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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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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原中太过迟钝了,他根本察觉不出时间是怎样流动的。在这种迟钝之中,倏忽就过了很久。关容的生活渐渐安定下来,等他察觉到关容的安定时,已经又是很久。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地震,奥运会,金融危机,世界的动荡让人不安也让人兴奋,整个城市长久地带着激动之后的余韵,可是任何余韵都没有打扰过龚原中和关容之间的距离。但就是在这种余韵之中,关容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孩,男孩叫陈越持,没多久龚原中就知道了,那男孩还是阿敏的弟弟。
曾经有一段时间,关容身边也会出现其他人,但来去都很快,龚原中并没有对这个男孩产生多特别的看法,他猜测陈越持很快也会离开。但是这一次他猜错了。
于是没有被世界纷乱打扰过的下沉广场的生活秩序,也开始变动瓦解。
从三十岁起,父亲和后妈开始担心龚原中的个人问题,甚至关理偶尔也会过问两句,当然最操心的是关爷爷。刚开始龚原中总会用工作太忙的说法推脱过去,但最近也会答应去见面了。
这一天见完相亲对象,龚原中想起阿敏家在附近,时间还早,阿敏的酒吧没到营业时间,他就过去坐了坐。
听说他的来意,阿敏问他为什么突然愿意去相亲了,龚原中想了想,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听安排。阿敏笑得很苍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笑有种怜悯的意味。她现在不用这种眼神看关容了,反倒会这么看龚原中。
龚原中会因此想起妈妈,又会想起他和关容的小时候。他很好奇,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反复回忆从前。他问阿敏会这样吗,阿敏说以前不会。龚原中抓住字眼:“那现在会?”
阿敏抱着上幼儿园的儿子,侧脸贴上儿子的头顶,说:“每天。”
那孩子有个奇怪的小名,叫瓶子,是关容起的。龚原中看着瓶子,想到这孩子也算是关容带大的。他把瓶子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的怀抱太能给人安全感,瓶子很快就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我有个工作调动的机会。”龚原中说。
他们做朋友的时间已经不算短,虽然大部分交流都不是面对面的,但是阿敏自忖了解他,随口问:“不好推?”
“我在考虑。”龚原中说。
阿敏惊讶,本来在泡茶,闻言抬头看着他。龚原中说:“调动的话是回我妈的老家,虽然那边没有亲戚了。”
是这样吗?阿敏问。瓶子睡得太香了,也许是害怕吵醒他,龚原中没有回答。
这一年生活中的变故不止于此,先是关理跟新妻子有了个小儿子,在关容不知道的时候,关爷爷表示要把所有财产留给关容,关家因此鸡犬不宁了一段。再然后是有个叫庄华的女人找到了龚原中,她自我介绍是关容的母亲。
见面之后龚原中的第一句话是:“容弟和我去找过您。”
庄华并不惊讶,说:“我知道。”
龚原中怔怔,他想起关容当初的痛苦,突然有点恨眼前这个女人。但是他又发觉自己没有资格去恨谁。庄华很冷静地看着他:“我还知道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找我。”
她不等龚原中的反应,直截了当地继续说:“我儿子快死了。”紧接着补充一句:“不是关容。”
龚原中很快见到了庄华所谓的儿子,那是个很苍白的男孩子,才跟陈越持差不多大,虽然已经二十,但看起来还只能被称作是少年。先天性心脏病。听庄华身边的人说,庄华领养这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病,这应该也是孩子小时候被遗弃的原因。
龚原中觉得庄华这种行为有种受虐的意思,还觉得这男孩跟少年时的关容有点像。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庄华跟龚原中见面后不久,那孩子去世了。依着庄华的意思,他没有立即把事情告诉关容,而是先帮庄华处理了孩子的后事。为此庄华对他很感激,但依然什么都不解释,只表示要见到关容再说。
去接关容见庄华的那天,龚原中在关容家里见到的是陈越持,关容还在里屋睡着。龚原中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但是他凭本能还是知道,这屋子昨晚有过情/事。
他也知道陈越持对他有敌意。他对这种敌意视而不见,要了陈越持的电话号码。
关容的心情看上去那么好,龚原中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在他心情这样好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关容的想法可能早就天翻地覆。想让关容找到母亲,根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设想过关容见到庄华之后的反应,但没想到关容的所有反应都可以归结到疲惫上。庄华说完当年离开的原因,关容留下他和庄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远远跟在他后面,拨了陈越持的电话,对他说:“他可能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