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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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行
１５.
客房很朴素，然而青纱斗帐，木雕窗花，倒颇多出几分雅致来。细细一看，青瓷茶具上也描着兰草，细致入微，让人忍不住一叹，这固怏倒是个奇特的地方，雅俗共存，朴实与精致一色，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关上门，苏三已经恢复原貌，衣服在身上绷得紧紧的。
我扔了件衣服过去，道：“你扮小孩子不是挺开心的，怎么又这么快换了回来。”
苏季瑭嘿嘿干笑，道：“不要挖苦我了。你看看，苏氏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方才那汉子说得好，如果真是落霞山庄下的手，那为什么不让表少爷易容？尽干蠢事。江湖人永远只看表面，浅薄之极。”
“那个表少爷却是真的吧。”我玩着桌上的杯子，清清茶水印着烛火昏黄：“空穴来风，若那人不是你们家表少爷，恐怕也不会出这么多麻烦。怎么，你还不肯说给我听？”
苏季瑭沉默了会，复笑道：“算了，那表少爷确实是真。他叫苏季悠，是我表弟。但说什么把他赶出山庄这纯粹子虚乌有，他是个十分傲气的人，不甘于自己的身份，要独自出去闯荡。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去易府，我就不清楚了。”
我道：“那么，那日的人——”
他点头：“我当时就怀疑是他，只是想着，若他不肯下来，也就罢了，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我漫不经心道：“他杀了人，这下子所有的罪过会全部算到落霞山庄身上。”
“不可能。”苏三公子语气笃定：“表弟虽然是个高傲之人，不可能会做这种蠢事。要出名的方法有很多，灭易府根本没必要。”
“那么，是被利用了。”
苏季瑭微笑：“是。”
我盯住他，带着点笑意，声音却不自觉地冷下来：“想必老奶奶是早察觉到了风头，料到了这事，什么寻簪子，怕是借口吧。用我来掩饰你的身份，苏季瑭，你算计得真不错。”
有我这个易容术当称天下无双的因若虔亲自出马，知其名号的人又甚少——他用我做幌子，确实方便许多。
“我知道瞒不过你。也料着你该快发现了。”他喝下杯酒水，烛火下，眉目平舒，在他身体里隐藏极好的傲气与坚毅隐隐欲出，可他仍然笑得很温情，仿佛正在与红颜知己对酒当歌。“原本是打算，以夫妇身份做掩饰，寻找家中数十年前丢失的宝物，夫妇二人出门游玩，不引人注目，谁知道风声走漏得很快，而对手也提前行动了，搅出灭门一案——这点我确实有些措不及防。”
“恩，继续说。”
“苏氏与易府有仇是真。数十年前老奶奶丢失了簪子也是真。表弟离开落霞山庄也是真。我——”
我打断他：“你这么看得起我？花费这么大的代价骗我出来。”
“当然。”他似乎有什么想说，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你是因若虔。你会在最困难最无转圜余地的情况选择最好的路。”
我沉默不语，苏季瑭与我相识多年，虽然身份对立，各为其主，却也是互相赏识。他知我不少秘密，也坏我不少好事，却又能自保，让我碍于各种利害原因不能杀他灭口，单凭这点，已值得我钦佩。而我当年明里暗里因种种利益揪他小辫扯他后退坏他不少大事，想必也让他恨得牙痒痒吧。此人也是狡猾绝顶，就算许多事情因我插手而失败，他仍能立于不退不进的平衡之地。
回想三个月前，我与他的假婚，表面上我受制于他，不得不答应他的无赖要求，闹了一大桩荒唐事，而事实上我却确实是需要借他的婚事而离开京师，才陪他玩了这出好戏。导致现在这局面，不过是双输双赢、互相利用的问题罢了。
这个人，确实是个值得玩味的对手呵。
他见我的脸色，知我不会在这事上继续纠缠了，便又笑问：“你知不知道方才有人在注意你？”
想到在吃饭时他握住我的手提醒我“不要看”，回答：“没有。”
苏季瑭道：“是那个手握念珠的老头子。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他方才看了你三眼。在你一进门的时候、打量那几个商人的时候、和打量那老头子的时候。你认不认识他？”
我道：“怎么可能认识？不过，他竟然能在我没感觉的时候打量我，观察我。”
那老人又正坐在我的对面，我却丝毫未察，这简直毫无道理。
“可能是因为你那时正在专心地看别人，所以没有察觉。”苏三笑道。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环视四周，屋内仅一床一桌两圆凳，苏季瑭也在打量，我们两个恢复了原本身高的男人，怎么都不可能挤一张单人床。
苏季瑭转转眼睛，随即笑嘻嘻道：“若儿你看，这里只有一张床，本公子就不与你争了，我睡桌子。”
我“咦”了一声，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竟然懂得谦让，这太阳明天会不会从西边升起来。
苏季瑭正换着衣服，露出细致而结实的肌理，见我瞧他，便笑道：“你怎么还愣在那里？是不是良心发现舍不得我受苦了？没关系，只要你记住我是对你多么多么深情专一就好了，记得多为本公子宣扬这美好的品德——当然向美人们宣传就行。喂，你怎么还是没有反应，被我的身材迷得神魂颠倒了？”
唉，也罢也罢，此人天生爱耍嘴皮，我懒得理他，合衣往床上一卧，背过身去。此时，苏季瑭已换了身藏青色衣服，虽毫无佩饰，也没有平时的衣服那么华贵，却依然衬得整个人玉树临风、气质不俗。不过他那修长的身材往圆桌上一蜷，倒是颇为可怜。
我听了许久，他不再有动静。夜色已深，阵阵寒气入侵，比不得山洞寒意慑人，也依然不会舒服到哪去。想到那时候他为我渡真气，无论出于什么心计也好，我终究是欠了他份人情。
“你冷不冷？”我问着，暗暗叹自己实在多事。
“唔？”苏季瑭挪了挪身体，似乎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调侃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一条被子扔了过去：“你若病倒，成了我的累赘，我一定借机把你扔下。”
“虽然被若儿关心我是开心啦，但是，被人小瞧的感觉也不是很好呢。”苏季瑭很是唉声叹气了一番，慢吞吞道：“况且，我可是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把我扔下。”
我挑眉道：“哦？”
他笑嘻嘻地接下去：“因为我是活试金石，你舍不得这么快就把我扔下的。”
他又在贫嘴了……
我道：“试金石可以再找，你偷了我那么多招式，又该怎么算。”
“我还代表了五年的金子嘛。本公子答应过的事可是说一不二，想想，苏家的财产，五年的金子——”那边传来细碎的声音，听起来是翻了个身的样子。“况且，就算我偷了你的招式，你不也把我当做试金石，尽把危险的招数在我身上试用？”
是是是，此人还握有我的把柄，他乃无间情报网的首领，很多时候一些动静瞒不过他。
第一百零一次冒出杀人灭口这个念头，我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还是强自压了下去。
原本就如此呵，我和这个人的帐，怎么都算不清。
－未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