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排骨汤》梅卿尘

3、一个临终前的父亲

　　第二日清晨，雪停了。
　　刘楚玉和阿慈在院子里伴着晨雾收集叶片上的雪。
　　“公主，小心些，要不然还是奴婢来吧。”阿慈胆战心惊地扶着摇摇欲坠的梯子，说到。
　　“不必，父皇喜欢这初雪之后落在叶片上的雪，建康城难得下几次雪，我收好了带去见他，他定然欣喜。”刘楚玉说着，用软毛的刷子将叶片上的雪扫进琉璃盏中。
　　“公主。”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刘楚玉一个回身，失足跌下爬梯。
　　阿慈失声惊叫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接，那个远处穿着白色狐裘外褂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失足跌落的公主。
　　琉璃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是你？”刘楚玉怔怔地望着眼前抱着自己的的男人，疑惑地说。
　　“爬这么高，当真不怕摔下来。”魏昭望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刘楚玉，似是责怪似是怜惜地说到。
　　“我，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刘楚玉站起来，拍了拍衣袍，扭捏着说。
　　“堂堂一国公主，做事如此冒事。”魏昭瞥了一眼刘楚玉，一边整理着衣服。
　　“今日怎么穿的是朝服。”刘楚玉俯身收拾着琉璃盏的碎片，问到。
　　“进宫。”魏昭离去时，留下了两个字。
　　“啊？进，进宫？”刘楚玉蹲在地上，显然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主携驸马进了宫。
　　锦华殿里，医官们来来往往，宫人们站在殿外议论纷纷。
　　刘楚玉一进大殿，一股浓郁的参汤喂扑面而来。
　　“父皇……”刘楚玉进了大殿，跪坐在皇帝身侧。
　　“来了？”皇帝虚弱地拉起女儿的手。
　　“昨日初雪，女儿特意带了您最喜欢的雪水，让宫人们给您埋在院子里，到了开春拿出来烹茶喝，再好不过了。”刘楚玉拉着爹爹的手，说到。
　　“开春……开春……我还能挨到那时嘛……”皇帝看着爱女和魏家小郎君，似乎有些心满意足了。
　　若不是自己时日无多，他怎会顺着刘楚玉的意思，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给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呢？但如今瞧着他们如此“恩爱”，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魏昭啊……朕视她为掌上明珠……朕不求你将来大富大贵……只求你让她余生无忧……”皇帝狠狠地抓着魏昭的手，在病中，求这个人爱护自己的女儿。此刻，他不再是刘宋的君主，而是一个父亲，在临终前，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一个她女儿不择手段得来的男人。
　　魏昭拉着皇帝的手，不说话，此刻，他的内心依旧无比复杂。
　　如今看来，当初囚禁他魏家之人，也非极恶之徒，但自己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可眼前的一幕，正是一个垂死挣扎的老父亲，还放不下自己的女儿。
　　孰为帝王？孰为公主？

　　他们走后不久，阖宫缟素，不到一日，整个建康城乃至整个大宋皆缟素。

　　“明日我就要进宫守孝三日，你呢？”刘楚玉穿着纯白色锦缎浴袍，卸去妆发，坐在浴池边。
　　“我是山阴公主的驸马，自是与你同去。”魏昭赤裸着身子在浴池里说到。
　　刘楚玉脱掉浴袍，只穿着一件赤红色抹胸，下了水。
　　“为何？魏小郎君不是一向不愿与我通行的嘛？”刘楚玉缓步走进魏昭，盯着那双深邃明眸，问到。
　　“你们刘家要脸面，我们魏家也要。总不能驳了皇家颜面吧？”魏昭站在原地，依旧说那副无比冷漠的表情。
　　“仅此而已？”刘楚玉一步步靠近他，说到。
　　“仅此而……”还没等魏昭不冷不热地说完，刘楚玉就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夫君今日大可瞧着我从爬梯上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甚至无需随我一同进宫。夫君，你可还恨我？”刘楚玉紧紧抱住魏昭，贴在他耳边，低声说到。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可我能怎么办？我身后是魏家满门，公然与皇家作对嘛？”魏昭声音逐渐放大，最后一把推开了刘楚玉。
　　“是吗？嗯？既然如此，那你明日也无需随我一同进宫了。”
　　刘楚玉放开了手里紧紧抱住的人，丢下一句话之后，拖着满身的水渍，头也不回地赤脚离开了。

　　“公主，您的脚在流血啊……”阿慈贵在地毯上，瞧着那双布满血渍的玉足，泣不成声。
　　刘楚玉半倚在塌上，手里攥着一只绣着鸳鸯的荷包，眼眶发红，直勾勾地盯着案上滴泪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