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一天堂 （非理想的理想国前传）》文武之道

5、第四章

　　％％％守林 ％％％％％％
　　三个月，这场自杀事件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所有的一切，都在谢林父亲领骨灰时的一句：“我没什么要求，把谢林这个月的粮票发给我们行吗？”的话后，平淡了下去。。。
　　三个月后的一天，遥远和子其被分配去山上看守林子。而所住的地方，就是谢林上吊的小木屋。。。
　　遥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生起一堆篝火。。。左等右等，都不见子其的到来。。。这家伙？不会是忘记了吧？遥远心里想着，不由的有些担心。
　　天渐渐有些暗，听着密林深处猫头鹰的嚎叫，遥远心里开始有些发毛，开始不停的叨念：这个子其，怎么还不来，不是偷懒吧？！。。。
　　正想着，忽然门开了。。。
　　“子其？”遥远猛然抬头，却看见了一个比子其高很多的身影。。。是。。。“礼杰？你怎么会来？”
　　“小远。子其他被马蜂蜇了，不能来了。换了我。”
　　“啊？那严不严重呀？”遥远不禁担心起来。。。
　　“还好，就是整个脸肿的像个球，眼睛就剩一条缝了。”
　　礼杰说得夸张，遥远禁不住笑了出来。。。
　　看到眼前人的笑容，礼杰忽然叹道：“嗯。小远，你终于又笑了。。。”
　　“嗯？”遥远一怔，看着礼杰温柔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颤，“我，我。。。”自己几个月来积压的沉重此时都迫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小远。”礼杰忽然走上前来，走到离遥远很近很近的地方，坐在了地板上，抬起头看着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悄悄地说，“永远都要微笑。。。好吗？”
　　“啊？”遥远忽然觉得自己脸上发烫，目光被篝火烧的有些迷乱，他心中的沉重如寒冰，而此时都被礼杰目光中的温暖化作了晶莹的水，流出了眼角。。。“礼杰，我害怕。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谢林笑的。我不笑，他就不会死的。”遥远此时再也抑制不住藏在心里的秘密，在这个深夜，这个篝火然然的小木屋里，在这个自己视如希望的人面前，全都说了出来。。。
　　你视他如希望，他亦视你如珍宝。。。礼杰轻轻扳过遥远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揽在怀里，轻轻地说道：“遥远，这不是你的错。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谢林离开的时候，你留给了他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微笑，他会明白的。无论到了哪里，他都会记得你最后留给他的微笑。。。”
　　就这样，在礼杰的安慰下，遥远含着泪睡着了。。。
　　睡梦中，他依稀看到了谢林，看到了他在对自己说：“遥远，请把微笑留给所有的人。。。”

　　％％％第二次回家 ％％％％％％
　　1975年的秋天，也就是距离遥远上次回家的两年后，他盼到了第二次回家的机会。。。
　　这次回家时，遥远几乎是逃上火车的。。。他要逃，不是逃亡，而是逃离。。。逃离那个叫唐礼杰的名字。。。
　　在这两年来，遥远一天比一天恐惧，一天比一天惊慌。。。因为那个名字，那个声音，那个身影，像一个魔咒，在遥远的心里一天深似一天地刻下去。。。
　　逃，逃开那炙热的目光，逃开那滚烫的声音。。。如果不离开，一定会灼烧，一定会受伤。。。
　　“遥远，你好吗？”
　　“遥远，你怎么不说话？”
　　“遥远，你为什么不理我？”
　　“遥远，你为什么只是不对我笑？”
　　“遥远，你有什么心事，说给我，像从前一样。”
　　逃吧，可是这逃避能有多久。。。
　　两个星期后，遥远还是跟着所有人一起上了火车，返回了昆明。。。
　　命运总是有戏弄人的安排，在下火车的时候，遥远和小丁因为找车票而耽误了一会儿。。。就在他们出站的时候，遥远一下子看见了站在那里和子其聊天的唐礼杰。。。
　　子其看到遥远和小丁，很兴奋地招呼着：“遥远，小丁，过来，过来呀。。。连里现在管的也没有以前那么严了，咱们几个去昆明逛逛吧，来了这么久每次都只是赶车，还从来没有逛过呢。。走走走。。。”
　　看着子其如此的兴奋和激动，谁都不好意思拨他的面子。。。于是，四个年轻人就开始在昆明城里闲逛。。。几个小时后，礼杰忽然叫住大家停在了一家照相馆门口。。。
　　“咱们四个去照张照片吧。如果以后天各一方，也是个留念。。。”礼杰建议着。。。
　　天各一方？留念？遥远的心里忽然有些发紧。。。来云南已经快八年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他还会和他们分开。。。也正是因为觉得不会分开，所以才逃避的吧。。。因为结局总是见面，所以逃避就成了一种存在的方式。。。可是？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会分开呢？那么现在的逃避会不会成为永久的遗憾？
　　想到这里，遥远忽然鬼使神差地说：“好，我们四个去照个相吧。。。”
　　1975年的秋天，昆明一家小小的照相馆里洗出了四张一模一样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四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从左到右，依次是讪笑的小丁，微笑的遥远，含笑的礼杰，大笑的小丁。。。

　　％％％高考 ％％％％％％
　　拿到照片的四人，生活依旧如常，谁都没有变。。。遥远依旧或多或少的避着礼杰的目光，直到一年多以后。。。
　　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迅速传遍了西双版纳所有建设兵团的所有知青的耳朵里。。。可是，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因为失学已久，都不再对这次高等教育考试抱有希望。。。因此，这次鱼跃龙门的机会，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信心尝试。。。
　　这其中就包括了初中还未毕业就被拉到云南的遥远，小丁和子其。。。
　　可是，无论怎样，这毕竟是一个回家的希望。。。
　　寂静的夜，天边的月，幽幽的凤尾竹林。。。遥远再此陷入了迷失。。。何去何从？。。。
　　“小远。”一片黑暗的竹林中忽然闪出了唐礼杰的身影。。。
　　他缓缓地朝遥远走来，一如八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告诉遥远要存有希望的夜晚。。。
　　“小远，我要参加高考。我们，一起。”礼杰的口吻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嗯？你要高考？”遥远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么惊讶的口吻。。。像唐礼杰那样的人，怎么会不选择这条路呢？
　　“嗯，我要考t大，去北京。我们，一起考。”礼杰再次重复着自己的心愿。
　　“啊？”遥远这次真的有些吃惊。家在上海的礼杰怎么会想起来考北京的学校呢？难道，难道是为了？。。。遥远不敢再想下去。。。“你，加油。我，我不行的。。。”
　　“小远，不是说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吗？”礼杰心里忽然有点乱，看着拒绝了自己一起考试的遥远，他渐渐感觉自己心头的一个希望在流逝。。。
　　“嗯，我，我没放弃。。。我还有小丁和子其，我们都没放弃。。。”遥远是想说，即使不参加高考，我也会努力的生活，相信你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家。。。
　　“小远，你真的决定了？”礼杰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嗯，我会回去的。。。谢谢你。。。”遥远忽然朝礼杰微笑，笑眼中蕴含着温暖与坚定，隐藏着一份淡淡的哀痛。。。

　　％％％大理 ％％％％％％
　　几个月后，礼杰接到了t大经济系的录取通知书。。。
　　而遥远则选择了用自己这次回家探亲的假期陪礼杰去了大理。。。因为他知道，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机会。。。
　　“刚才那个院子里的小女孩，看你都看傻了。。。”走出刚才避雨的白族民居院落，礼杰笑逗着遥远。。。
　　“别胡说了。。。”遥远不自觉地红了脸，“你再乱说，咱们就回去吧。”一路上遥远已经被礼杰占了很多次嘴上便宜，而唯一能制止他的，也只有这句话。。。
　　“好好好，我不说了。”礼杰马上停了戏谑，忽而眼珠一转，自言自语道，“对了，刚才那个白族小女孩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董文英。”遥远很随意地接口。。。
　　“啊～果然记得很清楚。”礼杰说完就放声大笑。。。
　　“你！。。。”遥远知道这一路上，礼杰几次三番拿别的女孩来捉弄自己，为得是什么。。。只是他每次都把这种玩笑限定在一个不被说破的范围。。。这种游戏，真的很累心。。。

　　％％％送行 ％％％％％
　　“季遥远，你不许来送我！”
　　“子其和春萍来就好了，你不要来！”
　　“你答应我明年要去考t大！”
　　“所有的复习资料我都放在你的屋子里了！”
　　“所以你不要来！我不要在昆明火车站看见你！”
　　“我要明年去北京火车站接你！”
　　。。。。。。
　　礼杰一连串的几近咆哮的命令把遥远挡在了去昆明火车站的道路上。。。
　　就在那片凤尾竹林里，那片曾经给遥远希望的凤尾竹林里，遥远静静地坐了一天一夜。。。
　　天微亮时，小丁和子其找到了坐在石头上的遥远。。。那个温文沉静的少年正抬头看着天上那颗最亮的启明星。。。听到声音后，忽然回头，带着让人熟悉的微笑，静静地说道：“明年咱们，咱们三一起考。考去t大，考回北京！”
　　是的，这片苍翠的竹林永远是希望冉起的地方。。。

　　％％％第二年高考 ％％％％％％
　　在遥远的提议下，三个连初中都没有上完的孩子，在接下来的一年中，互相鼓励，互相帮助，每天每天学习，每天每天坚持，每天每天守候，守候希望。。。
　　三个人一直在干活之余捧着以前考走的人留给他们的书，而这其间他们还收到了礼杰从北京给他们寄来的复习资料。。。
　　有相信，有坚持，就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季遥远，薛子其——t大建筑系
　　李小丁——t大数学系
　　拿着录取通知书，三个人激动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遥远和子其的画笔终于可以画上洁白的图纸，描绘真正的蓝图，描绘真正属于自己的未来了。。。
　　临走时，遥远特意买了两张白白的画纸，画了两幅风景：
　　一幅是皎洁月光下，静静的傣家竹楼和凤尾竹林。。。
　　一幅是苍山洱海边，美丽而宁静的大理古城。。。
　　他想在北京站看到礼杰时，把这两幅画都给他，告诉他：你曾经是我的希望，也永远都是我的希望。。。