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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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祁言神色淡淡，一副看着就不能多惹的脸，教起来时却十分细心，面面俱到。
他想着，先跟谢子义打好基础，后面他自己学起来时才方便，能让苏祁言跑得没那么有心理负担。
谢子义自然不需要再学这些。
但不妨碍他依旧一脸无害地学完了整套心法流程，那干净的眼神，看得苏祁言都不好意思。
苏祁言不知道的是——
谢子义在想，为何偏偏是上辈子的仇人对他转变态度？
像小桃，他们本来就没什么纠葛，现在重生后，谢子义就没什么所谓。好与不好，全看他自己心情。
但苏祁言不一样。哪怕谢子义想换条不同的路来走，也并不代表他能轻易原谅那些本就有仇之人。
谢子义一边想着，一边乖巧应道：“谢谢师尊。”
苏祁言对于谢子义的心思全然不知。他提起凌虹，轻吸口气：“方才那套剑法，我再演示一遍。你瞧好了。”
谢子义：“是，师尊。”
冬日的阳光轻洒，落到苏祁言冷峻的脸上，似一层淡薄的光纱。他的神情冷漠而专注，是谢子义从未见过的。
苏祁言没注意到谢子义落到他身上的眼神，完全沉浸在“我要教好徒弟”的想法里。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剑花婉转，步步生风。
“……师尊。”谢子义忽然开口。
苏祁言：“嗯？”
一套剑法正好舞完，他的气息稍稍加重，连带着药香的气味若隐若现。
“没什么。”谢子义第一次没有毕恭毕敬地师尊不离口。但是方才，他似乎第一次见到了为人师尊，应该是什么样子。
就是，好像来得有些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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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啦！过年啦！”
劈里啪啦，一阵鞭响，红色纸屑漫天飞舞，穿着新衣的小孩捂住耳朵，笑着跑开。
山上。
玄天宗里相对清净，新年味却也十足。通泽山上的所有弟子都换上了新衣，从今日除夕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三，都不必修炼。
他们自然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喜形于色，话音中却不自觉带上几分愉悦。
“师兄好——”
“师弟好。”
“师妹新年快乐。“
“师兄也是！“
雪青山人少，苏祁言从卜明那儿支了不少银两，给小桃和谢子义都做了好几身料子上乘的新衣。
小桃学着从前年从山下学来的规矩，给院里木门贴上桃符。
“听说除夕这天夜里，得吃饺子才好呢。”她张罗着雪青山的布置，其实也没几处，但是前前后后忙得快活。
苏祁言正好从屋里走出。
今日阳光好，风轻，他没穿大氅，只简单系了个披风，听了小桃的话，说道：“吃。”
小桃明显怔了一下：“什么？”
“吃饺子。”苏祁言扯了下披风，他也想吃饺子了。
除夕夜吃饺子，意味着团圆，祈求来年的安康顺遂。
从前他没什么机会尝试，现在来了这里，虽然与这儿的人还没结下什么深厚情谊，但比起从前，还是松快许多。
而小桃家里穷苦，从小就被送来了玄天宗做外门弟子，性子软，受不少欺负。直到苏祁言某天顺手救了她，她便哀求着希望能够来雪青山，哪怕只是做个侍女也好。
苏祁言当时并没有收徒的打算，最后却没有拒绝。
他偶尔会教小桃一些法术，只是她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每天就像寻常弟子那样，在雪青山随手做点杂活，倒也自在。
至少没人再欺负她。
甚至外面山上的人见了她，有的还非要叫她一声师姐。
是以小桃听见要吃饺子，心里也是无比期待的，她还从来没除夕吃过饺子呢！
“哎！好。”小桃高兴地应了一声，便欢天喜地地去准备了。
“师姐也是第一次除夕夜吃饺子么？”谢子义刚巧过来，看到了门上的桃符。
“也？”小桃微微瞪大了眼，“师弟也是第一次吗。”
谢子义顿了下，师弟。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下一刻他已恢复如常，笑道：“这是自然。”
小桃眨眨眼睛，似乎想起什么，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良久道：“子义，雪青山以后就是你的家啦，咱们每年都吃饺子！”
“……好。”谢子义笑了，“谢谢师姐。”
与此同时。
苏祁言正在院子里散步，心情很是不错，原因就是他这段日子攒了不少步数。
之前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按得他十多天都没起得来床。苏祁言心中略感焦急，却又无法，看来，南清圣尊的身子比他想得还要再差很多。如今身体好了以后，他每天都至少要在院子里转上十来圈。
苏祁言长了教训。
冬日严寒，不利于跑路，而今他要做的，是要在保证身子康健的前提下，先多多积攒步数，绿信步数就是他这个病秧子远走高飞的本钱。
待全宗大会过后，春日转暖，再跑不迟。
一切计划在苏祁言心中默默酝酿，都没注意到自家徒弟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师尊。”
声音冷不丁响起，苏祁言下意识摸了摸手环，轻咳一声。好在他背对着小徒弟，面上也根本瞧不出什么。
“全宗大会准备得如何？”苏祁言随便捡了个话题。
“弟子愚笨，每日都有练习，目前只可确保能够进入初赛。”谢子义抱拳，答得谦逊，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在话音落尾时抬了起来，“还请师尊多多指点。”
“无碍。这本是你第一次参赛，无须太过勉强，尽力就好。”苏祁言开口以后其实就已经有点后悔。
说点什么不好，大过年的，抽查人小孩作业做什么？
是以他道：“练习之事，过几日再说。这几天……就先好好玩吧。”
——好好玩。
好好玩？他吗。
苏祁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落到谢子义耳朵里，却忽然好像隔了很远。
太远了，好像隔着层纱似的，只是一场梦境。而他隔着这些云烟雾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地点了点头。
谢子义想，可能是上一辈子活得太长了，以致于他重回于此已有月余，总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苏祁言道：“我让小桃弄了些吃的来，咱们今晚煮饺子。”
这才是他应该跟一个十五六岁未成年小孩说的话嘛，苏祁言很是满意地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果然，他看到谢子义弯了眼睛，浅浅的卧蚕浮现出来：“好，谢谢师尊。”
上辈子这辈子，哪来那么多狗屁事，先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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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渐暗，苏祁言裹着披风，和小桃还有谢子义三人刚从通泽山处回来。
玄天宗共有三峰，通泽、雪青还有鸣天。
除夕这日，所有山上的弟子都要聚到主峰通泽山上一同看戏，吃饭受礼，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日。
乍一看去，与寻常百姓人家也没什么分别。
毕竟他们也不是清修苦修，偶尔玩乐碍不着什么。就连戏班子，也不过是从山脚小镇上请来的，一直从下午演到深夜才回。
午后，苏祁言便带着他山上的两个小弟子去凑了热闹。
只是他记着晚上的饺子，不过戌时黄昏，便又带了两人而归。
对于其他山上的弟子来说，这已经是很惊奇的事了。至少他们来玄天宗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南清圣尊在除夕这日参与其事。
“圣尊小心，雪融了几天，这台阶还滑着呢。”小桃打了盏灯笼，又递给谢子义一只，照着苏祁言脚下的路。
苏祁言微微颔首，顺势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数字：10688。
挺好，是个吉利数字。正好衬了今日的光景。
小路迢迢，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天上没有月亮，星子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今日见了师兄卜明，对苏祁言嘘寒问暖如故。师弟云行还在外面历练未归，应该也不会太难相与。
苏祁言想，若不是男主在这里，待在此处养老其实也算不错。
整天面对着这本书里最关键的人物，哪怕他仍是一朵娇滴滴小白花，苏祁言这个前任反派总还是忍不住心中发寒，不如直接溜了更有安全感。
推门进屋，灯烛瞬间点燃，寒气被挡在外面，室内一片温暖。
小桃道：“圣尊和子义稍等，我这就煮饺子去。”
“不急。”苏祁言拦住了她，“这不才吃过了，过来坐。”
苏祁言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将小桃喊来，无非还是叮嘱些日常的事。
人心不是铁做的，好歹他还是顶了南清圣尊的壳子在这里生活了些时日，也没法完全地一走了之。
好像将事情安排得清楚妥帖了，他便会走起来更没负担。
谢子义偶尔搭话。
更多时候，他还是坐在旁边安静地听。说得最多的是小桃，苏祁言简单说一句，她就能劈里啪啦地说上好多句。
一会还在扯鸣天山上的某个师兄，一会便又扯到后山某只又白又胖还逮不着的肥兔子了。
苏祁言默默听着，时不时颔首，也不打断她。
忽地，苏祁言注意到了一直没怎么说话，只间或拨一拨灯芯的小徒弟。他垂着眼，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想家了？
苏祁言心中随即否定了这个答案，谢子义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想必关于家的记忆，不会比他多上多少。
他实在想不出原因，谢子义看上去也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于是便侧头对小桃道：“饺子包好了么？”
小桃：“没有呢圣尊。反正只有咱们三个，现在还只擀了皮，等等再包。”
“也行。”苏祁言点头，“那拿来我们一起包吧。”
“一起？”
尽管小桃已经克制了语气，更多的只是探寻，但苏祁言还是从中听出了狐疑。
“……无事，我会包。”苏祁言道，“子义呢？”
谢子义从刚才那句“一起”时便已清醒过来，但是毫无疑问，他肯定是不会的。
以前流落街头和在玄天宗当弟子时，别说饺子了，能有口吃的就算不错。后来他睥睨三界，却又早就没有了口腹之欲。
哪里能知道如何包饺子呢？
是以他瞥了一眼苏祁言的神色，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百转千回间，谢子义腼腆地笑了一下，道。
“我不会。师尊教教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除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