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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有风拂过。

      狭窄阴暗的小巷子里,少年身长玉立,五官深刻立体,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和周遭衰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似乎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时梨方才的紧张和恐惧感渐渐消散。

      眼前是少年温情的眼,和此时此刻胸腔里心跳不断放大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如擂鼓。
      像是被蛊惑了般,时梨小声讷讷道:“……好像,确实没看见。”

      下一秒。
      江逾白忽地俯身,拉近二人之间的身高差距,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小姑娘唇红齿白,黑黢黢的圆眼睛像小鹿一样。也不知道怎么把眼睛弄肿了,上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没由来的,就想逗她一下。
      他再次凑近了些,浅淡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而后恍然大悟般挑了挑眉:“也不怪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看不清很正常。”

      一瞬间所有旖旎的心思在此刻尽数熄灭。
      时梨:“?”
      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刚才有一丢丢心动叭。

      毕竟是有求于人,时梨也不好意思给他脸色看。
      她状似不经意地摸了下眼皮,没什么底气地威胁他:“反正你确实是参与了,而且刚才那么多人,一见到你就被吓跑了。你看起来更像是,像是……”

      江逾白喉咙里含着笑,懒洋洋地问:“像是什么?”
      想到当时的场景,时梨咬着下唇,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
      憋了半天,才勉强含糊不清道:“就,混混头子?”
      “……”

      混混头子?
      江逾白“啊”了一声,指了指旁边那辆电动车:“那混混头子的车你敢坐?”
      “……”

      时梨一时语塞,正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恰在此时,收废品的胖大叔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小姑娘,秤好了,一共十块两角钱。”
      转身道完谢,时梨双手接过大叔递来的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和两个钢镚,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星之卡比零钱包,小心翼翼地存放好。

      江逾白已经骑着车在路边等她。
      因为身高腿长的优势,他能够很轻易地将双腿蹬在地上。此刻他正垂着头,好看的眉眼在额前的碎发间若隐若现。

      看起来并没有因为那句“混混头子”影响心情。

      时梨也没跟他客气,厚着脸皮走过去。她坐到后座上,双手插兜,身体刻意和江逾白保持着一定距离。
      接着小声说:“班长,走吧。”

      等到两人离开老城区,太阳已经全部升起。
      因为怕迟到,江逾白车骑得很快。

      一路上,冷风不断灌进领口,时梨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她伸出手把校服拉链全部拉到头,而后稍稍抬眼,看向江逾白宽阔的后背。
      少年身上的校服外套在此刻显得有些单薄,被风呼啦啦地吹起,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蓬松的黑发也被吹得有些凌乱,发梢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色的光。

      如果再凑得近一些,好像还能闻到校服上很清淡的洗衣液味道。
      大概是茉莉花香,不算浓郁却很好闻。

      不知道为什么,时梨总觉得江逾白不像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不良少年,或许是因为有学霸光环加持,又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总之,就是不像。

      胡思乱想间,车子已经停到了校门口。
      时梨刚下车,见江逾白背上书包转身就要走,连忙喊住他:“班长,你等一下!”

      江逾白脚步一顿,稍稍扬眉,“又怎么了?”
      “你吃早饭了吗?”
      江逾白摇头,觉得好笑,“怎么,你要报答我,请我吃早饭啊?”

      “……嗯。”
      时梨不爱欠人家人情,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熟的同学。其实她刚才有想过去超市给他买个零食,但是又怕当着班里同学的面送给他影响不好,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再三思索半天,时梨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还没吃过的肉夹馍,递到他面前:“给你,还是热乎的。”
      江逾白:?

      “你就收下吧,班长,我只有这个了。而且这个很好吃的。”时梨慢吞吞地说完,像是怕他误会,又很客气地补充了句:“今天真的谢谢你,班长,你真是个好人。”
      “……”

      到达教室时刚好打完预备铃。

      见人差不多来齐,班主任孙宏斌先是长篇大论了一段新学期的开学展望,然后又老话新说,特意强调了下半学期学习任务之重。
      最后一拍手,乐呵呵道:“行了,我就说这么多。各科课代表在上午第三节课之前收完作业,把没完成同学的名字记下来,统计好之后把人名单报给班长。”

      话音刚落,时梨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虽然厚脸皮的事情干了不少,卖作业的时候也很快乐。
      但,丝毫不影响她在这一刻的慌张。

      时梨的同桌兼好友任欣语见她神色不太自然,拿手肘轻碰了下她的胳膊:“时梨,你不会没写寒假作业吧?”
      碍于任欣语就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时梨没好意思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吧,还真被我猜对了?”任欣语惊了:“一个字都没写?”
      “嗯。”
      任欣语倒抽一口凉气:“你这……就算想补也无力回天啊。”
      “不补了,”时梨小声回应她:“我把作业卖给收废品的了。”
      “啊?”

      二人在下面交头接耳的小动作很快引来孙宏斌的注意,他一个眼刀飞过去,她们俩都很识相地闭了嘴。
      孙宏斌又开始说新学期换座位的事。

      距离正式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孙宏斌发表完讲话,拿着教案走了。各科课代表出于默契,谁也没提收作业的事,几乎所有人都在握着笔,埋头飞快补作业,动作出奇的一致。

      少数几个学霸则是在隔空讨论数学卷子上的选择题答案。
      远远望去,整个教室洋溢着浓烈的学习氛围,是年级主任从窗外路过都要夸赞的程度。

      唯独除了一个人。
      此时此刻,时梨正趴在课桌上,望着眼前相较他人而言显得过于贫瘠的桌面,双手空空,大脑也跟着放空。
      四周皆是纸笔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

      她缓慢地转过头,余光不由自主地触及到了教室最左边最后排的那个位置。座位上没有人,课桌上的书和卷子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很有班长的个人风格。

      规矩,认真。
      回想起上个学期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他似乎永远都在埋头学习,永远淡漠温和。明明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却总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巷子里那个吊儿郎当,眉眼间带着破碎感的少年。
      更像是她的一场梦。

      接下来的两节课,江逾白只出现过一次。
      因为新学的空间几何理解起来有些吃力,时梨很快把早上发生的那点小插曲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做起了笔记。

      一旁的任欣语刚补完英语作文,趁老师不注意偷偷伸了个懒腰,凑近过来问她:“这节课下课我要把作业收上去抱给老师了啊,我记上你的名字?”
      时梨从来不做无谓的挣扎:“记吧。”

      任欣语有点于心不忍:“需要我跟班长说明一下情况吗?就说忘带了?”
      “倒也不必,”时梨连眼都没抬,“他知道这个事。”

      “……”
      任欣语再次震惊住。
      知道什么?
      知道你把作业卖了??

      时梨觉得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解释起来也很费劲。她不想耽误上课的时间,于是就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大字:中午放学再跟你说。

      时间眨眼间过去。
      上午第三节课的课间操结束,还没打铃,孙宏斌早早地就来到了教室。
      他抱着一大摞卷子往讲台上一摔,目光锁定在时梨身上,用食指在空中点了两下:“来,时梨,你站起来。”

      班里的打闹声戛然而止。

      众目睽睽之下,时梨乖乖站了起来。
      虽然早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她还是有点心虚,显得整个人底气不足。

      “来跟老师说说,九门作业,你一科都没交,”孙宏斌毫不客气地指向她的脸,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在不断升高,“你是怎么想的?”

      “……”
      怎么想的。
      不想写呗。
      当然这话说不出口。时梨伸出手,把散落在脸颊一侧的碎发别在耳后,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表情管理诚恳到位:“老师,我的作业被人偷了。”

      “嗯?偷了?”孙宏斌从教二十余年,头一次听见这么拙劣又荒唐的借口。差点被气笑,他声音逐渐抬高:“那你告诉老师,为什么那个小偷只偷作业不偷钱?”

      时梨歪头思考了半晌,一本正经地说:“可能是因为,我没钱。但是如果把作业偷走卖掉,还能收获一笔价值十元的财富。”
      “……”
      座位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很多人憋笑都快憋出了内伤。

      孙宏斌抓起三角板不耐烦地拍了几下讲台。
      三角板与木质讲台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教室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孙宏斌皱着眉头,脸色黑的吓人:“你觉得你撒的这个谎有意思吗,啊?你以为你能糊弄得了老师?”
      他看样子是真的在生气:“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的作业是被偷了也好是没写也好,你什么时候把作业补完写完五千字的检讨,什么时候再回来上课!”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补充了两句:“你自己想想,你是为什么来到附中,又是为什么坐在这里?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在外面辛苦挣钱给你掏的择校费吗?”
      “……”
      “行了。”仿佛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孙宏斌指了指门口:“去办公室面壁思过吧。”

      高一年级所有的任课老师统一被安排在一个大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位于走廊尽头靠右的位置,时梨来过不少次。她手里拿着写检讨要用的作文稿纸和一根碳素笔,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孙宏斌的工位。

      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很安静。零星几个老师正趴在桌上休息,还有的在批改作业。

      时梨没想到的是,消失了两节课的江逾白,竟然也在这。
      即便是坐着,少年的背依然挺得笔直。他略微颔首,在面前铺着的一大叠表单上填写着什么。

      像是终于找到了组织。
      时梨走到他身后,轻咳一声,主动用气音跟他说话:“班长,好巧啊。”
      “不巧。”江逾白抬起头,丝毫不意外她的到来,“等你很久了。”

      时梨:?

      江逾白把手中的笔放下,身体往后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在卖作业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
      时梨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皱着眉接了句:“什么觉悟?”
      “今天的办公室一日游,肯定是少不了的。”

      时梨:“……”
      这人怎么回事?
      干嘛一见面就怼人!

      无视江逾白的调侃,时梨径自找了个附近堆满杂物的办公桌坐下,打开手机,快速搜索出了一篇《5000字检讨大全——教你如何征服老师的心》。
      认真抄了起来。

      抄到快一半的时候,困意突然袭来。时梨知道这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看小说没休息好的缘故,也不打算挣扎,毫无心理负担地趴在了桌子上。
      反正就睡一会。
      等下课铃响自然就醒了。

      事实上没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时梨自己就被手机的消息提示音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屏幕上多了几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由于刚睡醒,时梨此刻的大脑还处于死机状态。以至于完全忘记自己身处何地,随手就点开了那几条语音。

      属于宋清河独特的大嗓门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如平地起惊雷。

      宋清河:“我操,哥,我们班有人看见你和一个男的共乘一辆电动车!”
      宋清河:“你自己看吧!”
      宋清河:“证据都摆在这了,你说实话,你他妈是不是背着我搞对象了?”

      “……”
      三句话吼完,人也清醒了大半,时梨点开宋清河刚发来的图片。
      一张江逾白骑车带着她的背影。
      还挺高清。

      她后知后觉地抬头,然后经历了毕生中最难忘的瞬间——办公室里所有老师,包括江逾白,全部看向了她那个小角落。
      半晌后,办公室门口响起孙宏斌饱含震惊、失望、以及自责的质问:“……早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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