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4、芳花 ...
-
小匀还没睡醒,感觉一个吻落在脸上。
然后这个吻又落下一次,只是轻轻的一啄,在蒙昧的晨光里有微小的声响。小匀转醒了,睫毛也抖,半睁开眼看眼前的人。窗帘已经拉开了,小匀看到一片金色就又闭上了眼,周砚问:“梦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小匀还很迷糊,问:“嗯,我笑了吗?”
“嘴角是扬起来的,还在说梦话。为什么笑?”
小匀也感到匪夷所思,他还不知道人在做梦时会笑。他把头偎在周砚胳膊上,回忆了一下,睁开眼说:“梦见我在学校,天上掉零食了,下了一场好大的雨,有巧克力、饼干、薯片,超市里能见到的零食都有,像河一样在地上流,所有人都在往怀里抱。”
“你也是?”
“嗯。”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梦,周砚还以为他梦到什么,好笑说:“难道我亏待了你,说出去还以为我不给你吃东西。”
小匀坦荡说:“小时候是没得吃嘛。”
周砚手放在小匀发顶上,干爽的短发毛绒绒的。
如果周砚早知道命运在什么地方,他会带走小匀,把他当小女儿一样养大。那样的小匀,也还会是眼前的小匀,有一些人的心是永远不会被改变的,无论出生于贫穷还是富贵,小匀都是小匀,不知道为什么周砚这样相信。
周砚低头吻他,他们接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吻。
电话铃声响了,周砚这才放开小匀,他下了床接电话,小匀坐起来看他的背影。周砚披上睡袍,拿起听筒,听了一会儿说:“好,知道了。”电话挂断,小匀问:“什么事。”周砚点一根烟抽着,说:“记得小冯说的那件事吗?”
小匀说:“交了两个女朋友吗?”
“那个人死了。”
“被女朋友报复了,还是江永佳的人在清理门户?”
“还不知道,另外骆宗华没死。”
“他还真是命大。”
周砚想了一下,又扭头看一眼小匀,说:“之前小冯把线索给了警方那边,也可能警方有动作,被江永佳发觉了先下手为强。不过我总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小匀道:“欧阳说,缉毒队在忙着查矿山案。”
“那边的案子快结束了。”
“为什么?”
“他们不会被允许再查下去的。”
这倒不是因为江永佳多有势力,而是那个煤老板有自己的背景,钱也花得有分量,最后很可能供出两个中层头目就算了。小匀说:“那我很遗憾,在《北方日报》看不到很漂亮的报道了。”
“起床看一下,说不定今天的报纸有那场火灾。”
小匀笑说:“没有故事性,看了的人明天就忘了。”
任明明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中午到了,没有食物,没有水,面前倒有一份《北方日报》,那个警察顺手落下的。角落一则新闻报道了普天区的一场火灾,火灾原因未名,不知道是否系人为纵火。
她无聊得要死,向后仰在警局的椅子上,美丽的一头卷发垂下,仿佛人已经死了。
重案组条件有限,没有审问室,所以每一次重案组传唤人都在市局见面。蔡世龙和徐澍年吃完饭来,一进市局,长椅上有个中年女人坐着等,徐澍年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蔡世龙低声说:“那个是嫌疑人的姐姐吧。”
任明明只有十七岁,但她这个姐姐任雪艳已经结婚生子,履历丰富,目前在家做全职太太。任雪艳看起来颇有教养,也很有文化,都说长姐如母,可她偏养出了一个不受管教,叛逆不懂事的妹妹。
说句难听的,任明明一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太妹。
蔡世龙走进审讯室,就先被一动不动的任明明吓了一跳,蔡世龙说:“喂。”任明明不动,徐澍年把一瓶水放在她面前,又把一袋面包放在她面前,任明明这才突然坐起来,也对蔡世龙叫了一声:“喂!”
“坐正了。”
蔡世龙板着脸说话,打量她的破洞牛仔裤和耳钉,任明明不情不愿坐起来,伸手就要拿面包,但徐澍年把手按在面包上,说:“待会儿才能吃。”徐澍年把水留给她,但把面包拿走了放在自己面前,对付叛逆小女生,心软才没用。
任明明对着面包,咽了咽口水,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早上被姐姐拎着教训了一顿,根本没时间吃。
“姓名。”
“任明明。”
“年龄。”
“十七。”
“案发当时你在哪里?”
“在家睡大觉。”
“有证人吗?”
“没有,关我屁事。”
徐澍年低着头填表格,蔡世龙拍桌子,又说:“严肃一点,你是死者的前女友,之前跟死者发生过激烈冲突,现在是此案的重大嫌疑人,好好配合还让你回家,不配合的话可以拘留你的,知不知道?”
“随你妈的便,那就把我关起来呗,又不是第一回了。前女友又怎么了,老娘早把他踹了,这种男人我不屑动手。”
“之前你扬言要砍了他,并且找人在大街上追着他砍。”
“我在气头上,真想动手,当时就动手了。他死哪里不关我事,别这么眼瞎,我是无辜的,我才是受害者。”
蔡世龙火冒三丈,冷冷瞪人,任明明这么不配合,徐澍年接过去换了个话题,说:“外面的人是你姐姐。”
“怎么了?”
“你们不是亲姐妹吧。”
“怎么了?”
蔡世龙说:“你们是同父异母,你爸为了生个儿子另娶了你妈,但结果还是生下了你,然后他就抛弃了你们。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姐姐照顾你,但你好像不怎么领她的情。”任明明脸色变得极难看。
她拧开瓶盖,喝一口水,又拧上。
蔡世龙又说,“她正在外面等你,之前你出其他事,她也没放弃过你。你如果真无辜,就态度端正一点配合我们的工作,把事情交代清楚,别让她失望了。”任明明沉默片刻,忽然站起来把矿泉水瓶一摔,只说了一个字。
“滚!”
徐澍年把面包留给了任明明,他们先走了出去。戳人软肋这一招对任明明不管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任明明怎么都不配合。
蔡世龙出去狠狠点了根烟,说:“简直是个泼妇。”徐澍年也默默点了一支烟,抽完了,回去看到任雪艳还坐在那。徐澍年走到她面前,任雪艳就站了起来,淡淡笑了一下说:“徐警官,我妹妹怎么样了?”
一个虽然紧张,但是并不怯场,很大方刚强的女人。徐澍年下了结论。
他们聊了一会儿,任雪艳被徐澍年说服,先回去等消息。徐澍年跟小蔡回到审讯室继续工作,桌子上放着吃剩的面包塑料袋,任明明情绪没那么激动了,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头,徐澍年又给她拿来了一袋零食。
任明明吃了起来,他们就在薯片咔嚓声里开始了审问。这一次比之前顺利得多,从任明明嘴里多少了解到一点张家生的情况,不过任明明十分谨慎,只谈到张家生的日常活动、交往过的女人,绝口不提张家生的工作。
但凡涉及到生意,她只说,不知道。
直觉告诉徐澍年,任明明不像是杀人凶手,不过她这种谨慎的的态度又很奇怪,尤其跟之前的泼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有人叮嘱过她不要透露信息。一个小时之后,徐澍年结束了审问,说:“你姐姐回去了,你今天要在这里过一夜,明天还会再见。”
任明明没有很意外,她也没那么想回去,只是说:“那我晚上可以吃夜宵吗?我想吃鸡蛋炒土豆粉。”
蔡世龙说:“你还挑上了,没有,给你买什么你就吃什么。”
他们回重案组开会,开车的路上,蔡世龙长长出了口气,徐澍年说:“这个案子可能没那么简单。”蔡世龙说:“是啊,吵得我喉咙疼,是不简单。”徐澍年说:“不是一般的凶杀案,背后可能牵涉毒品交易,或者别的事。”
蔡世龙精神起来,说:“真的假的,我们要办大案子了 ?”
不过他会是那个“白糖战争”的牺牲品吗,徐澍年也不好说,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初步判断是,江永佳内部的问题——
没想到,当警方与周砚都认为江永佳的人在清理门户时,江永佳的脑袋也大了,他压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刚被一把塑料手枪整了,连夜开会处理货仓的事,美国人要的那一批货交不出去了,街头的货也不够卖,他们只能先以次充好,美国人那边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连夜赶一批货。江永佳也以为是张家生的小女朋友把人捅了,把任雪艳叫过来一问,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又问手下人,是不是看人不顺眼动了手,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根本不是他们的人做的,江永佳又想,难道是周砚。
发生的一切实在匪夷所思,又刚好砍中了他的命门,他不能让更重要的真相暴露在警察面前。
江永佳自己也十分好奇,那么是谁杀了张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