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意令》吃过猪肉

5、胆小鬼

　　“大姐，想多了吧你。”顾小白轻轻推开她，“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自己第一个回去，我连夜扛着冥界火车站回去。”

　　此刻时如意满脸写着气急败坏：“你不是什么黑无常吗，肯定有什么办法。话说你们黑白无常不是都一对的吗，你找你那白无常试试？”

　　从顾小白那得到坚定的否定之后，时如意泄气了。

　　她低着头闷声不响地走在前面，顾小白也安静地跟着她走在后面。
　　也不知道绕过第几个街角，时如意不耐烦地转回头：“你老跟着我干嘛呢。”

　　“我也不想跟着你的，”顾小白看笑话似的抱着胳膊，“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晚去哪。”
　　“或许你今晚有精神，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哪？”

　　“我？”时如意自嘲地一笑，“我哪还有什么以后，就七天了，去哪不行？”
　　“哦，行。”顾小白摆摆手，似笑非笑。
　　“再见吧，时如意学姐。”

　　其实也不怪时如意态度冷淡，刚成了鬼，她心里必然不好受，尤其是此刻夜深人静，连白日里燥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她的心更冷，比冬天里刚洗完澡，还没擦干就出门的脚还冷。

　　街角有个黑影蹲在那，肩膀上下抖动，背对着时如意。
　　时如意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身边的异常，她看着那团黑影，还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
　　她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个浑身血污的东西，脸部已经面目全非，没有牙齿也没有嘴唇，整个嘴变成了一个空洞。两只布满红黄粘液的手正捧着一块肉往空洞里送。
　　时如意感觉自己霎时出了一身汗，脚哆嗦着往后挪。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竖着一个黑影。

　　一只手从时如意身后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的后背结结实实碰到了一个身体。

　　凉了。
　　这回在劫难逃了。

　　时如意视死如归地回了头。

　　“你？”
　　“时如意学姐，又见面咯。”
　　“所以，您准备去哪？”顾小白用眼神示意她前面那个可怕的东西。
　　时如意看见顾小白，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从来没想过成为鬼之后还能被别的鬼吓成这副怂样。
　　这样看来，对那些胆小的人来说，做鬼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嘛。

　　“我哪都不想去。”时如意心里攒动着一团莫名的怒火，忍不住爆出几句国粹，“我，现在，只想找个没鬼的地方，被拉去投胎也好，下十八层地狱也好，让我离开这。”

　　“那，那我走？”顾小白道。

　　“唉。”沉默半响，时如意轻叹。

　　二十分钟后，时如意跟着顾小白来到了他生前租的屋子里。

　　房间到处都盖着白布，地板上一层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居住过了。
　　“这房子还没租出去啊。”时如意有几分嫌弃。
　　“他们说，我死在这，不太好租。”顾小白耸了耸肩，“房东也是挺可怜的。”

　　地缚灵死后会一直徘徊在自己生前有执念的地方。
　　顾小白死后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好多天，不过他怨念不深，没有成为地缚灵，他只是单纯的宅。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自己住在学校外面的出租屋。他上课会坐在角落，从不参加校园活动，有些同学甚至都没看清过他的长相，他一直这么不声不响，像是被所有人遗忘。
　　终于有一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或者并不是悄无声息。
　　可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人听见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没人知道他还有多少遗憾，甚至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最后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慢慢地忘记死亡的原因。
　　至今是一宗悬案。

　　他已经死了，但他并不为死亡伤心。
　　他对人间没有牵挂，他甚至喜欢上了现在的状态，那样一个糟糕的他好像还可以重新开始。
　　只是，只是好像有件事情还没完成……
　　思绪每到这里就断了，想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成为黑无常的代价。

　　时如意非常不见外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她正不耐烦地按着遥控器：“你这天天看默剧呢？电视都没声呀！”
　　“哎哎！”顾小白赶紧夺过遥控器把音量调小，“姑奶奶，咱们现在是鬼呀，电视声要是被人听见了，别人岂不是以为咱这闹鬼。”

　　时如意被他整笑了：“你这个鬼够讲究的，还挺照顾别人情绪。”

　　门外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时如意好奇地趴在猫眼向外看。
　　一个男人站在对面的门前找着钥匙。
　　“这个男的有点眼熟哦。”虽然看不见正面，但是那个人的背影让时如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对面的吗?”顾小白专心地盯着无声电视，头也没转，“他本来就是咱们学校的老师，你在学校遇到过也很正常。”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好像叫什么……常安？”

　　？
　　常安？
　　那不是最后和时如意讲过话的那个人吗？

　　时如意突然激动起来，她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打开了门。
　　常安慢慢转过来，看着对面“凶宅”的大门猛地打开。
　　等等，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孩。他看着这张脸，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和今天看见的照片联系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女孩，而且这个女孩，今天在他面前跳下了楼，医生宣布当场死亡。
　　但是她现在又活灵活现的站在这，神采飞扬，白里透红，气色好的比活人还像活人。

　　什么鬼啊！
　　常安本来的几分醉意荡然无存，惊恐地贴在了自己门上。

　　“你能看见我？”时如意不可置信地向他走了两步。

　　见鬼了？
　　这是个鬼，鬼！而且现在这个女鬼还在跟他讲话！
　　“这是幻觉，幻觉……”常安捂上耳朵，闭上眼睛，一边小声安慰自己，一边双腿颤抖着缓缓蹲下。

　　“不是幻觉。”时如意也在他身旁蹲下，“常？安？”
　　常安满脸痛苦地低下头，为了躲避时如意的目光，他又慢慢趴在了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了在妈妈肚子里的样子。
　　“你别害怕。”时如意用手扒拉着常安。
　　常安一边念着“是幻觉”，一边用脚蹬着让自己顺时针打了个滚，避开时如意。

　　“喂！”时如意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往后推了几步。
　　常安微微张开眼睛，但是依旧视线躲闪，不愿和她对视。他抓住这个机会快速地扭开钥匙连滚带爬地躲进了家里。

　　时如意被他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愣了一下，但是几秒之后，她又兴奋的拉住屋里的顾小白：
　　“常安老师胆子好小，人也有点蠢。”

　　“但是他能看见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