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意令》吃过猪肉

7、契约

　　“常先生，您的情况我了解了。首先我认为，作为一名大学老师，您也知道，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但是我真的看见了，昨晚他们真真切切的站在我面前。”常安用手指轻轻叩着额头。
　　“他们的死亡给您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冲击，尤其是时如意那个女孩，您可能对她的离世耿耿于怀，所以可能出现了幻觉。”桌子对面的人斯斯文文地推了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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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他还真的来看心理医生了。”时如意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发呆的顾小白。
　　“我都说了，你以为见鬼这事很容易被人接受吗？”顾小白憋着笑，“这下好了，我家从凶宅变成了‘闹鬼’的凶宅，房价又要跌了。”

　　此时，他们正站在治疗室门外等待着常安。
　　时如意白了他一眼：“房价关你屁事，说的跟那房子是你的一样。”
　　她想故意逗顾小白说话，于是又加了一句：“房东都恨死你了，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顾小白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消失了，清秀的脸上乌云密布，目光显得格外阴沉。
　　他嘴角动了动好像想说话，但没有出声。
　　时如意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最后他轻轻笑了一下，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时如意学姐，如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吱——呀”治疗室的门开了。
　　常安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俩。

　　“常安老师，早上好。”时如意满脸堆笑。
　　“早……早上好，”常安开始向身后摸索门把手，“我好像还需要再治疗治疗。”
　　他身体僵硬着又推开了治疗室的门。

　　“这个心理咨询真的好慢啊，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什么。”时如意打着哈欠抱怨着。
　　“肯定是让常安觉得我们俩是假的。”顾小白加快脚步，“你看，他从出来就装作看不见咱俩，他转弯了，快跟上他。”
　　时如意皱着眉头：“他现在要去哪啊？这不是回你们家的路。”
　　“他上公交了，咱们也上。”

　　常安戴着耳机闭着眼，极力想摆脱时顾二人的纠缠。
　　时如意和顾小白就跟变态跟踪狂一样，坐在后排鬼鬼祟祟地盯着常安的一举一动。
　　“哎，顾小白？你考试通过了吗？”时如意突然发问。
　　顾小白一脸得意,他敞开衣领，背对着时如意：“你看。”
　　他的颈后有一个青色符号。
　　是刺青。
　　“这是？”
　　“黑无常的标记。”

　　时如意看着他得瑟的样子，突然有些醒悟：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学弟，六天之后就会亲手把自己抓回冥界。六天之后，也就是她和他建立起的短暂友情的破裂之时。
　　不行！绝不能落到他手里!
　　时如意你要清醒一点！虽然大家都是鬼，但他是黑无常，不是什么一条战线上的好战友。

　　公交车缓慢而颠簸，常安在医院门口的站台下了车。

　　医院？
　　时如意多少有些明白了。
　　果然，五分钟后常安又出现在了精神科。
　　“啊这……所以，接受我们的存在比接受自己得了精神病还困难是吗？”时如意扶额。

　　她紧紧贴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失眠？”时如意像听见了什么机密一样兴奋，“常安老师说他失眠很久了。”

　　顾小白恍然大悟：“时如意我知道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能看见我们了。”

　　神经衰弱的人在精神极度疲劳的时候，灵魂有一部分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因此会处于一种半只脚踏入冥界的状态，有一定几率见到能量比较强的鬼魂。

　　但是。
　　为什么是他们俩？
　　疑问又涌上心头。
　　如果说看见顾小白，是因为他是本身归属冥界又活跃于人间的黑无常这种特殊的身份，那么为什么还可以看见时如意呢？真的是因为他对于时如意的死耿耿于怀吗？
　　还是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结？

　　“喂！”时如意重重敲了一下顾小白的脑壳，“想啥呢这么入迷。”
　　顾小白又开始嬉皮笑脸：“想你。”果不其然又重重地挨了两拳。

　　时如意坐在长椅上，拨弄头发打发时间，顾小白则一直望着脚尖出神。
　　常安抱着一个药袋子走了出来。
　　他有些自暴自弃式的径直走向他们，坐在了他们旁边。
　　“早上好，”他眼睛红红的，充满血丝，“哦，已经中午了。”

　　时如意和顾小白都有些惊讶：常安主动跟他们说话了？
　　“医生说我有些神经衰弱，可能产生幻觉。所以你们是我的幻觉对吗？”常安自顾自地笑笑，“你们都是S大的学生，一个是我的邻居，一个是…路上遇见的。”
　　他垂着眼睛，语气低沉：“顾小白，你死的时候，我不在家。我很后悔平时遇见你没有多跟你说说话。”
　　顾小白看着他，呆呆地眨眨眼睛。
　　“时如意，”他把目光投向时如意，炽热的眼光彷佛要在时如意身上烧出两个洞，“我很内疚，如果我可以快一点，你原本不会死。”
　　时如意被他突如其来的煽情搞的有些不自在，尴尬地接了一句：“我没怪你。是我自己要去跳楼。”
　　常安苦笑着：“嗯。是我有些怪我自己。”
　　时如意刚想安慰常安，又听见他说：“算了，我也真是搞笑，和自己幻想出的两个人说这么多。”
　　他苦涩地摇摇头，起身走了。
　　留下心情五味杂陈的二鬼。

　　“他好像，还挺好的。”时如意看着他的背影。
　　“我们俩好像太不是人了，让他这么担心。”顾小白双手抱在胸前细细思索。
　　“本来现在也不是人。”

　　医院本来就处于闹市区，街上人流涌动，熙熙攘攘。
　　常安快步走着，有个道士突然冲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善信，请留步。”

　　常安一怔。
　　“留步。”道士目光坚定，重复着这句话。
　　常安只得停下脚步。

　　这个道士留着胡子，身形瘦削，藏蓝色的青衫马褂松松垮垮，眼窝和脸颊因为过瘦而凹陷，但面色红润，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眉毛和胡子已经夹杂着白茬。
　　“道长？”常安恭恭敬敬地微微低头，但仍疑惑不解。
　　“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道士拱手。
　　“敢问小友，最近是不是气运不佳，精神涣散……鬼怪缠身？”道士的压下声音凑在常安耳边。

　　太准了，比算星座还准。
　　但常安还是将信将疑：“道长为什么问我这些？”

　　看见常安和一个道士窃窃私语，顾小白心里一惊，赶紧拉着时如意跑。
　　“我去，这比医生吓人多了。”顾小白气喘吁吁。
　　时如意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什么？跑什么啊？”
　　“你，”顾小白重重地戳了戳她的脑袋，“灰飞，烟灭。”
　　“那你呢？”时如意不服。
　　“我是黑无常啊。”
　　“可恶，”时如意心里暗骂，“然而……”

　　思索片刻之后，常安还是准备走开。
　　那道士微微笑着，递给常安一张卡片：“小友如果有困难，大可以来找贫道。”说罢，他又拱手作揖，转身走了。

　　常安缓缓张开手掌，名片上写着地址和电话，还有……大写的三个字——吴三江。

　　夜色深沉。
　　和常安的心情一样深沉。
　　他孤零零地坐在桌边，吸溜着滚烫的白开水。

　　“咚咚咚！”敲门声沉重又急促。
　　打开门，又是笑嘻嘻的时如意：“常安老师，有空吗？”
　　常安几近崩溃，摆脱不了，只能习惯。
　　他侧身让时如意进来。

　　一个擦肩，时如意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沐浴露的香气，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常安，他像是刚洗完澡，额前的碎发还有些湿，眼圈也透着淡淡的红，鬓角的莹莹水珠在灯光下发出隐隐烁光。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其他地方，常安已经转过身了。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杂乱但是干净，沙发的扶手上搭着两三件衣服，桌子上也堆满了书本和材料。

　　“有点乱，”常安收拾着桌子，想给时如意留出点放胳膊的地方，“不好意思。”
　　时如意乖乖坐下。
　　常安看她乖巧又拘谨的样子，不禁觉得这个小女鬼还有几分可爱。
　　当然，乖巧是她装的，可爱也是她装的。

　　“常安老师，你是不是早就想摆脱我了。”时如意眨巴眨巴眼睛。

　　要是她还活着，怎么着也算是卖萌。
　　但是女鬼卖萌，着实恐怖。

　　常安不敢吱声。

　　时如意继续说：“我有个办法，让你以后都看不见我了，包括顾小白。”
　　常安的世界突然明亮起来：“嗯？”
　　“但是嘛……有得必有失，这个道理常安老师应该明白吧。”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常安感动得快哭了，“只要让我不再看见你们俩。”

　　时如意内心狂喜：“我再跟着你五天，五天之后，我保证消失的无影无踪。前提是，这五天你要帮我做一些小小的事。”

　　这就是时如意苦思冥想一下午的计划。
　　她离开的太突然了，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可是身为鬼魂也很难再去完成，所以她必须找到一个活人，而且必须是能看见她的活人，简直就是按着常安身份证找的。
　　五天之后，时如意在人间的时间就结束了，那个时候她必须回冥界。但是常安又不知道，他甚至以为要一辈子面对两只鬼了。正好以此筹码，让常安帮她完成心愿。

　　啧啧，严重的信息不对称。

　　可怜的常安，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见常安有些犹豫，她赶紧掏出她提前写好的协议推到常安面前：“你看这白纸黑字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准备的还很充分嘛。

　　协议上面和时如意说的内容差不多，就差常安的签名和手印。
　　常安指指按手印的地方：“我家没有印泥哎。”
　　时如意看他有意想签，怕他反悔，赶紧环顾四周搜寻可以代替印泥的东西。

　　“就它了！”她抠烂了一个火龙果。

　　“太好了，”时如意端详着这份协议，“尤其是这个粉红色的手印，一看它的主人就是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德才兼备、文质彬彬、气宇轩昂……”

　　别再夸了啊喂！怎么有种被骗的感觉。

　　时如意憋着笑，不忘吓唬一下常安。：“这是我们俩的契约，如果你违反规定，那我就永、远、缠着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