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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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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祁言并不觉得谢子义打扰。
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小半年的徒弟,比起毫不熟悉却热情万分的师弟还是好面对些。
“明日就是全宗大会,你可准备妥当?”苏祁言问道。
“回师尊。”谢子义今日格外恭敬,语气不卑不亢,“徒弟已有所筹备,定当竭尽全力,预计能过初赛。其余的,还不敢妄言。”
云行这还是第一次见谢子义:“没事,你可是我师兄的徒弟,此次便是你崭露头角的机会。”
谢子义道:“谨记云鼎圣尊教诲。”
“方才不还叫我师叔么,怎么这会儿又是云鼎圣尊了。”云行摸了摸头,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苏祁言咳了声:“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子义,叫师叔就好。”
《踏破仙途》中说,云行生性自由,出门在外还算沉稳,在宗门内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祁言清楚这点,猜想谢子义可能并不知道,方才他见徒弟垂首抿唇,不知该如何答话的样子,下意识便替他解了围。
“是,师尊。”谢子义应道,“师尊,师叔,弟子先退下了,还得继续准备明天的全宗大会。”
苏祁言颔首:“去吧。”
见云行还盯着谢子义离开的背影出神,苏祁言没忍住道:“怎么了。”
“师兄,我总觉得你这徒弟——”
“我徒弟怎么了?”很乖不是么。
云行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眼中浮现出疑惑:“倒也不是怎么了。就是……”
就是,他总觉得怪怪的。
苏祁言也不急着他答,不紧不慢啜了口茶。
“我想起来了!”云行想起他外出游历时,在书肆角落里瞧过的一话本子。话本上落了灰,被死死地压在最底下。
名字叫,《魔尊徒弟俏师尊》。
云行肃然道:“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有种会欺师灭祖的感觉。”
“胡闹。”苏祁言一口热茶差点没压住。欺师灭祖。多骇人的四个字啊。
倘若是《踏破仙途》书里的那个谢子义,欺师灭祖,他还真这么做了,身上或许真有这个潜力。
但现在苏祁言穿了进来,还穿到了男主刚进师门的时候,这几个月谢子义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他还看得不够清楚么?
云行讪讪,他只是觉得不对劲嘛,又是在自己最信任的师兄面前,脑子一热就说了,没有背后说师侄坏话的意思。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师兄,别生气嘛。”云行认错倒是很快。
苏祁言沉声:“下次不许了。”啪地一声,他合上了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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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亮。
苏祁言不放过任何一个合理外出的机会,趁着身子舒适,阳光还很不错,早早便出了门。
他并不负责宗内事务,原身更不喜欢与那些各宗长老们虚与委蛇。苏祁言起这般早,主要还是因为自家徒弟的比试,就在上午第一轮。
之前谢子义问过苏祁言一次,是否会来看他比赛。
当时苏祁言顿了片刻,还未答,谢子义就笑道:“若是师尊事务繁忙,或者身体不适,不来也没有关系。初试而已,徒弟争取能进入第二轮。”
苏祁言有些奇怪,淡淡道:“为何不来?你是我徒弟,你比试,我自是要来的。”
反正看完他就准备溜了,这是最后一次。
再就是,苏祁言怕旧事重演,万一有人欺负他徒弟怎么办?
苏祁言私以为,谢子义身上可能是有那么点欺师灭祖的潜质,自云行上次说了那话之后,苏祁言心中总是不太踏实。
生怕谢子义一个不小心黑化,就顺带把玄天宗一起给灭了。
苏祁言正出神。
“制住这鸟!”疾风忽起,一声惊呼传来。
苏祁言微微眯眼,只见长空千里,忽地便阴了半边,一只黑色大鸟尖啸着盘旋于上。
罹枭?那身形,瞧着像是,《踏破仙途》中提到过。
但它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被关押在玄天宗的镇妖塔下……
“小心。”罹枭俯冲下来,差点伤了那个惊呼出声的弟子,苏祁言极快地拉了他一把。
“谢谢,谢谢南清圣尊。”小弟子的腿都在颤抖。
苏祁言道:“怎么回事。”
“回圣尊,我是值守镇妖塔的通泽山弟子,成吉。罹枭趁我不备逃了出来,是我的失误,还望南清圣尊惩罚!”
成吉语速飞快:“但是现在北烨圣尊和云鼎圣尊都在通泽山,各宗长老也在那处,通报不及,还望南清圣尊能够出手相助。”
“这是自然。”说话间,苏祁言已向罹枭攻去。
这里只是一座小小后山,事发紧急,离主峰较远,若不是恰好被苏祁言撞见,后果不堪设想。
说来,这还是苏祁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动用灵力,全凭着残存的身体记忆应战,在罹枭再一次俯冲而来时,放出一条长锁,隔空锁住了它。
黑色长链,叮铃作响,径直套在了那鸟的脖颈上!
罹枭悲声长鸣,剧烈挣扎,一双巨大的翅膀扑腾不止,苏祁言根本不管,猛地拉动手上的锁,轰——
微光流窜,他反手结印,罹枭被狠狠地锁在了地上。
成吉早被吓得不行,他才入门一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急忙向南清圣尊致谢。
“无事。”苏祁言动作未停,行云流水般继续结印,肺腑中一股乱了的灵流横冲直撞,撞得他连咳了好几声,喉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
苏祁言强行压下去,开了一个传送阵,欲将这偷跑出来的罹枭送回镇妖塔中。
“圣尊小心——”
就在这时,罹枭猛地扑了一下,竟是还没死心。如铁钩般的利爪伸来,趁苏祁言躲避不及,挠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畜生敢尔!”苏祁言胸口稍稍起伏,下颌微抬,眸中浮现出凉薄的肃杀之色。
凭着本能而战,勾出许多本不属于他的情绪。
结印即成的流光映在苏祁言半边脸上,他右耳下有一个小小的银环,如同月光下的匕首,反射出寒凉的光。
“圣尊,你的手,去包扎一下吧。”
罹枭反抗失败,被苏祁言一把摁在了地上。封印加深,它半死不活,苏祁言手腕上的血口也不容小觑,汩汩地流着血。
滴答滴答地往下。
“你会包扎么?”苏祁言问。
“会,会一点。”成吉诺诺应道。
“行,那便你来吧。”苏祁言神色平静下来,“简单包扎下就好。”
他答应了,还要去看谢子义比试,不能违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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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上,比试已经开始。
谢子义状若无意地朝观演台上看去,一众长老圣尊之间,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我就知道,他讥诮地勾了勾嘴角,黑色长靴在地上懒散地画了半圈,谢子义抬了抬胳膊,简单地做着赛前准备活动。
还以为能有多不一样,不过还是前世那副嘴脸。只不过那时是根本不来,这次是口头上说得好听。
谢子义不再多想,跟对方互相行礼打了个招呼,就过起招来。
重生的缘故,谢子义明显放水,你一招我一招地来往了好几回,只是外面的人却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放水放得很高明。
正当他以为再随便打打这场就能结束时,对方忽然动用了灵力。
跟我玩这个?谢子义心中一声嗤笑,再随意看了一眼对面,还是没来。
估计不会来了。
但就在这时,对面那个凌坤宗弟子却捂着受伤的胳膊,张嘴就道:“玄天宗弟子谢子义违反规则,故意用计伤我,望众门主明鉴!”
谢子义:?
挺厉害啊,这瞎扯胡话的能力。
今日比试,谢子义本就不怎么在状态,想着反正是第一轮,他勾勾小指头便能过,有些心不在焉。不成想,那人竟是使了些背后的花招,还不是为了伤他,而是污蔑于他。
谢子义对于这种伎俩,压根瞧不上,只觉得无聊,就听那人一顿瞎扯。
卜明眉心微皱:“子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并=不认为谢子义是这样的人,但他是玄天宗掌门,谢子义是玄天宗弟子,如今还是在玄天宗内出了这样的事,他没法坐视不管,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偏袒。
谢子义言简意赅:“我没做过。”
他兴致不高,懒得辩解,反正确实是没做过,就看那群台上老家伙们怎么说好了,他并不想在这上面花费功夫。
大不了就直接走人。
沉默中,卜明尚未发话,凌坤宗一位长老并着其他几个小宗小派的门主已经开始施压。
“没做过?有何证据!方才我分明见你违规使用了灵力,这才让我宗弟子安宇受伤。比试过程中,不得恶意伤害他人的规矩你忘了不成?”
安宇阴就阴在这里。
他先是利用视觉上的盲点,在打斗过程中放出灵力,让别人看来是谢子义所为,而后他又故意弄伤自己,先发制人——
这样一来,不仅他能够晋级,还能让谢子义失去比赛资格,反正也没人能再演示一次方才的比赛过程,一举多得!
谢子义道:“弟子并未使用灵力,更未恶意伤害他人。望各宗长老掌门公正定夺。”
他面上仍是恭敬的,却将公正二字咬得很重,垂首时,眼底浮起些漫不经心。
真没意思,谢子义想。
“你未使用灵力,你有何证据?!”
“就是就是,这么多年规矩了,第一轮只准比拼武力,你却尽想着用其他方式获胜。谢子义,你是觉得你的灵力使用得很隐秘么,没想到会被失手发现?”
“我认为得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同意。如果不罚,还有其他的人抱侥幸心理,又当如何?”
聒噪。
听了他们一顿狗叫,谢子义心里几乎无任何波动,只是忽然觉得,待在雪青山上每日晨起修炼都比这清净得多。
罢了,还不如不想,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住口!”冷肃的话音传来,在场的人全都朝声音来源处看去,瞬间息声。
谢子义抬头,只见苏祁言一身大氅,踏着稳健的步子走来,肃然中带着一丝轻蔑。
“我的徒弟,岂容你们说三道四?”
在场诸多掌门早已听过南清圣尊大名——单凭武力便可睥睨天下的人,又闻他脾气向来不好,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一时竟没人敢出声。
头好晕。苏祁言强忍不适赶来,便听到那些长老们的一番胡言乱语,很是生气。
他的徒弟如何,他不清楚?
再说了,人可是男主,把他逼黑化了,他们负得起这个责?!
“师尊。”谢子义乖巧地喊了一声,眉尖微扬,这是来给他撑腰的?
苏祁言道:“到我身后去。”
“是,师尊。”谢子义恰到好处地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胸口却漫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又恨,又堵,又酸。恨什么,堵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只知道,苏祁言还是来了。
苏祁言并不知道谢子义的那些个心思,他在飞速思考要如何应对这个场面,光只靠他威压护短将这件事压下去是不够的,他得还谢子义清白。
眼前那些长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和从前某个时间点的场景重合起来——
“老师,苏祁言抄我作业!”是他堂哥。
霎时,老师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到苏祁言的身上,那时的他还才刚上小学,同学间并不熟悉,小孩子的恶意最容易被放大。
他的堂哥言辞笃定,苏祁言不知该如何辩解,而就那一瞬间,苏祁言在老师的眼中看到了怀疑,周遭同学的目光如利箭刺入他的胸口。
苏祁言百口莫辩,只会说:“没有老师,我没抄。”
老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今天其实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天气,苏祁言无暇欣赏,强忍着不适,搜寻原身留下的记忆,开口道。
“我这里有可以回溯时间、查看原来场景的法器,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苏祁言身形不稳,暗中退了半步,谢子义和他离得更近,终于嗅到了鼻尖处的一丝丝血腥气。
混杂着药香,从苏祁言的身上传来。
他看向比自己高了半头的苏祁言,不确定道:“师尊,你……”
苏祁言稍稍侧头,低声道:“无碍。你别说话。”
说着,他从囊袋中取出了那个法器,安宇隐在袖子下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他怎么不知道,谢子义的师尊竟如此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