,气质干练,身前挂着证件,倒有一个中性名字许采薪。徐澍年客气道:“今天来找小罗。”
      “为了下水道女童的案子?”
      “小罗说,还是你提醒他,注意到那条线索。”
      “是我应该做的。”
      许采薪向他点头示意,错身离开,徐澍年也向前走。徐澍年在报纸上看到过,正是许采薪负责写下水道案的稿子,她是出了名的铁面无情,这些年不知得罪多少人,迟迟没有往上升。
      走了两步,徐澍年听到身后又传来声音,回头发现许采薪在斥责一个实习生。
      罗记者早在工位上等着徐澍年,看到他来,扔下写了一半的稿子,对他招了招手。徐澍年穿过一片办公桌,罗记者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电话是在案发前一天接到的。”
      徐澍年抱着手靠在桌边,罗记者找到座机的自动录音,放给他听。电话里传来沙沙声,先是罗记者说:“喂,你好,北方日报社。”过了两秒,一个娇怯怯的女孩说:“你好。”
      罗记者跟徐澍年对视,两个人一坐一立,不约而同紧张起来。电话还在沙沙响,女孩声音稚嫩急促,听起来不过十几岁。如果这真的就是死者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他们离真相不过一步之遥。
      “我从报纸上看到,有困难可以打你们的电话。”
      “是,你有什么想要求助或者曝光的吗,请问你的名字?”
      “我……我们可以见面说吗?”
      “小姑娘,电话里不能说吗?”
      “求求你了,帮帮我,我有很重要的事。啊——”
      “喂,发生什么了……喂?”
      “明天……明天七点,绿塘公园。”
      “喂……”
      罗记者急切地“喂”了几声,电话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女孩走了,电话却没有挂断。同一时刻,五公里之外的公共电话亭,听筒静静悬在半空,无人应答。
      录音播完一遍之后,罗记者按下按键,又重新播放一遍,道:“第二天七点,当时还在下雨,我去了绿塘公园,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我等了半个小时就走了,当时觉得一定是恶作剧,没放在心上。”
      “你看到案子也没怀疑过吗?”
      “案发的下水道在火车站附近,离绿塘公园这么远,我便没有想到一起。直到看到许老师的稿子,你们征集线索怎么也找不到人,才想起这件古怪的事。”
      录音放到女孩仓皇失语的地方,徐澍年道:“听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所以她匆忙走了。”
      罗记者有些惭愧,低声道:“会是同一个人吗?她就是死了的那个女孩。”
      徐澍年没有回答,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带了点安慰的意味,罗记者表情苦涩。徐澍年道:“她的口音不像是本市人。”罗记者仔细听了一下,道:“怎么有一点像碣石岛那边的口音。”
      碣石岛,徐澍年忽然蹙眉。

      拿到录音之后,徐澍年下午回了市局。小匀在电话里简短说了一下蓉蓉的事,其他的小匀也不清楚,徐澍年决定亲自问一下同事。他听小蔡说,这件案子是任医生验尸,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
      任医生在电话中说,邱蓉蓉最可能是自杀,但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死者生前有过多次性行为,或许是刺激她自杀的原因。徐澍年走上台阶,推开玻璃门,问这个多次有多么严重,任医生停了一秒才回答:“徐队,你还记得上次的红发妓女案吗?”
      徐澍年走到大厅,远远看到长椅上坐了个人,蔺建波站在旁边跟那人说话,前台的警员给他倒了杯咖啡。对方面带笑容接过咖啡,懒洋洋叠着腿,像在家里一样悠闲。
      徐澍年说:“记得。”
      那个人模人样,五官标致的青年也看到了徐澍年,微笑道:“好久不见啊,徐队。”
      徐澍年挂掉电话走上前,蔺建波说:“你不在重案组,来这儿干什么?”青年道:“哦,徐警官被调去重案组了吗?要不然老是碰上徐警官这种——像狗一样咬着人不放,我还真是害怕。”
      青年自以为说了句风趣的俏皮话,旁边的其他警员却没笑,他正要喝手里的咖啡,徐澍年拿走他手里的杯子,随手扔进垃圾桶。咖啡溅到了青年的衣服上,他恼怒道:“你——”
      徐澍年眼神冷淡坚毅,脸部轮廓像是蒙着一层阴影,他俯身道:“你逃得过一次,两次,但总有一次会被我抓住,被其他人抓住。死去的人只有一条命,你也只有一条命。”
      “徐澍年——”
      徐澍年冷冷道:“人总会出错,人也总会死。要不怎么叫天网恢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吊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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