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多了个亡夫遗赠要继承》南倏

10、第十章

　　头皮发麻的本能告诉时祁，那个人影非常危险，不可以回头。

　　幽暗街边，青年目不斜视的走出路灯投下的昏黄光晕，身形渐渐融入黑暗，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但时祁从没有如此紧张过，源于本能的惊悚让他甚至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头野性未驯的猛兽。

　　跟踪者似乎没有发觉他的异样表现，时祁微微侧耳听着声音，可以确认对方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

　　未知的恐惧，时祁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间废弃公厕里面容可怖的尸体，想到了刚刚在警局隐约听到的那个连杀三人的杀人犯，想到了身后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跟踪者。

　　冷风吹过，黏腻在肌肤的冷汗只剩刺骨的凉意。

　　老旧小区漆黑一片，零星两户窗闪着灯光，时祁握紧吊坠扣于心口，他一直控制着走路的速度，直到此刻才悄然加快步伐，闪身走入大开的单元门。

　　时祁脚步有意放轻，不甚灵敏的老旧声控灯并未亮起，破损的单元门在失去了门铃作用后，不知被谁用绳子捆着，大大敞开着。

　　疾步走入黑洞洞的门内，惨淡月光从满是污垢的小窗挤入，隐约勾勒出楼梯转折的位置。

　　渗出冷汗的手掌虚浮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切实的触感安抚着时祁狂跳的心脏，他也顾不上什么污迹，大步跑上楼梯，身形在朦胧月光下一闪而过。

　　只是他刚到二楼，伴随着沉重的呼吸气音，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单元门口。

　　时祁停下脚步，仿佛一座雕塑，屏气凝神。

　　来人也发现声控灯并未亮起，迟疑着顿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瞬间，时祁透过斑驳的半层的小窗，看到了一个高壮的身影，站在单元门前，朦胧的黑暗加重了慑人的压迫感。

　　时祁紧贴着墙壁，心脏咚咚狂跳，因为男人忽然迈步走了进来。

　　一步，又一步。

　　时祁不确定对方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踪迹，还是也在打心理战，但眼看着跟踪者就要走到楼梯，他深吸一口气。

　　跑上楼的声响一定会引来对方的注意，但他不能坐以待毙。

　　三四楼的声控灯都已老旧，伸手不见五指，时祁一步迈开两三阶。

　　倒霉的是，外套的拉链随动作甩出弧度，意外磕碰到了金属扶手，霎时间整个楼道都充斥着金属嗡鸣的回荡。

　　时祁背脊僵住，本能的低头看去，跟踪而来的人正直勾勾的看着他，看不清脸，但笑弯的双眼闪着幽光。

　　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已经不再掩饰，时祁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的发出信号，危险，极度的危险！

　　越乱越错，时祁疾步跑过楼梯，踉跄的摸索到房前，却惊愕的发现钥匙插不进门锁，此时跟踪者的脚步声几乎就和他隔着半截楼梯。

　　楼道里寂静的只剩下了压低的呼吸声。

　　时祁紧握着门把，背身贴在墙上，期望获得一些微弱的安全感，努力睁大双眼，也只隐约看见那道身影并未继续靠近，就在楼梯拐角平台停下了脚步。

　　这个距离足够闯入猎物的小窝，跟踪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享受他的捕猎的成果。

　　猎物的恐惧与哀嚎总是让他愉悦。

　　时祁喉结细微颤抖着，他握紧了手里的吊坠，大脑乱成一团已经无法思考，突然，他听到了“咔哒”一声轻响！

　　手中握着的门把，转动了一下！

　　时祁瞳孔放大：“……！”

　　伴着零件摩擦的杂音，房门向外缓缓而开，屋里没开灯，清亮月色倾泻而出，将幽暗的楼道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时祁惊愕抬头，撞入一双幽暗的眼眸，对方淡漠的神情没有丝毫温度，时祁第一反应还以为这人是跟踪者的同伙，堵在自己家里！

　　但借着倾泻而来的月光，时祁看清了门牌号。

　　他竟然，一直在开隔壁的门？

　　时祁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音节，只能保持着仰头的模样看向对方。

　　陌生的邻居身材高大，月光从他背后铺开，将影子拉长，完全笼罩着时祁。

　　按理说这类身形的人面对面站着就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但此时，时祁并没有觉得难受，相反，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或许是这位邻居微微低下了头。

　　黑暗中，楼体拐角处有杂音簌簌响起，邻居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眸微微转动，时祁也精神高度紧张的循声看去。

　　还没分辨出什么，眼前就被“邻居”的手掌虚虚遮盖，紧接着，楼道的幽暗被手机电筒的刺目白光驱散。

　　光芒穿透男人的指缝，隐约可见血肉的红光，时祁乖巧的贴着墙，半眯着眼适应光亮。

　　两人似乎对峙着，被强光照射的跟踪者抬手遮挡，还眯了眯眼，他敏锐的感知到危险，那是同类的感觉。

　　脚步声响起，是下楼的方向。

　　等邻居移开手掌，幽暗的楼道明亮如白昼，哪还有什么人影。

　　时祁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他一直不想麻烦别人，怕将别人也扯入危险，但现在这种有人能保护他的感觉……真的让人非常想哭。

　　邻居晃了晃手机，像在示意能给时祁照明。

　　时祁小声道谢，拿着钥匙的手还在发抖，对准几次钥匙孔才成功开门，但他刚拉开门，另一手的吊坠却意外坠落。

　　时祁立刻要蹲下身去捡，邻居却先他一步俯身，拂去宝石吊坠银链上沾染上的灰尘，递到眼前。

　　男人的手骨节修长，在月色下也白到发光，吊坠在他掌中，宛如图片里精修过的奢侈艺术品。

　　差点忘了，这条宝石吊坠本就是奢侈品。

　　时祁接过，不自觉的开始担忧，这位邻居会不会将自己当成发酒疯的醉鬼。

　　万幸邻居没有丝毫不耐，搭在时祁肩上的微凉手掌甚至安抚的拍了拍。

　　进屋前，时祁欲言又止的看向对方，憋了半天，却只能再说一遍“谢谢您”。

　　邻居漠然的神情瞬间鲜活起来，非常明显的弯了眉眼。

　　手电刺目的光照在墙上，经过折射稀释，显露出一种昏黄的氛围光晕，时祁这才发现，“邻居”的模样竟然十分出色。

　　时祁没忍住，鬼使神差的扶着门框又多说了一句，嗓音还有些喑哑颤抖，“下次，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出来看。”

　　不能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就没有警惕心，要是对方人多怎么办？

　　邻居愣怔一瞬，空气都沉静了，就在时祁以为自己是不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而不会得到回应时，邻居忽然以五指半捂着手机电筒的光芒，避免强光晃眼，静默的开始打字。

　　很快，时祁就看到了屏幕上的话，【只给你开门。】

　　时祁头皮发麻：“！”

　　时祁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关的门，又是怎么躺倒在床上。

　　他睡不着，也不敢睡。

　　到最后时祁都没搞懂那个跟踪者是人是鬼。是鬼，吊坠肯定可以保护自己，若是人……要不要报警？

　　时祁已经做好和跟踪者正面冲突的准备，如果确定是人，除去心理上的恐惧感，他不见得会输。因为从看到的跟踪者身形而言，也就比他壮一些。

　　当然，如果跟踪者是邻居的身形，比接近一米八的时祁还要高一个头，那他大概就不必想着反抗，逃跑就可以了。

　　时祁翻了个身，又想起邻居的那句“只给你开门”，觉得对方应该认识自己，甚至知道自己住在隔壁，但是只打字不说话，若不是嗓子受伤，那就是不能说话。

　　虽然邻居出现的时机巧的诡异，最后那句话也有些让人不安，但到底救了他，他得谢谢人家。

　　青年如同案板上的活鱼，来回翻身，脑子里天马行空，一会感到害怕，一会感到迷茫。

　　原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却没发觉困倦不知不觉的袭来，昏昏沉沉的青年又翻了次身，窝在绵软的被褥中打了个哈欠，小猫一样蹭着枕头。

　　门外，楼道再次沉于黑暗，时祁眼中值得感谢的邻居却依旧站在他的门前，低垂着头。

　　以幻境模糊认知，让时祁开错门，是最简单的伎俩。

　　邻居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双眸亮的惊人，身体如水雾消融，散于幽暗。

　　虽然与计划不同，但是，这种感觉竟然比青年睡着时的单方面触摸，更让他着迷。

　　鲜活的

　　*

　　时祁看向奢华喧闹的宴会大厅，穹顶高悬，金碧辉煌，来往男女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都衣着精致奢华，推杯换盏，谈笑不断。

　　时祁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具身体回头看去，并未抗拒，任由西装革履的男人拉着自己，悄无声息的退离了宴会。

　　画面一转，男人带着他来到了甲板，夜色清透，明月高悬，与之相反的是船体两侧深沉的海水，漆黑如墨，翻滚着不详的气息，震耳的海浪声中似乎混杂着人声。

　　时祁用有限的视角打量环境，最初的迷茫后他已经意识到，这里很有可能是那座沉没的游轮。

　　至于拉着他离开的男人是谁——

　　高大的身影停在甲板角落，侧身垂首，遮挡了时祁探寻的视线，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诉说着音调诡异的话语。

　　时祁不懂这些诡异的音调有何含义，但声音入耳的瞬间，眼前如同拨开迷雾，男人模糊的面容清晰明朗。

　　时祁瞳孔凝缩。

　　海浪中夹杂的哀嚎突然刺痛耳膜，在男人开口前，这个梦境就像一出“热闹”的默剧。

　　时祁本能后退，脊背结实的撞在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些没有面容的“人”被这声响吸引，没有五官的脸齐齐看来，热切的目光凝为实质。

　　是贪婪，是渴望。

　　船体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无脸人们拥有了声音，凄厉的哀嚎尖叫让人毛骨悚然，他们如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滚带爬，甚至互相踩踏着，向时祁伸出手。

　　时祁浑身每一个细胞都颤栗着，叫嚣着，快醒来，要赶快醒来！离他最近的男人突然上前一步，将时祁与其他无脸人隔绝开。

　　船身倾斜，巨浪砸下。

　　时祁猛然惊醒，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八点二十三分。

　　青年呆坐在床上，他怎么也想不到，梦里拉着他走出宴会厅的男人，竟然会是昨晚救了他的那位“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