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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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周亭未眠，独独在灯下坐了一夜，他再次打开《紫钗记》，那句贺实年注的‘霍小玉，情之所动，不知所起。’
不知所起？霍小玉爱李益，为了他可以忠贞不渝，她心里可能对他的情感如明镜一般，怎么可能会是不知？
关上书，他又从窗边看去，梧桐树下，却只剩了一地落叶，没有风吹，待在那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贺实年每日到的都很准时，一进门，周亭便早已穿好衣物等着他，手中端了一杯咖啡，与昨日不同，今日的他安然了许多。
贺实年并没有感到意外：“咖啡怎么样？”
“还不错。”他细细品味了一口，“要来一杯吗？”
“不用，我喝茶。”说罢将面前的茶喝一小口。
周亭走至他对面坐下，用一只手撑着脸靠在沙发上：“怎么？”
“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宋清的命？”
见他说得轻描淡写，贺实道：“不然还有啥？”
周亭轻笑一声：“余希儿想要的没得到，不会杀她。”
“所以，你就这么耗着？”
周亭翘起二郎腿：“对，就这么耗着。”
“耗到她死吗？”
周亭神色定一下，又道：“你回去告诉余希儿，她若是动了宋清，她要的人，也活不了。”
“你想和她赌？”贺实年轻蔑的说道。
“不是赌，是交易。”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道：“我的人，她不动，她的人，我不动。”
“行。”
贺实年走后，屋子里倏然安静了少，周亭心里很清楚，余希儿不可能杀宋清，没有得到那个人，她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保全两侧，他只能和她耗着，直到找出破绽。
“他要和我做交易？”此时，余希儿正坐在百乐门台下看舞，面对贺实年这句话，有些被惊到。
原以为，周亭对他这个手下很在意，没想到，九年的情谊，竟比不过那个陌生人，所有人都说情大于利，可她从不这样认为，在利益面前，所有人都是阶下囚。
想这么一番，她道：“这世上的情啊，能有多少真？不过是，匆匆一眼，草草了事。”
坐在身旁的贺实年附和道：“所以，你同意了？”
“不。”
有点意外，他又道：“你要杀了那丫头？”
“也不。”
贺实年瞬间明白，转头道：“你要折磨周亭？”
她轻轻抿了抿口红酒，露出半邪的微笑：“对，或许，我也应该让他再多尝尝身边人消失的滋味，身心煎熬的那种。”
身边的余希儿也算是一个痴情种，苦苦等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知道人还在，却是沦为他人囚，她对周亭的恨，早已漫过了天。
再次来到小木屋，宋清虚弱的瘫在地上，手足已经被勒出血迹，整张脸如同一张漂过了的纸，白得吓人。
“你可真是个好手下。”余希儿朝她说道。
宋清再也提不起力气与她说话，只能睁着眼听，所有话憋在心里，更难受，也更难熬。
余希儿蹲下神捏住她的脸，这才几日，都瘦了一圈。
“真是难为你了，这么辛苦，但有什么用，你主子可不愿意来救你。”
这话说出来，宋清心中那一颗半悬的心终于掉了，落得个碎无全尸，至此眼神无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那盏黄炽灯悬挂在空中，现在是大白天，没有飞蛾与它做伴，众人追随的光，到了这里，却是扼杀它的摇篮，别人捧着的，却是它躲避的，与其过着半明半寐的日子，还不如早点熄了。
“你杀了我吧。”宋清淡淡的说出这句没有生气的话。
她受够了折磨，这几日，每日所经历的，都是别人的大半辈子，那对她而言，活得也够了。
余希儿仔细看着她，内心深处竟生出了一丝怜悯，但很快便否决掉，她心疼别人，谁来心疼她。
“我不会杀你，你得给我好好活着，我还得用你，去找周亭要人。”
宋清侧过头，轻言道：“你说了，他不会来赎我，别费力气，早点杀了我。”
余希儿离开木屋时，宋清莫名来了一股力气，爬起来对她吼道：“杀了我！这么痛苦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余希儿站在玄关出，转头道：“可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
没想到有一天，宋清连死都是一种奢望，她的眼睛流淌出泪水，一次又一次浸入地板，不过，许是潮湿太久，连地板都发了霉。
突然，天空下起哗哗大雨，窗户没有关紧，风吹进来，这时候，怕整个屋子都得发霉了。
雨水落在宋清的脸上，她竟觉得有那么一丝清爽，便没有挪动位置，任雨这么飘着，她和地板快融在一起，她也快发霉了。
当小木屋的门再次打开时，见到的却是躺在地板上昏迷的宋清，她全身湿透，窗户大敞，外边雨已经停了。
余希儿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从前我也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只知道儿女情长，不保全自己，你倒是走了我的后路。”
她吩咐下人去找了个郎中医治，宋清还死不得，至少是现在。
周亭派了白叙去调查，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这么多天了，什么都没找到。
贺实年带了一个消息：“你的手下，可活不久了。”
周亭听这一句话，定晴一振：“你没把我的话带到吗？”
“带到了，你手下自己寻死，本就身受重伤，还淋了一晚上的雨，怕是命不久矣，”
“余希儿威胁我？”
贺实年走向他，拍拍他的肩膀：“你把人交给她不就好了，她把宋清还给你，岂不乐哉。”
“不可能。”他这句话回得比哪一句都斩钉截铁。
贺实年是笑着走的，白叙是黑着脸走的。
他告诉周亭，这事他管，掘地三尺，他也会把宋清给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面对她的失踪，白叙先是觉得不自在，后来，渐渐转变为担心，到最后对周亭失了信心，没了耐性。
余希儿会把人藏在哪里，他没有一丝头绪，她是魅，以自己对魅的了解，从他们手里找人，比登天还难。
宋清再次睁开眼，依旧是那盏灯，被雨吹了一夜，它早就熄了，但她却醒着。
余希儿正坐在旁边看着她，见她醒了，道：“你命挺大，还救得活。”
“我睡了多久？”
“一天。”
面对劫后余生，她并没有表现出欢愉，反而是一股子颓气。
余希儿走向前，把一碗东西放在她面前：“把东西吃了，你可不能饿死。”
她一动不动，只说道：“你救我，为什么？”
余希儿捋了捋眼前的头发，道：“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你应该庆幸，有些人，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死了，都没人觉得可惜。”
宋清不再说话，只是呆呆望着窗外：“雨停了。”
“早停了。”
是啊，雨停了，阳光，也该照耀森林了。
那碗饭她没有动，转过头来问余希儿：“你要找他要什么人？”
“我凭什么回答你。”
“你不告诉我也行，周亭差点害的我死，你觉得，我还会帮他？”宋清这话说出口，余希儿便明白了些许。
“我也折磨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会帮我？”她反问道。
“我不是在帮你，我在帮自己。”
宋清确实在帮自己，消灭敌人的第一招，就是了解敌人。
余希儿蔑笑一声：“我不傻，现在对于我而言，你依旧是敌人。”她转过头又说了一句，“不过，你若是实在想知道，满足你的好奇心，我也可以告诉你。”
“洗耳恭听。”
余希儿说起那段往事，眼里都透着温柔：“我呀，不是人，是个魅。”
“我知道。”宋清答道。
“魅的寿命最多能活两百多年，而我，已经一百六十岁了，我们拥有着不老容颜，能够自由变换容貌，甚至能够用媚术魅惑别人，你也看到了，也会对别人惩罚，勾起他人的伤心事，痛苦而死。”
“然后呢？”
“我爱过一个人，他也不是人，是个巫师，雍正四年的春天，我第一次遇见他，后来，我们坠入爱河，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没有一点消息，我找不到他，慢慢的，自己也就习惯了，后面，我进了古司，在那里，他却出现了，但却是以阶下囚的模样，调查后发现，他是周亭抓了。”
宋清疑惑问道：“不可能，他抓人，我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余希儿道：“不止是你，整个古司，几乎没人知道，就连我，也是在无意之中撞见。”
“你怎么会……”
她笑道：“这件事，或许得以后再说。”
宋清闭了嘴，她从没想过，原来她对周亭的了解竟这样少，少到根本没有。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她问余希儿。
“还能怎么样，耗着呗，周亭不管你，并不代表你身边那个小子不管，我猜，他会来找你。”
白叙？宋清想让余希儿别说笑了，他和她不过几月交情，犯得着吗？
“那个人，不简单。”余希儿嘴里咕哝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宋清突然回想起来。
“在百乐门，他跟踪过我，我能察觉。”
如果她能察觉到，那后面贺如初去找周亭，不就全是被她安排好的？
正想开口，她却说道：“我就是故意让他们见面，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宋清回过头，对于周亭的任何事，似乎现在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自己是一个被他放弃了的棋子，何必在意下棋的人是谁？
人与人之间针锋相对，不就是风云无常，黑白相对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