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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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行
１６.
连日来，我与苏季瑭白日以父子身份，行走固怏城内，几度遇上雷昊一行，幸好我反应及时几度绕了弯弯，与他们相错而过，而他似乎另有目标，虽然先前对我表现出兴趣，却也没有进一步举动；夜间，我们则在先前租下的四合院内住下，外地人长期住在客栈是件过于显眼的事情，有道是大隐隐与市，确为真理。
四合院里还有两户人家，其一为房东，一对夫妇，相貌与身份皆很平凡，因家中人口清净，又觉空闲的屋子太浪费，才把屋子租给往来的旅人，另一户则是个少年公子，平日点头之交，淡如止水，各不相干。四周环境清幽，我与苏季瑭原就不想太过招摇，才选此地住下。
苏三公子一直对我发牢骚：“你看看这，每天晚上要出去的话，还得偷偷摸摸从窗子出去，我们真真自讨苦吃。”
我笑：“有没有一点偷情的感觉？想你当年夜探美人香闺，不也得如此翻翻窗户，爬爬屋檐？”
苏三公子很怒的样子，不断地把手中折扇翻来覆去：“两者怎可相提并论，夜探美人屋，想想也是风雅之极，再说了，真能偷情也就好了，可惜，看得到吃不到。这满街的美人啊~~都无缘见到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真面目。”
我伤心拭泪状：“哎呀。相公这才几天，便厌了妾身，妾身不如去死好了，免得挡了相公与新欢交好。”
苏三公子扭过头，“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招数……哎，扔枕头做什么！”
我俩点到为止，他哪里真是想抱怨，我又哪里真想和他调情，不过太无聊，没话找话而已。这些无营养的对话，倒也总是很能缓和气氛。连日里我们表面上是安定地住了下来，白天一同行走固怏，实际上都是晚上趁人入睡各自溜出去打探消息。我与他本就不是同路，他有他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也不知他是每晚假装入睡呢，还是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爬窗户，我与他即使是各自有份心眼，面上仍然还是工夫做得够足。
正想着，有一只手搭到我肩上。我一惊，反射性地出手，看清是他才堪堪收招。
他道：“你想什么这么入迷，对了，上次的伤还没有好？”
上次的伤——自然还是指得那雷昊。我并没有外伤，也说不上是内伤，只是运功时略感不顺。除去上次山洞中吐过一次血外，依旧如常。
我瞧着他，那眼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一一细细揣摩了，方微微笑道：“不是大碍。”
苏季瑭的搭在我肩上的手僵了一下，很细微，我却仍然感觉到了。他又迅速地收回手去，回身为自己斟了杯茶，“也罢也罢，唉，枉费本公子一片好意担心你，谁知你到现在还防着，我们已经不是外人了呐——”
他喝茶的样子很好看，看了许多次，还是这样觉得。
微微挑眉，我笑道：“对呀，我怎么忘了，父子之间当然不是外人。乖乖，快去给父亲沏茶，要刚泡的龙井。我还要小糕点，对了，这出门许久，很是想念桂花糕啊。”
苏三喝茶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他不住咳嗽，看样子呛得惨。半晌抬头，手指颤抖，“你你你——方才还‘妾身妾身’的，真是翻脸如翻书！”
我知道他的潜台词其实是“厚颜无耻”，无所谓，我厚颜无耻地继续微笑，俨然一副师长尊严。机会难得，此人还能有几天这样被我耍，能压榨一日是一日，今朝有酒今朝醉。
最后他被打败，世家少爷就此沦为小厮，端茶送水，我意气指使，如太上皇帝，十分快活。
折腾到半夜，双方都有些犯困，于是各自收拾停当爬上床。瞄瞄窗外夜色，满天星子，无云无雾，天气甚好。
翌日果然天气晴朗，适合外出。我大叹自己神机妙算如诸葛之余，将睡梦中的苏三公子拖起，起先他还假装没听见我喊他，一动不动的，我也不恼，上去掀了他的被子，扔到不远处，片刻就见这人抖抖嗦嗦地爬了起来，然后是运功，缩成个小孩子，穿上那套他称之“俗不可耐”的红色童衣。
我一脸好父亲的模样向他招手：“来来来，父亲为你绾个发式。”
苏乖乖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个鼻音出来，自己跑到铜镜前打理去了。
……啧，还不让我给他弄，看他自己也是自恋得很，瞧瞧，还不是绾了两个环髻。明明就是女童的发式……
街上人头攒动，比起京师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过去，吃的用的，一应俱全。小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只是——“这里有扇子，山水扇，字画扇，应有尽有，几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这首饰可是手艺精良，买给您心上人吧，她肯定喜欢。”“您来看看这烧饼，又香又甜，馅味十足，买了不后悔啊——”
这真是耳熟得紧，回想初入固怏，遇见的还不是同一套说辞，毫无新意。
这几日，我们反复流连茶馆、药铺、当铺等地方，其中以茶馆人流最多，人多口杂，是情报交流的好地方。当年暗御令的情报不也是如此，常在这类地方做交换。回头见苏三东张西望，便凑过去问道：“怎么，你无间的人没有到这个地方来？”
苏三公子干咳两声，大叫：“爹爹，我好渴，我要喝水。”
这人真是事多，也不知肚子里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唤小二上茶，我拉着他往楼上走。边走边道：“我听说九王爷最近娶亲。”
他笑嘻嘻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父亲太健忘，前几日不是我们一起听那老板说来的么。”
“听说嫁妆是很够分量的。”
苏三仍是笑：“只可惜美佳人做了政治婚姻的陪葬。”
这家伙是四两拨千斤。
我们两个传音如密了半天，一不小心撞住了个客人。由于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倒退了好几步。
“抱歉抱歉——”我迭一声道，这茶馆人多口杂，也不乏地痞无赖，若对方存心敲诈——
却听得对方有些犹疑的声音：“你是——”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抬头，一张俊朗的脸印入眼帘。略黑的皮肤，深刻的五官，头上一领红色方巾，端得是个阳光般的男子。他也在仔细端详着我，忽然眼神一亮。
“若虔！是你！真是多年不见了！”
说罢便大步上前大掌拍着我的肩膀，一个大大的拥抱过来。
我在他抱上来的一瞬间有些僵硬，惊讶，然后开怀，笑颜相对，亦是回抱住对方：“朔，真的好久不见，你长大了，长高了，也比以前更好看了。”
抱住我的男子不满地抗议：“喂喂，什么我长大了，当年你也不过是个小孩。”
我拍拍他，好笑道：“怎么说我也比你年长三岁，一日为兄啊——”剩下的话还是不说了，留点面子给对方。
“哈哈哈。若虔，你一点没变。我一下就认出你了，无论哪一点，你都没有变。”那目光炯炯，竟如灼日。我点头而笑，以茶水敬他。
他乡遇故人……呵。
朔回以茶水，望望苏乖乖，道：“真是可爱的小公子，他是——”
我支吾：“他是我儿子，……呃，坐下再说。”
让人知道苏氏三公子如今竟如此模样，还不笑得满地找牙。
***
“原来如此，家道中落，你便到固怏这里来做生意。”朔爽朗大笑：“固怏确实是赚钱的好地方，经济繁荣不比京师差。只是，我真没想到，你都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哈哈，长得真像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偷眼望苏三，那位正极无聊地端着杯子，听到此话便一脸天真无邪地转过头来笑：“向叔叔敬茶！”语气多少有些恶狠狠。
朔挑眉：“唔。对了，若虔，你如今住在哪里？”
“西胡同那边，比较偏远。”
“今日得见故人，实在是缘分。”朔漫声道：“我实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我应声：“确实是缘分，朔，我们应当聚一聚。叙叙旧、谈谈心。”
朔笑得很没心眼：“也好也好，我也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这么多年不见，你究竟过得如何。这么多年不见，你我竟没有生分。”
我一口茶水入腹，却留着杯子在唇边，慢慢地抿着。不可抑制的笑意蔓延过来：“你与我，又怎么可能——生分。”
－未完－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