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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命运 ...


  •   阜成门内大街 海宅
      海疏影坐在灯下批改着学生的作业,手突然停了下来,她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多福的房间,多福已经入睡了,她给他拉了拉被子,看着多福熟睡的脸,另一张脸显现了出来.还有是京师大学堂学生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还揣着梦想,那时的“他”纯净的如天上的皓月,如果他们没有相遇,他应该还好好的生活着,做着喜欢的事情,自己呢?会是他万众戏迷中的一个.会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人生会过的很平淡,记忆会很简单,可就不能听到自己心急速跳动时发出的声音了,那声音是多么的美妙啊!如果,人生有如果的话,那条路自己还会走吗?……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衣柜中挂着一套戏服,那是杜丽娘[游园·惊梦]中的戏服,是他送给自己的.她就那么地看着抚摸着……
      杨安平看着院中走着碎步飞舞的身影,想起了5年前自己第一次看见的海疏影.她穿的也是这套戏服,那天桃花飞舞,她在桃花中穿梭着,就像一个梦.可自己怎么也入不了那个梦.姚妈看着眼前的海疏影,眼泪流了出来,心里念道着: “我可怜的小姐啊!什么时候,您才能从那个梦中醒来!”
      海疏影收住了自己的脚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最近很少看见“他”了, “他”的样子也开始有些模糊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你要走了吗?你很久没来看我了!别走,别离开! ……”
      “先生,小姐是不是又犯病了?”姚妈给杨安平倒了杯茶,杨安平接过说: “我开的药,她是不是还在吃?”姚妈说: “在啊!可那些药不是补她身子的药吗?”杨安平摇了摇头,说: “那些药只是暂时的,疏影的病需要的是心药.”杨安平看着姚妈,姚妈躲闪着,他期待着姚妈能告诉些什么?姚妈起身说: “先生,很晚了,您该歇息了!”起身离开了.杨安平看着姚妈的背影,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 “白-书-玉!”他想起了自己询问他人这个名字时躲闪的表情.白书玉十四年前一出《游园·惊梦》轰动京城,色艺无双,梨园出身,却带着贵气,有人说他原本是富家子弟,又有人说是富家人的孪童!十年前锦祥楼的一场大火,诡异的消失了,留下了一个鬼魅的传说.可看着海疏影,这个传说中被隐没的人,在她的眼里有一个真实的白书玉存在着.和爱情有关.十年都没有冲淡,可见当时爱的有多深? “你是不是也希望她能好好的生活?那就让她把你忘了吧!”
      姚妈守着已经入睡的海疏影,眼泪滑落,自己看着小姐长大,也看着她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 “白老板,您也是爱小姐的吧,欠您的,让姚妈来还,您就放了小姐吧!”她在心里乞求着. “这十年来,小姐只剩下一个躯壳了.您放了她吧!放了她吧!” “书玉,书—玉!”海疏影喃喃的唤着这个名字, “书—玉!”

      廖府别院
      银奴被一阵风吹醒,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他抬起头,看着四周,灯火随着风闪烁着.四周寂静一片.桌上的书,被风给吹的哗啦哗啦响,自己怎么睡着了.他合上书,起身,把灯熄灭,在黑暗中走出了书斋.自己从什么时候,喜欢了这黑暗?!.

      吉祥戏院
      秦罗衣今天是夜场,在化妆间候着,熟悉的曲调想起,银奴最后给他整理了一下,拂着水袖出场了.上了戏台就是一段人生开始.人在这世界上只能走一遭,前世来生有没有,不清楚,能记住的只有今生.可是在戏台上可以重复着人生,重复着相识、相知、相爱、生离、死别!让自己活在别人的人生中,体会着别人的爱情,跳动的却是自己的心.所以这个戏台是属于他秦罗衣的.
      在戏台上的秦罗衣周身散发着光芒,是一个天生为戏台而生的人,因为他让自己活在了戏台上.坐在包箱里的印碧儿是这么想的.人生的变幻有时比戏台上的人生还要精彩.十一年前的自己怎么也想象不到会是今天的印碧儿,戏台上的人会这么的光芒四射.未来不能预知,原本的因缘也不是轻易就能剪断的.
      “姐夫!姐夫!”凌寒絮轻声的叫着段云棠,段云棠看得太入迷了,眼睛里只有戏台上的人. “姐--夫,我去一下隔壁的包箱!”凌寒絮就当他听见了,起身离开,来到隔壁的包箱. “So beautiful!”查理赞叹着,“ China Opera!” “昆曲!”凌寒絮在他的身旁坐下,他张了张嘴学着凌寒絮的口型说: “昆—曲!” “Very good!”听到凌寒絮的表扬,查理得意了起来: “昆曲! 昆曲! She is an angel!” “He!”陈霖海纠正. 查理不解“He!”他指了指台上那个美丽的女子, “She!”陈霖海看了看查理再次说了句: “He!”查理求助的看着凌寒絮,凌寒絮只是笑了笑. “嘘!”陈瑶儿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查理捂上自己的嘴,歉意的笑了笑.
      秦罗衣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退场了.回到化妆间,银奴帮着他卸妆.美丽佳人变回了俊美少年.听到有人敲门声,他说了声: “请进!”印碧儿推门走了进来.秦罗衣一看是她,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怎么没有事先告诉我,今天你会来!”印碧儿笑了笑说: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碧美人说笑了吧!”秦罗衣佯装着生气,印碧儿被他的巧模样给惹的情不自禁的用手捏着他的双颊.查理看着眼前的一幕,指着秦罗衣说: “You are men, not women!你是刚才台上的那个angel吗?”他的洋文加中国话,让秦罗衣和印碧儿听的一头露水. 更让他们惊讶得是他的金发碧眼.“他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刚才戏台上的那个美人!”凌寒絮走了进来替查理解释说.秦罗衣一看见是凌寒絮: “你今天也来了!”凌寒絮指了指身后,“还有呢?”“罗衣哥哥!”陈瑶儿和陈霖海也跟了进来. 陈瑶儿看见了秦罗衣和印碧儿牵着手,嘴不自觉的嘟了起来. “陈氏兄妹!”陈霖海说.看见了印碧儿,连忙打招呼: “碧大美人也来了!你在几号包箱,下回来叫上我一起啊!”印碧儿笑了笑说: “不敢劳驾二公子!” “Are you a man?”查理还在研究着秦罗衣. “I have also doubted.But really!”陈霖海说, “men? Women? I like! ”陈霖海和凌寒絮听到查理的最后一句话,张着嘴看着查理,查理强调着:“I like he!我喜欢他!女人?男人?我喜欢他!”这下让这屋子里的人都张着嘴看着他了.
      段云棠来到后台,找寻着秦罗衣的化妆间,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他回过头来叫道: “疏影!”海疏影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站立了一会儿,拾步离开.段云棠跟了过去,散场的人群涌动,渐渐地海疏影消失于人流中.段云棠呆呆的站着, 原本的因缘是剪不断的.
      海疏影站立在街头,街上的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归路,只有自己是个找不到归路的人.这条街还是当年的那条街,街头旁买馄饨的人还是当年的那个人,只是额头多了些白发.景在人已非……

      胭脂胡同 芙蓉阁
      印碧儿回到芙蓉阁,回到香尘,看着香尘里的一却,突然感觉这一却那么的不真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小戒,你认识她吗?”站在印碧儿身后的小戒看了看镜子中的她,没有说话.印碧儿继续说道: “印碧儿好看还是树娃好看?”她停了一下, “还是小丫好看?” “小丫!”小戒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印碧儿转过头来,看着小戒.小戒想起了小丫温暖的笑容,印碧儿也想起了, “你记不记的,那家伙偷喝妈妈的酒.”小戒点了点头在印碧儿的身旁坐了下来说: “然后往里面灌水.有一次灌水后的酒被妈妈喝到了,妈妈以为是酒佬卖假酒,把酒佬给骂的狗血喷头。” “那家伙真幸运,就那么一次让妈妈给碰上了,还让别人当了替死鬼.”印碧儿靠在了小戒的身上说. “可惜她的好运,那么快就用完了.”小戒幽幽的说. “如果她再投胎,你说她会是什么样?”印碧儿问着. “投胎?!”小戒没法想象,因为他只记得十岁的小丫.印碧儿闭上眼睛依着小戒,渐渐地睡着了。
      这一觉无梦睡到了大晌午,印碧儿好久没有睡得如此香甜了.她起身,慵懒地伸着腰,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一碟爱窝窝,马上变得眉开眼笑.她拿了个点了红点的,咬上一口澄沙馅.看见春梅问道: “他人呢?”春梅给印碧儿打了盆水说: “看见小姐你还在睡,放下东西就走了,说等您醒着的时候再来.”印碧儿有些失望,她挑了几个没带点的,用另一个盘子装上,递给春梅: “把这些给小戒吧!”春梅嘟着嘴说: “姐姐真偏心!” “偏心?!你这没良心的,柳公子送的上等丝绸,全都送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啊!”印碧儿边梳洗边说.春梅给印碧儿插上了头攒说: “那是您瞧不上的.”印碧儿转过身来,冲春梅伸出手说: “那还给我,我送给门口的老乞婆去!她还会记住我的好.” “都送人了,还怎么还啊?”春梅的嘴撅的越来越高了. “再撅高点,油瓶都能挂俩了!”春梅吐了吐舌头.印碧儿摇了摇头: “到底谁是小姐啊!”春梅端着那碟爱窝窝冲印碧儿扮了个鬼脸离开了。
      春梅端着那碟爱窝窝来到芙蓉阁的后院,小戒在劈着柴,额头上已经满头大汗,春梅掏出自己的锦帕,走上前递给小戒示意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并把那碟爱窝窝在他眼前晃了晃,小戒接过她的锦帕,擦了擦汗,放下了柴刀,在一个石礅上坐了下来.说: “他送过来的.”春梅点了点头说: “只有他知道姐姐爱吃这个!”小戒看了看那碟爱窝窝: “剩下的吧!”春梅噘了噘嘴: “你不吃啊?那我给门口的老乞婆送去!”小戒立马一把从春梅的手中抢过,拿了一个往嘴里塞,是糖馅的,他笑了笑.春梅瞥了他一眼说: “瞧你,吃剩下的还那么欢!”小戒没有搭理她,专心的吃着糖馅的爱窝窝.一口气吃了好几个,他想起了什么问道: “怎么样?你娘喜欢吗?”春梅笑逐颜开的说: “嗯,喜欢,很喜欢.说要留着,留在最好的日子里穿.” “最好的日子?”小戒疑惑的问.春梅笑了笑: “不过得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了个不要钱的好师父,布料是上等的,也要有好手艺的才能做出那么漂亮的衣服.”小戒笑了笑,心里想着盈姐的手艺那还用得着说. “春梅,你多大了?”他问.春梅嘟着嘴: “一点都不关心人!”小戒想了想: “十三了吧!” “十四!”春梅纠正道. “还没过吧!”小戒勾着手指算了算.春梅一脸期待得看着小戒,等待着小戒说些什么.小戒擦了擦嘴,起身拿起柴刀继续劈他的柴.春梅失望的起身离去.小戒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春梅的背影,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无意听来的话:
      “春梅马上满十四了吧!” “妈妈你想都别想,春梅是我的人.如果妈妈觉得芙蓉阁可以没有香尘.” “我只是说说!说说!” “女儿我还在芙蓉阁一天,妈妈最好不要说这种话.”
      小戒狠狠的扬起柴刀劈了下去,仿佛那柴是他几宿仇敌.命运的转变却由不得自己作主!

      白塔寺 庙会
      白塔寺庙会形成于清末民初时期,当时政局不稳,寺内香火不旺,寺里的僧人开始出租部分寺产,由于租赁者行业五花八门,三百六十行会聚于此,使得白塔寺这块风水宝地逐渐成为了京城的闹市,庙会初期为旧历每月逢五、逢六开市。
      而这天一大早,芙蓉阁的姑娘们早早的洗漱装扮,结伴而来.这不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小戒手上已经是大包小包一大落的.不过印碧儿没来.因为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小戒一边跟着姑娘们,一边自己也在四周的摊位上巡视着,姑娘们围在了一个卖首饰的摊位上,小戒跟了过去.在胭脂水粉中闻到了一股檀香,在白塔寺当然有檀香了,不过有些不同,小戒挤了进去,顺着那股檀香寻了过去,看见了一个似翡翠般的女子,手中正拿着一枚玉簪在仔细的端详着.那枚玉簪款式很简易,甚至有些普通,不过却与翡翠女子相配,倒显出了这玉簪的不同来.看着看着自己有些入神了.什么时候姑娘们已经离开了他都没发觉.那翡翠女子把玉簪插在了发间,转过头来对小戒说: “好看吗?”小戒点了点头说: “好看!”那翡翠女子嫣然一笑离开了. “老板这是给你的钱!”跟随的丫头放下钱看了看小戒一眼也转身离开了.转眼就隐没在人流中. “小哥,回魂了!”摊主对着小戒叫道. “我也要刚才那姑娘买的那款玉簪,还有吗?”小戒说.摊主边笑边摇头边从摊下拿出新的那款玉簪,小戒放下手中的东西接过,从口袋里翻出钱递给了摊主,把玉簪包好放在了自己怀里,然后提起东西寻着芙蓉阁的姑娘而去.
      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可能少了陈霖海陈二少爷呢?查理真是开眼界了,怎么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新鲜东西,那么多能吃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只有一双眼睛真是不够用了.他打开他的速写本,拿着木碳条在速写本上画着这庙会中神情各异的人.他也引起了这庙会中人的围观.陈霖海不能走远,怕和查理走丢,只能在这周边转悠.远远的他看见了一个身影,一个曾看见过的身影,他想都没想追了过去,越来越近了,他已经闻到了那股檀香了.那身影伸手可触了,突然那身影转身,他连忙躲闪在一旁的摊位上,没想到那身影也来到他躲闪的摊位上,拿着摊位上的水烟壶端详着,仔细的挑选着,很是认真,看来要送的人很重要.是谁呢?父亲?叔父?教她的先生?陈霖海猜想着.最后挑了个精美又不失雅致的,让摊主包好,丫头付钱,飘然离开.陈霖海出神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Sea,你在看什么?”查理顺着陈霖海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个涌动的人影.陈霖海摇了摇头说: “没什么?走吧,我带你去听书!” “什么叫听书?”查理问道.陈霖海解释: “Story!” “Long long time ago. ”查理说,陈霖海笑了笑: “很久很久以前……”
      初静走出白塔寺院门,一眼就看见了旁边茶摊上的银奴,她加快了脚步走上前,银奴听出了她的脚步,没有回头,初静坐到了银奴的对面,对老板说: “和他一样,来两碗!”初静示意让小叶坐下.银奴看着小叶手中的大小包用手语说: “都买什么了?”初静笑了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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