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他说□□不可取》孟七商

4、冷月（一）

　　距姣姣“初嫁夜”只剩下半个月，殷拾舟这半个月来一直紧盯着皎皎，却看见她身上的气运正在消散，逐渐变成混沌迷蒙的一团乱麻，似乎将要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某个夜晚，殷拾舟凭借着明珣得知了有一名不速之客偷偷潜入了姣姣的房内。
　　在明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是新花魁名震天下的日子，老鸨必然会派人紧紧守住姣姣的闺房，那么这人的动机很值得怀疑了。
　　明珣受摄魂玉的限制不能够离开他太远，他凭借着云游四方时所学得的三脚猫功夫翻出客栈，来到了皎皎门前楼下的香樟树上，让明珣飘过去打探消息。
　　守门人半夜三更熬不住已经偷偷靠着门框睡着了，屋内人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压着声音在屋子里争执了起来。
　　男子的声音急切：“阿月，你相信我，我这些天一定会攒够钱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到时候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
　　皎皎轻哼一声：“不是我笑你，你弄到的那些钱还不够买我的初夜呢，还想着赎我，夏二狗你做什么白日大梦。”
　　“我已经攒到五百两白银了，半个月后我肯定能攒到更多的。”男子顿了一顿，声音焦急“我知道你不想过这种日子的，以后出了这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女子沉默了良久，清脆的笑了一声，嗔道：“是是是，我等着这一天呢夏二狗，今天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
　　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懊恼的暗骂自己一声，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布包裹的小竹笼，笼里面映着点点星光。
　　皎皎惊呼了一声，短而急促，像是清晨清脆的鸟啼。她脸上满是笑容，手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男子的手臂，男子憨厚的笑了笑，问她：“喜欢吗？”
　　皎皎对这小竹笼简直爱不释手，不住的把玩，怀念的说：“想起我们小时候一出门就能够看到这些东西，每晚都比赛看谁抓的萤火虫又快又多……那时候的你呀，就是拿着这样一个小竹笼，当时你总是抓的最多的。”
　　“我呀，看着这些就想起了从前的日子。一晃啊，十年就过去了，我也十年没见到这些小东西了。”
　　他们就看着那些萤火虫，说着童年的一些趣事。天快亮时，皎皎不忍心让一群萤火虫就这样死了，拆开牢笼把它们都放了出去。
　　他们依依不舍在黎明前惜别，男人舍不得走，站在窗前一再回望皎皎，皎皎笑骂：“你可别这样子连累到我了，打手的棍棒打人疼得很。快些走吧，又不是见不到面了。”
　　男人终于离去，殷拾舟动了动蹲麻的腿，准备一瘸一拐的回客栈休息。
　　明珣并不理解看别人一晚上腻歪的痛苦，也不能理解蹲了一晚上哨脚酸腿麻的痛苦，只觉得这一晚上成效甚低，于是他问道：“你的罗盘明明也对刚刚那个男人动了一下，为什么不去追？”
　　殷拾舟还来不及回答，又被呛了一句：“你一个活死人装出腿麻脚酸给谁看？”
　　殷拾舟继续一瘸一拐往客栈走，“活死人在没死之前按理说应该算是一个活人，活人会尴尬，会腿麻。”
　　“还有，我在他身上撒了一些粉末，沧澜派的教众看到了会留意他的。”
　　殷拾舟大病初愈，气血流通不畅，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空荡荡的飘忽，依照这种情况还没跟上两步就被那人发现，所以只能做此等缓冲之计。
　　明珣气闷，回到了摄魂玉里面。
　　殷拾舟一回去就吩咐店小二烧热水洗澡。他衣服半褪，只剩下白色的里衣，他赤足踏进木桶里面，露出在热气中蒸腾出一点血色的脸。
　　水温稍高，是能烫伤皮肤的温度。殷拾舟却觉得格外的妥贴，街上的叫卖声刚起，窗外黎明的阳光并不热烈，堪堪刺破了潮湿弥漫的雾气。就着经过热水温暖过的身躯，一切都在美满不过了。
　　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这一切，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睛，从半温的水桶里离开，他慢条斯理把自己湿透的衣裳脱下，烫红的皮肤在微凉的空气里迅速恢复成惨白脆弱的青白色。
　　明珣在摄魂玉里面昏睡，没有开口嘲笑他畸形的身体，他温吞的穿好衣裳，慢慢踱步下去要了一碗清淡的馄饨。
　　从教众那得到的消息说那名男子名叫夏朗，是个小偷，和花魁皎皎是同一个村里面的人，小时候感情很好。
　　那夏朗虽说小偷，昨日一瞥，看到他脸上并非是奸诈贪婪的人。
　　殷拾舟看着这几句简单的情报，并不满意。命令他们重新调查。
　　做任务的是个年轻人，听到殷拾舟的命令有点不服气，梗着脖子问：“大人，我不明白，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偷吗，根据您的指示调查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年轻人在殷拾舟的沉默下败下阵来，回过神来的他意识到他正在顶撞一个随便一句话就能够要他命的大人物，冷汗从额角渗了出来，低头叩拜：“属下知错，一定尽快给您调查结果。”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偷，光南梁就不知道有多少个，这种丢入人潮就找不到的人，调查他的生平就像在土里找沙，就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依旧是没有什么用东西。
　　这些大概就是刚刚那位教众不服的原因，无趣的一生，连挖掘都枯燥乏味。殷拾舟敛着眉目，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大概让那位教众为难了。
　　殷拾舟不再每晚去醉仙阁听曲了，而是爬在树上，专心致志的听墙角。
　　屋内的聊天内容极其枯燥，无非就是今日攒了多少钱，让皎皎等着她，和皎皎聊一些日常的趣事，送给皎皎一些好玩的东西。
　　皎皎很有耐心，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夏朗嘴巴极笨，可能是因为自身职业的原因，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也抓不住重点，总会引起皎皎的发笑。
　　皎皎笑够了，很有默契的把他的话给顺了一遍，夏朗听了频频点头，脸红发烫，攥着自己的衣袍，像是攥住自己躁动的心。
　　皎皎调侃道：“怎么以前能言善辩，现在跟个闷葫芦一样就不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夏朗磕磕绊绊为自己辩解：“不…不是的，人总是会变的，你要是喜欢以前的我，我…也能够变回来的。”
　　皎皎一摆手，爽利说道：“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我小时候想当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女，你看我做到没有，不要别人说什么就要应什么。”
　　夏朗应了一声，转念想到皎皎不喜欢自己没有主见的样子，紧跟了一句：“皎皎，我知道的。”
　　夏朗长期待在组织纪律森严的环境下，以前的棱角都被磨没了，刻入骨子的服从和麻木，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遇见皎皎，那么他此生都会如此麻木的活下去。
　　皎皎被他那副憨傻的模样逗笑，夏朗又僵在原地，只好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出来解自己的围。
　　“这个是我从李大娘家里拿的，她说你喜欢吃，让我带点给你。”
　　皎皎顿了一下，不是很想去接。那包简陋的糕点可能算是她年少时不可多得的美食，跟现在她所见到的众多糕点比起来，简直是不堪入目。
　　眼前的人不会懂，远在他乡的娘亲也不会懂。
　　皎皎把糕点接了过了，吃了一块，粗粝的口感，没有一丝甜味，也不算香软蓬松，硬邦邦的一块，拿来砸人都算疼的。每嚼一口都是折磨。皎皎就着隔夜茶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告诉娘，我很喜欢。如果你有空的话，帮我把这袋子钱交给我娘。”
　　夏朗推脱，“我之前已经给过李大娘钱了，你就留着给自己买些小玩意吧。”
　　皎皎笑了一下，也不强求，把钱直接塞夏朗怀里“那这些就算是你的吧，陪我解闷了那么多天，还总是给我买各种东西。”
　　夏朗急眼了，把钱袋摁倒皎皎手里“这是我愿意，你不要用给钱给我。”
　　皎皎笑了笑，“是是是，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你就给我收着吧。”
　　“还有三天就要拍卖我的初夜了，老鸨肯定会加派人手看紧我的，从今往后你就不用过来了。”
　　“阿月……”
　　“不要再说了，我们以后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天快亮了，你赶紧抓紧时间走吧……保重。”
　　夏朗红着眼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感，上前拥住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