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曲鳞

15、14

　　[小秦，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
　　趁着元旦小短假，我和思谕去街角一家风评不错的一家饭店解决晚餐，一条消息和晚饭同时端上。

　　我点的中份，外加黑椒鸡排。
　　我既不可能点两份暴露自己脑子有病，也不会让思谕看着我吃。

　　思谕微妙地看了我一眼：“许医生？”
　　我“唔”了一声当做肯定，抬手回信息。
　　[当然。]

　　许医生是一名享有盛名的心理医生，初中毕业时我避着养父母去挂过号。
　　“奇怪啊……你的问卷是如实答的吗？”在第二次聊天之后，他扶着眼镜问我。
　　我心中了然：“当然。”
　　“你意识清醒极了，完全看不出有问题。”他把打印好的问卷递给我，“只看问卷你就是个重度幻想人士，真够奇怪的。”

　　隔天下午我如约去了他的工作室。
　　“下午好，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我向思谕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才慢悠悠坐下。
　　我喜欢他的沙发。
　　许医生保持微笑，对着思谕说了声“你好”。
　　思谕些许诧异，也向他挥了挥手。“Hi——”
　　他拿起桌上的杂志翻了几页，才小声道：“他接受真良好，换个人就要问你要不要接受新疗程了都。”

　　我忍俊不禁，转头问许医生：“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做吗，我现在意识应该依旧清醒。”
　　许医生摇头：“等会我接个小孩，你不是对这行感兴趣吗，刚好可以积累一点经验。”

　　嗯？我迅速反应过来，点头就要蹦出一串溢美之词。
　　“好好坐着看就行。“他似乎知道我想干什么，抬手指了指他旁边的座椅，“当然，这只是初步接触，不会涉及其余，后面毕竟关系到准则，只能等你自己接触了。”

　　我对这个小孩的病症有了一定猜测。
　　他应该属于会提前打电话试探之类的，并在电话里有阐述自己的感受，让许医生有了初步判断。
　　不然第一次见面来不及问我，后续也不可能让我见。
　　估计和我差不多。

　　“小秦，你现在有什么比较喜欢的名人吗。”趁病人未到，我俩就打算闲聊一会。
　　我看了沙发一眼，见思谕饶有兴趣地看书，便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达朗贝尔吧。”
　　“他的成就令人瞩目，对真理和科学的坚持也难得可贵，”我知道他会问为什么，便自顾自回答了，“最重要的是……他终生未婚，但有个能与他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情人。”

　　思谕心有灵犀地抬头看我一眼，我冲他回了个明媚的微笑。
　　许医生没过多说什么，微微颔首：“那祝你们幸福长久。”

　　嗯。
　　这话我喜欢。

　　来的“小孩”好像比我还大，确实也比我大几岁。看起来精神状态良好，坐下来还向我这个“助手”问了好。
　　我暗自挑眉，难道这也是个清醒人士？
　　不过他既然会来，估计也是知道真相的了。

　　思谕无声无息移来我身边，压低声音：“你应该看不到吧，他身后的男生。”
　　我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会，摇头。
　　另一个疑问陡然升起，既然只是幻想，为什么思谕能看到？
　　幻象相通这种荒谬的事，也不太可能发生。

　　“我想我有个弟弟，我确实也有个弟弟。”男生没浪费时间，坐下来就开始说话。
　　“因为我不经常和人来往，也不和家人住，所以没人提醒我，我的弟弟也许不存在。上周我妈来看我，她说……我弟弟在一年前就死了……”
　　“怎么可能啊，我弟弟明明一直和我上下学。”他自嘲般笑了笑，“我是唯物主义，可不信鬼神之类的。我身边的人就是我弟弟——你们能看见吧。”

　　没人说话。
　　也许此刻我和许医生的念头是一样的。既然他选择来这里，就说明他意识到了问题。他需要的是倾诉，不是回答。

　　“我弟弟那么聪明，在学校里成绩比我好多了，我周围明明都是他生活的证据，怎么就说……他早就不在了呢……”
　　男生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许医生示意我去外边打杯水。

　　思谕跟了出来，他也在纠结：“不是我能看到，也不可能相通……只是他进来那一瞬，我好像能看到他身后那个容貌相似的男生。”
　　“我不知道是以前的他，还是他的弟弟……别看我，可能这就是幻象间的心有灵犀吧。”

　　你可闭嘴吧，你是我的幻象，凭什么和别人心有灵犀。

　　我又待了几分钟才端着水回去。思谕左右张望了一下，估计想试试能不能再看到男生的弟弟。
　　很明显失败了。
　　许医生抿了一口水：“小秦，你刚刚不说要回去照顾家人吗，时间差不多了，你先走吧，不要耽误。”
　　我从善如流离开，假装收拾，并借走了一本常见症状详解。

　　本来我想在楼下等男生，顺便交流一下，但思谕直接拖走我。
　　“不知道他弟能不能看到我，”思谕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今晚想吃白切猪脚——”
　　转念想到我确实不知道该和男生说什么，就顺着思谕的步伐一起往市场去了。

　　我能说什么呢，你能理解你的幻想，你的弟弟真的在陪你？
　　我可不能耽误别人。

　　思谕走到一半，若有所思：“你生日好像快到了，你想要什么？”
　　我：“……”
　　我：“还有一个多月呢。”
　　对上思谕明亮的眼眸，我终是举手投降。

　　“我想要你的拥抱，囊括从初二到离开的所有爱意。”

　　我知道他会说什么，他是我的思想产物，基本不可能陌路。我的离开也只有一个意思。

　　“你可以到时候再给我。”

　　思谕动了动口型，没出声。
　　“出息。”
　　我对着阴沉夜空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